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哥低头成了江赤芫唯一的低头。

    却换来江决明目不斜视,朝虚空随意一挥手,便见一本书册从大树里飞出,悬浮在江赤芫身前。

    意思是让他接住。

    江赤芫却不想接。

    一瞬间,周遭气氛黑云压顶,江决明神色阴晴不定。

    江赤芫只觉心口沉闷,不能再违逆他的意愿,伸手抓住书册。

    就连静静停在石面上的红蝶都受到惊吓,慌张飞舞,两人视线同时落在它挥动的翅膀上。

    江决明若无其事道:“你是知道的,我是个诚恳有爱得只想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他的视线转向江赤芫手中的书册,慢条斯理道:“送给木薇的新婚之礼,告诉她这可是藏书阁都没有的好东西。”

    江赤芫眼中残有倔强,心里仍有抗拒,压着眉沉声提醒他:“大哥如果感觉寂寞,可以找个人陪陪。”

    江决明仰望树梢,眸子里浮现一抹清欢。

    “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江赤芫神色一滞,不禁问:“谁?”

    他故作神秘:“不能告诉你。”

    他说话时视线一度停留在书册上,崭新的书面上写着《江上春》三个醒目的墨黑字体。

    竟然是他的字!

    他体恤道:“你刚成亲,清阳的事长老会替你解决,你可知今早木薇怎么夸谢附的?”

    夸谢附?藏书阁的护卫?

    “你该改口了,她是你弟妹。”江赤芫言毕后又觉哪里不妥,似乎过于急躁。

    每一次当着面,他从来都是木薇木薇的叫着,毫无避讳,突然让他改口反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半响,江决明意味深长地应一声,却道:“我不改口,你误会我吧。”

    江赤芫本打算翻开书册看看里面到底写些什么,听到他的调侃已无心翻阅,目光冷若寒冰。不喜欢无趣的玩笑。

    “说正事。”江赤芫肃然道:“据消息传来,天启门的京墨输给了溯渊王陆时与,红蝴蝶飘带都是由京墨掌门亲自插上去,陆时与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我南陵,最好提前防患于未然。”

    “他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他了。你要不要赌一把,看你大哥赢还是他赢?”江决明似乎期待已久,安之若素。

    江赤芫瞬间无语,他总是自信能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可是,这一次是陆时与!

    别人称他怪物,江赤芫认为他是怪才。

    这时,红蝶飞在江赤芫指尖。

    江决明瞥见,惬意的神色骤变,低沉警告:“别动,它有毒。”

    ***

    凉亭里,苏木薇单手撑着脑袋,一手摩挲着蓝玉佩,朝颜再三嘱咐要带在身上,流苏和玉佩都浸了无色无味的药,她的奇香才不会招来红蝶。这也是当初江赤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想到退还给他的那一世,对于她辛苦改变结局却还是死了,仍耿耿于怀。

    原主跟江箭芝是死敌,江箭芝发现原主在医术上作弊,苦于无证,才导致江赤芫把里外不一又无能的她娶进门。

    哪怕她成了他二嫂,也时刻不忘揭露她的卑鄙手段,处处与她作对。

    今天他会用一只小狗把自己引入校场,等了许久小狗影子没见,倒是从光华殿里走来一位老人。

    发须花白,形态说不上来,就感觉他不像正常的老人。

    他送来了糕点,怎么看都像是被迫送来。

    “老人家.......”苏木薇还没问出口,对方留下一句“夫人请用”,吸了吸鼻头便回光华殿。

    是香气惹到他不高兴了?

    早上赶时间连水都忘记喝,现在看见吃的顿觉饥肠辘辘,不管了,苏木薇拿起糕点正要入口,突听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转眼一看,是一名穿着江月门蓝色弟子服的少年,他在凉亭外停下,作揖道:“夫人!有人误食食物中毒,三公子请你去看看。”

    中毒?不找江月门的执事反找她,该来的总算来了。

    这一世,小狗竟然换成会说话的弟子。

    苏木薇凝着手中糕点又放回去,吃是吃不下了,也别浪费了,“这些糕点带去分给弟子们。”

    传信的弟子还没来得及抬头,只闻一股奇香扑鼻和飘过的衣裙,苏木薇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弟子眯眼,暗嗅好香。

    可他还没说在哪里,夫人怎么就朝校场走去?

