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塔恩。

    当塔恩目不斜视地与你擦肩而过时,这个与程序不符的奇怪念头突然出现在你的中央处理器。

    你突兀地停下前进步伐,扭头去看那深紫色涂漆的霸天虎。

    塔恩显然注意到你异常的举动——他几乎在同时做出反应,转身与你对视。

    面具遮挡他的神情,你只能看见塔恩暗红的光学镜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无声对峙一会儿后,你认输般别过头,切换路线去往医疗室。

    你感到塔恩的视线不曾移去,他在注视你,或许还会分析你的系统是不是出了问题。

    是的,你想你的系统一定是出了故障,需要检查。你冷静作出判断。

    “没有任何问题。你的系统完全正常,运行良好。”医疗官的回复让你茫然。

    见你久久不回应,医官悄然退出,留你独自待在医疗室。

    你为杀戮而生。

    你清楚知道这点,它深深刻印在你的程序深处,流转在每一根线路上。

    没有名字,没有情绪,没有自我意识,她就是件用于屠杀的战争机器——这是其他霸天虎对你的评价。

    你不在乎,那些言论不值得占据你思考模块的空间。

    你忠诚地执行领袖下达的每个任务,穿梭于各处战场间。只要他有命令,你将带头冲锋。

    身为特殊机种的你,以速度和敏捷为显著特点。流线型的机体与改造后的机翼能让你在冲锋时运用技巧最大规避伤害,你在空中轻巧翻飞,避开来自地面的炮火。

    你用尖锐的指爪贯穿一个个汽车人的胸甲,插进对方的火种舱将火种捏碎,看着他们的光学镜中的光芒变得黯淡直至熄灭。

    你记不清自己夺去多少汽车人的性命,你只是按令办事,除掉成就霸天虎大业路上的障碍。

    怪物。

    他们这样称呼你。

    这样叫你的人不止汽车人,更包括与你同一阵营的霸天虎。

    你不在意他们的话,你只是困惑——为什么每次在你结束战斗后,你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尽管你的伤势于机体无碍,系统运行正常,医疗官仍会尽心修补你的创伤,为你做全套检查,确保你每个齿轮都达到最优状况……

    可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你说不上来。

    战斗,战斗,无休止的战斗。

    厮杀至重伤,抬下战场送进医疗室维修。

    修护完毕,重返战场。

    战斗结束,等待下场开始。

    你的生活是这套流程的不断重复。

    或许你将以这种方式度过此生。

    直到那天,塔恩对你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塔恩,他是DJD(霸天虎司法处)的队长,主要负责对霸天虎逃兵和叛徒进行清洗。

    塔恩对你们的领袖威震天报以崇高敬意,对他的理念深以为然,能背出威震天的所有文章。

    他有一个名单,将霸天虎的士兵按忠心程度、实力排序划分。

    你想,你绝对在他这份名单的最底层。

    因为塔恩从未正眼看过你,更遑论与你交谈。

    你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很是无谓。

    但是,那天,塔恩破天荒地对你说话了。

    他用一种近乎嘲弄的语气对你说——

    “小怪物。”

    为什么?

    为什么塔恩也这样说你?

    你第一次感到困惑,甚至有股反驳的冲动。

    他没给你这个机会,径直从你面前离去。

    你的处理器反复拆解、排列、解析着塔恩这句话,音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试图揣摩其中深层含义。

    不懂,你真的不懂。

    你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塔恩要这样说,为什么你会被他一句话困扰到逻辑模块几乎混乱。

    也是那时,你才发现,你会思考、会困惑、会苦恼,你有感情,而非他们所说的那样缺乏情感模块。

    你想去问塔恩为什么,让他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你离开医疗室,主动去找塔恩,却得知他带领DJD外出追杀霸天虎的叛徒,归期未知。

    这就没办法了。

    你很快就收拾好芯情投入下一场战斗。

    “怪物。”

    在塔恩之后,你又听到了这个称呼。

    你掐着这个汽车人的颈部电缆迟迟未动手。

    “为什么?”你问出内芯疑惑,“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是怪物?”

    “因为你没有感情。”他那惊异又怜悯的目光让你感到不适。

    “我懂了,谢谢你。”你毫不留情地杀死他,跨过机体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真的懂了吗?

    不,你什么都不懂。

    你只知道感情的定义,知道那是种受外界刺激而产生的芯理反应,一种特殊的波动。

    可你不曾对任何事物产生过情感波动。

    你听见过那些杂兵私下里对你的议论:“她没有痛觉系统吗?最为敏感的机翼被整个轰烂,为什么她没一点反应?”“谁知道呢,也许她连情感模块都没有。”

    机翼上敏感而复杂的感应电路能让你充分感知气流的流动并校准姿态,有效协助你在空中飞行。同时,那也是你外部机体上传感器最为灵敏的地方,它会将你细微的知觉放大数倍。

    你已习惯疼痛的存在,学会忍耐,最后无视。你不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何不对,你讨厌他们受伤后咋咋呼呼的刺耳尖叫,那些噪音吵到你了。

    那些伤,真的很疼吗?你应该感受到疼吗?

    你第一次思考这些无意义的问题。

    你坐在医疗室的椅子上,新调来的医官战战兢兢地为你清理机翼上破损的电路板。

    他不得章法的动作让你微皱起眉——他的手指勾到你机翼装甲下最为敏感部分的电缆。

    你听到一丝电流噼啪作响的声音。就在那儿,在他碰到的地方,有股酸痛感蔓延至全身,你的机翼甚至颤了一下。

    “你弄疼我了。”你忽然开口,吓得他差点扯断你的电缆。

    “我说——你弄疼我了!”你的声音猛然拔高,带了一丝不耐烦。

    “抱、抱歉!大人我不是有意……”他唯唯诺诺地向你致歉,手足无措。

    你盯着他看了会儿,扭过头:“继续。”

    你能忍受疼痛,但这不表示它们不存在。

    你再次为威震天取得了胜利。

    他当着手下的面夸你为“我最忠诚的战士”。他问你,你想要什么?他将满足你的愿望。

    闻言,你抬头看向威震天。

    他的身后站着塔恩。他戴着那副与涂漆同色的面具,你猜测塔恩掩藏其下的表情会是怎样?

    对你的讥笑?不屑?或者,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你紧盯着塔恩那双光学镜,终于说道——

    “我想要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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