每一次,陆时与面临不能带着身躯陪同苏木薇走出时间时,他总会清晰地想起和她穿着新婚礼服执手際山的那个幸福雨夜。

    ————

    “呜呜呜,苏姑娘我真没偷你玉镯子。”

    稚嫩的男孩哭求声,响彻在黑压压的石庙山前。

    突然,一声春雷骤响,闪电照亮通红的花娇。

    与此同时,花娇里端坐正方的新娘苏木薇猛地睁眼,眼前视线仅有一抹红,闪电转瞬即逝,又是一片漆黑。

    鼻尖嗅到娇中异香,还没细细品来,顶部就传来滴滴答答的密集雨声。

    她一把扯掉红盖头,什么也看不清,身体像久病初愈刚活过来,打哪哪都不像自己的。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花娇外混着雨声传来男孩不合时宜的急切求饶。

    “苏姑娘饶命!苏姑娘饶命!小的真没有拿你的玉镯子!”

    花轿外面一个九岁的布衣男孩,饶是他磕头求饶混在雷电交加中,苏木薇还是把他的苦难听进去。

    “小的父亲充军战死沙场,母亲卧病在床,更有三岁小妹在家,绝不会拿任何人的任何东西。”

    在男孩的话音里苏木薇回想起她本是2024年C大毕业后的无业青年,约好与未婚夫前往昆仑山拍婚纱照。

    和摄影师们提前到了昆仑拍摄地点近一个小时,未婚夫还不见踪影,要知道这可是她高价请来的优质摄影团队。

    立在雪风中,她压着怒火不断给未婚夫打电话,又反复向摄影师赔礼道歉,好不容易替他又拖了一个半个小时。

    却等来一句比大雪天还寒冷刺骨的话。

    “昆仑山太冷,苏木薇,我不想拍了。”

    电话里,彼此沉默好久。

    寒风凛冽,苏木薇只觉身体火热,耳廓触在手机上发烫,质问他:“为什么?”

    他回道:“你我不太合适,就比如你喜欢在昆仑山拍婚纱照,我却怕高反,我们还是分手吧。”

    不合适?分手?都四年了才说不合适!!

    去他嘛哒渣男!还让人心急地等他两个半小时!!

    苏木薇不禁望向昆仑山标志性的建筑——昆仑镜。曾以为寻到了真爱,想在这个神圣建筑之地与他拍摄时空婚纱,留下永恒纪念。

    原来只是——

    “苏小姐,对方如果有事来不了我们就打道回府,这里天气变化很大.......”摄影老大话还没说完,就听他的搭档惊呼。

    “你们快看对面!雪崩了!”

    老大连忙收拾设备招呼搭档们:“卧艹!天气预报又失灵快上车!”

    话音未落,就听其中一个搭档惊呼:“苏小姐!你干什么?快回来!”

    别人都在逃命,老大撩起的眼皮只见义无反顾冲向雪崩的苏木薇。

    “卧艹!”不就是换个未婚夫,至于吗。

    在苏木薇眼里她看到昆仑镜突然浮现在雪崩中心,且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她前进,越来越强烈.......

    再睁眼,苏木薇便穿越到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倚靠在花轿内。

    男孩惊恐的辩解像是摁开苏木薇记忆的传送键,原主记忆从生到死,如电影一帧帧快速闪过。

    原主出生在南陵,父亲经营药材生意,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对原主娇生惯养。

    她待的这一带有一座山,叫石庙山,在村民眼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夜更是它的神秘的外衣,披上后无人敢靠近,唯独際山之夜例外。

    附近村民传下一个习俗,每年四季都需要一对初婚新人際山。说是为百姓安康太平祈福,也给后世子孙增添福泽绵延。

    際山的规矩是轿夫把新人抬上山,新郎新娘下娇后便不能再彼此沟通,有什么话在娇子里有提灯小童传话,直到際山完毕上轿。

    提灯小童需在九岁,且品行端正,家中无恶迹,再由百姓投票选出。

    在百姓眼里,能当选提灯小童像出征打仗,整个家都拥有无比荣耀的光环。

    眼前不停磕头的男孩,父亲打了败仗惨死沙场。

    为了得到村民帮助医治他的母亲,他是做足功课才得来这个机会。

    而原主听见轿夫都下山,愈发不想際山,又不能对新郎直接说出来,便藏了自己玉手镯冤枉男孩。

    记忆里,男孩被冤枉后,当夜際山改成第二夜,关于玉镯子的事,雷雨天,又无实证,但苏家是有钱的大户,硬生生把贼名扣在男孩头上是轻而易举的事。

    后来听人说,男孩非但没得到该有的荣誉和村民的救助,反被指认小偷。

    他,以及家人受尽村民的辱骂排挤,母亲病情加重很快撒手人寰,而妹妹每次把仅有的食物让给男孩,她最终被饿死。

    听收尸的二皮匠说,男孩抱着他妹妹的尸体,寒冬腊月坐在山脚下那颗长青树下,身上披了厚厚一层白雪,失去光亮的双目永久注视着天空。

    他不明白同样生为女子,为什么勤劳善良的母亲无钱医治而病死;为什么体贴可爱的妹妹要被活活饿死,而另外的苏家大姑娘却可以任意栽赃诬陷他。

    这些事原主后来家逢巨变,逃难时才得知。

    哎作孽啊!