    三公子说夫人脾气大,一句两句请不动,来时一路上准备好的一套说词,居然一句也没用上。

    而双手捧回去的糕点,是只有门主才做的金玉芙蓉糕,回到校场,他第一次被高光照亮心灵。

    校场上,弟子们男左女右,整齐划一站立,唯独前首多出一个黑衣护卫,他是藏书阁的刀疤护卫,也是江决明口中的谢附。

    苏木薇的视线与他正常交汇一瞬,各自转移。

    再看正上方,金光灿灿的江箭芝。

    这江箭芝身形单薄,还不及苏止行的块头,但可以说没有江箭芝,就没有今天的临苍君。

    别看他才十八岁,江月门的财务大权都掌握在他手里,号称金算盘。

    他脖子上金灿灿的长命锁也是他二哥出高价请人特别打造,传闻有特别的意义,怎么个特别外人不得而知。

    襁褓中的江箭芝是跟着江赤芫长大的,如父如兄,江箭芝曾为了救他二哥换了一只假臂,同时失去修为能力。

    他不想拖二哥后退,偷学了旁门左道,因此身体比一般人要弱,不是大型重要场合,他明亮的双眸也变得慵懒,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

    他跨着一条腿半躺在美人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橙子把玩。

    苏木薇记得他的戒指,也是极小的花边形金算盘。

    也真难为他为了二哥婚事忙前忙后,这会又马不停蹄要清理她。

    原主不会医术被江箭芝当众揭露后,江赤芫更加疏远她,这令原主极其憎恨江箭芝,更讨厌身上的奇香,试图用各种药物祛除,结果收效甚微,还让她大病一场。

    一场病让她和苏家很快进入低谷。

    想到这,苏木薇情不自禁挺直脊梁骨,她要活下去,还要家人活下去。

    校场因为她的到来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或提剑或抱手,根本没有中毒弟子。

    这在苏木薇的意料之外,整个身体承受着齐刷刷的异样目光。

    如果目光会变成汹涌澎湃的潮水,那么,苏木薇此刻已经被淹没。

    父亲曾说她是大家闺秀,纵使兵荒马乱也该有整洁的仪态与视死的从容。

    君子死,冠不免。

    儿时把父亲的话当圣书,认真照做半点不马虎,但苏木薇此刻顿悟,父亲不是圣人,她也不是子路,不需要人死神存,哪怕人神俱灭,最后一刻,也誓将欺负她的人还回去!

    这才是她苏木薇!

    她知道还回去如果没有实力,便会付出沉痛的代价。

    别看江箭芝身子骨不行,他的实力不可小觑。

    如此多弟子能规规矩矩静候,而镇守藏书阁的护卫也被调到这。都怀疑江决明也有份。

    苏木薇冷静的接受众目睽睽的视审,与十米开外正上方的江箭芝对视。

    江箭芝不屑与她对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瞟一眼,就那般随性地转动着橙子,想给苏木薇一个下马威。

    可惜,他把玩多久橙子,苏木薇就盯他多久,立于校场中央的她,被春风拂过肩后长发,也拂过她纤弱的身躯,她半点不觉得冷。

    相反,她内心有团火焰,无法压抑,似要熊熊燃起。

    冷场太久,弟子们的目光不由从苏木薇转到江箭芝身上,这让他瞪了一眼躲在角落偷吃糕点的弟子们。

    “废物。”

    江箭芝骂完人霍然起身,却轻放手中橙子,讥诮道:“来得可真快,比我预期早了不少,知道不对劲却不敢开口问,心虚了吧?”

    苏木薇当众莞尔,嫣然无方,可见她有多镇定。

    “三公子再不出手,二公子就该来接我了。”

    霎时,惹得江箭芝对苏木薇抬臂点指,只差骂出声:狡猾的恶毒女。

    但他是江箭芝,是江月门的公关。

    他盯着苏木薇,嘴角一扯,“你不是说,你没资格修行总想学学,苦于没师父领进门难免学偏学歪,今天给你找个师父好好教教你,免得学坏了在外面坏我二哥名声。”

    看来嫁入江家就被多双眼睛全程盯上,连昨晚她与护卫说的话都一字不漏被翻出来。

    谢附有些不自然抬起眼皮却被苏木薇冷冷漠视。

    她在思考,如果顺着江箭芝玩,不讨好的肯定是她,掌握权最好在她手里,即使败了也无怨。

    江箭芝朝谢附挥挥手指。

    谢附便站出两步:“属下在。”

    江箭芝慵懒的眼神带着戏谑:“你去好好教教她。”

    谢附握紧剑鞘,他眼里的苏木薇,身形羸弱,像开在清池里一朵圣洁的莲花,娇艳欲滴。

    风从她身上来,谢附不知鼻尖这缕香气是昨夜残留在他脑海里的,还是此刻由风送过来的。

    他迟疑片刻。

    不管苏木薇背后是否干净,都与他谢附无关,他只是奉命行事的护卫。

    谢附拔出长剑,眼神冷冽,长剑直指苏木薇。

    苏木薇不退不躲,直直走向谢附,又在他剑锋前停下,用她细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推开剑身。

    语重心长道:“你听令行事没有错,但结果是错的。我想你们都不记得了,我是二公子的夫人。”

    前部分说给谢附,后部分说给在场所有人。

    苏木薇一双桃花眼覆上寒霜,与江箭芝对上,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眸子里仿佛被她点燃一把火。

    不待他还击,苏木薇扬声道:“我苏木薇,确实需要人教,但那人定是人中龙凤,知我行差踏错也依然视我命如他命的巅峰之人。”

    ——你们也配?!

    时间仿佛为此停止。

    直到江箭芝重拾信心,嘲讽道:“那人是苏父吧?你有什么能力?凭你自带的奇香来......”

    “我和他比剑,如果我赢了,我要两样,一、可以随时进入藏书阁的手令牌;二、还要给在场每位忠于江月门的弟子发十两银子。”

    苏木薇扭过头故意质疑江箭芝:“你做得了主吗?”

    败家娘们!

    江箭芝当即发出一声嗤笑,坐回美人椅,场上弟子们起初事不关己想要随心嘲讽一番,谁料性质突然转变,事关自身钱财问题,眼睛都闪闪发光。

    谢附如同得到她的羞辱,但还算理智,默不作声。

    “就你想打赢谢附?你是被气疯了还是想找死?”江箭芝像看笑话一样嘲笑苏木薇。

    原来他叫谢附,前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苏木薇的反应并不如所有人的预想,她淡定道:“以为自己办不到的事别人也不可能办到,这是普通人的思维模式,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是普通人。”

    切那你还......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表达了这四个字的深意。

    她却礼貌地对江箭芝说道:“三公子,我不能让你不讨厌我,但我想解开你对我的误会,我会给你一个你理想中的二嫂。”

    江箭芝半抬眼皮,不以为然:“你这是在求饶?”

    苏木薇道:“不,我是在求你同意比试。”她只能破釜沉舟。

    她要真求饶,跟半死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你输了怎么说?”

    “你们都认为我阴损恶毒,不配做二公子的夫人,如果我输了,就请你们以我不守女德扰乱校场为由,让二公子休了我。”

    “好!”

    江箭芝果然拍手当机立决,他不知道不论是输还是赢,结果都是苏木薇想要的。

    当然,目前情况最想要的还是——赢!

    这一天的情形,苏木薇在去光华殿的路上,料想过无数遍。

    但她却无法阻止变化总比计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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