    目前穿越到这个点,原主许多坏事还没干成,完全可以扭转乾坤,好好享受大小姐的富贵生活。

    花轿外面抽泣声不止,想想原主真是太可恶,利用男孩家徒四壁冤枉他。

    苏木薇清了清嗓子,尽量学着原主冷硬的口吻:“我想起来了,天太黑,上山又太颠簸,玉镯子可能是滑在轿子里,待下山时找找便是,你....快起来做正事。”

    男孩神情恍惚,就在雷电前还凶横无理的苏家大小姐,怎会突然又饶过他?

    他硬是在雨中泥地上接连磕了几下,水洼洇出一丝绯色,感觉头好痛。

    “太好了!太好了!”他连忙捡起地上灯笼站起身来。

    苏木薇重新握住红盖头,“你好好想想,对于際山你还知道些什么,这大晚上的让人瘆得慌。”

    雨淋得男孩一身湿漉漉的,他擦了一把脸,一边穿戴提前准备好的斗笠蓑衣。

    一边谨小慎微回话:“我经常听村里人说,每对新人初来石庙山都很害怕,那都是因为这个山势,独山为庙,高耸挺拔,且神龙见首不见尾。

    其实際山回家,他们都不记得際山过程,只发现各自手腕上均被割了一道口子,但在回到轿子里时,血早已经止住。

    苏姑娘尽可放心,他们都说没感觉到疼。

    据说后来官府还派人前来调查过,也没查出什么特别情况,结果那年秋收萧条,诸事不顺,村民难受就找官府闹了一通,逼得官府也就作罢不再过问。

    百姓都议论,反正没出人命丢钱财,纵使放点血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只要百姓日子能好过点,都乐意前来際山。

    小的在这也替百姓谢过二公子和苏姑娘不辞辛劳前来際山。”

    的确,这种事一般都是百姓们主动请缨,富家子弟都不会前来,大抵还是都不信这些无稽之谈。

    原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際山这种阴森森的事,一周后便是他们大婚,是男主江赤芫提出前来際山,为讨他欢心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能嫁给江赤芫是原主从小的心愿。

    而江赤芫根本不信際山会给百姓带来风调雨顺,只是借此机会查看洞中玄机,也要试探原主这个人。

    男孩立在在两顶轿子中央,左右撇过:“眼下时辰不早了,如果二公子和苏姑娘没什么需要小的传递,还请下轿際山。”

    这时,苏木薇听到男孩传过来江赤芫的第一句话,“没有。”

    她也跟着道:“没有。”

    紧跟着顶着红盖头掀开娇帘,摸索着下娇,哗哗地雨珠被雨伞遮挡撞出清脆的响声,这种响声盖过头饰的碰撞,也盖过夜色雨歌。

    苏木薇根本不适应古人的喜鞋,担心下一步摔得难堪,而忽略了异常响声。

    这下轿子与下汽车还是有区别的,前脚一歪,身体跟着倾斜。

    苏木薇心中骤紧。

    “苏姑娘小心,雨大路滑。”男孩提醒。

    倏地,一只宽大有力且温暖的掌心暖暖地包裹住苏木薇的小臂,她被及时扶稳。

    是江赤芫,他的掌心很温暖,从手腕移至苏木薇的手心,不轻不重握住她,定了定,才带她前行。

    因为盖着红盖头,也因为天色黑暗,苏木薇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让她感觉还有人陪在身边的就是握住自己手心的那只炽热大手。

    所以,她想抽,又不能抽。

    前世,原主找替身与江赤芫进入石庙山,里面发生什么事也不清楚,这一次她不能再像原主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得蛇蝎心肠。

    正想着,耳边传来清晰的悦耳银铃声,是从江赤芫腰间发出来的。

    他每走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似乎深怕她因为看不见要依仗他人而摔跟头。

    苏木薇心口一抽,江赤芫,外形冷漠俊美,孤傲寡言,总是一副谁都不值得他正眼以待的睥睨。

    即使苏木薇冒充自己是他的白月光被他所接受,江赤芫也从未对她如此体贴入微温柔以待,他怎么突然有这温情一面?

    不会是因为罩着红盖头?想起有些外表越正经的人私下癖好越另类,苏木薇心下发颤,有句话说得好,内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她不能丢了自我。

    想起来了!

    眼下活的江赤芫,与曾经救原主的江赤芫是一般温柔,也就不奇怪。

    他还是他,只是不愿被旁人窥见的地方展露他的温情。

    这时来到石庙山门口,高耸的石门自动发出轰响,说来也奇怪,听说平时这石门是如何也打不开,官府曾经就为此而苦恼,真有新人際山,石门却自动往一边移动。

    提灯男孩听到异常的声音,神色怔怔地凝望着新郎手中撑起的伞。

    暗黑的伞上,绽放一朵朵传闻地狱中才会有的曼陀沙华,宛如因新郎新娘的执手而怒放在他们上空,仿若诡异的生命。

    苏木薇已被石庙内冲出的一股暖流包裹,待江赤芫收好雨伞,领着她往里走了一会,出现暖黄的亮光,看清脚下江赤芫的红靴边沿,崭新整洁。

    火烛爆出火花声,接下来就是祭拜吧。

    正思索着,江赤芫就已经打开她的掌心,在上面写着字。

    【别担心,有我在,石面上刻有字,先叩三个头,再行夫妻之礼,便可。】

    就这么简单?

    脚下晃见蒲团,那就叩吧,却被江赤芫突然拉住,他没有写字,直觉他在看自己,还看着不动了。

    苏木薇只想快点完事回家,然后向他提出退婚,远离这个叫江赤芫的男人。

    女人,一味想抓住男人而不得,就会变成痛苦不堪的人。

    这是原主前世惨死的痛悟。

    见他还愣着不动,苏木薇抓过他的手写: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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