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说话之人也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赵时悦恍然道:“哦,原来是那个用金子买水……,哦,不,原来是张记食肆的少东家啊。”

    张宏宾将手里的板车,停在了篝火旁边,笑得跟哭一样,惨然道:“哪还有什么张记食肆,早就在战火中被烧成废墟了,在下也不再是什么少东家,不过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罢了。”

    赵时悦沉默了片刻,宽慰道:“谁又不是呢,还请节哀,张少、张大哥一家也是要去幽州吗?为何这么晚了才到这里?”

    张宏宾一家取了泉水,煮了麦粥,填饱了肚子,缓过了精神头之后,才紧赶慢赶地,赶到了平漳堡。

    张宏宾解释道:“……没有同族作保,又不敢随便找人联保,人过去得差不多后,官军们便拿着刀剑撵人,我掏了一枚金饼出来,给领头的军爷跪下磕头,才终于求得那军爷同意,准许我们一家都过了平漳堡。”

    张宏宾额头上还是血肉模糊的惨状,语气却只是平平淡淡,可里面的藏着的屈辱和苦难,又有谁听不出来、看不出来呢。

    赵时悦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能遇到李青禾一家,是她的幸运,……幸运地躲过了不少挫折和恶意。

    曹虎头却神色巨变,不顾众人的伤感与低沉,只俯身在地上听了片刻,便肃声警醒道:“后面还有人来,是马蹄声,赶紧躲起来!”

    赵时悦手脚动得比脑子快。

    只听曹虎头话音刚落,她就立马背上了背篓,一把将裹着狼皮袄的赵寄奴夹在胳膊底下,拉着赵妮妮迅速往旁边的树林里跑。

    曹虎头被她这雷厉风行的反应给惊呆了,只愣愣地看着。

    赵时悦扭头,十分不满道:“不是你说让躲起来的吗,还愣着干什么?!”

    曹虎头:“……”

    刚刚不过请你喝碗肉汤,竟怀疑我在里面下毒,这回怎么就只一开口,便立马相信了?

    赵时悦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只会不以为然道:这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无牵无挂的孤身一人,又没有家小需要庇护,就算有土匪强盗来了,也能轻松跑掉,哪里知道我们这种拖家带口的难处!

    曹虎头也只呆愣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却没有立马跟着一起躲进树林里。

    张宏宾不明所以,焦急恐慌道:“这位公子,你刚刚说是有马蹄声?”

    自己为何没听见?

    曹虎头大约是个时常发号施令之人,只命令般道:“来人还有不到五里的远距离,共有十骑左右,若是不想死,便立即照我说的话做。”

    张宏宾一家自然是不想死的。

    曹虎头说什么,他们便照着做什么,半点也不敢耽搁。

    张宏宾的亲娘张王氏和妻子月娘喝过了水,吃了麦粥之后,如今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机。

    月娘年轻,已经可以下地自己走上一段距离了。

    张王氏勉强能站得起来,却还需要人扶着走。

    两人下了板车,相互搀扶着也进了树林里。

    张宏宾的父亲和儿子将木板车上的行礼全都抗在身上,着急忙慌地也跟着一起躲进了茂密的林子里。

    曹虎头跟张宏宾两人则合力抬了两块石头压在木板车上,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沿着泥巴小路,“骨碌碌”地迅速往前跑。

    离开之前,曹虎头还特意将篝火熄灭了,又把赵时悦铺的草窝也给烧没了。

    五里远的山路并没有多长,骑马跑过来,也仅仅只是几分钟的事情而已。

    赵时悦觉得自己带着弟妹还没走多远呢,就听见林子外果然传来了马蹄声,还有人高声道:“头儿,这里有燃过篝火的痕迹!”

    赵时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示意跟在后面的张家人全都停下,大家一起蹲下来,躲在灌木丛后面,莫要再弄出半点响声。

    外面陆续又有声音传来,都是凶神恶煞、粗鲁野蛮的调调,也分不出谁是谁?

    “她娘的,赵家那个老妇,说那对姐妹花往幽州去了,这都追出来快二十里远了,难不成连夜赶路跑了?”

    “凭着她们那两条腿,又能跑多远?最后还不得落到咱们手里。”

    “你还别说,老子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知道有女人能好看成那样,抹干净了脸上的泥,活脱脱就跟个仙女似的!”

    “可不是么,待会儿要是抓到了那仙女,能让兄弟我先睡上一回,我真是死了也甘愿。”

    “滚一边去,要轮也轮不到你!”

    “老子也没睡过仙女,他娘的,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大不了等老子尝过滋味后,再让给你们也一起尝一尝。”

    赵时悦听着这帮畜生在外面肆无忌惮地狗吠,恨得直咬牙。

    身体也在无意识地哆嗦,除了滔天恨意之外,还掺杂着无尽的后怕。

    林子外,被众人称作“头儿”的人,手里拿着一把九环刀,脸上有一道疤,若是叫赵时悦看见了,肯定能认得出来,他就是平漳堡外要瞧瞧她脸的那位军爷。

    只见这人双目一瞪,一脸杀气道:“就凭尔等莽夫,也敢去肖想仙女!脑袋长在了胯底下的蠢货,都他娘的没睡醒呢!”

    “那样的美人,即便是太原城里的花魁娘子都比不过,若是未开/苞的/处/子/,卖去太原城的丽人阁里,至少能得二百金!”

    “有了金子,尔等想睡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其他人听了这话,原本被一盆凉水泼灭了/淫/欲,此时又升起了无限的贪欲!

    有人分析猜测道:“头儿,这一路都有车辙子印,到这里又有熄灭了的篝火痕迹,说不定那仙女原本是在这里休息的,之后又跟那推车之人结伴同行,继续往前赶路去了。”

    “推车之人?莫不是那个磕头拿金饼当买路钱的窝囊废?”

    “多半是他,能轻易拿出一枚金饼,肯定还另有家底,也不知道藏在何处?”

    “管他藏在何处,待会儿若是追上了,爷非得拆了他们一家的骨头仔细搜不可!”

    小路上骑马的“强盗”不多也不少,刚好就是十人,检查过赵时悦他们留下来的生活痕迹之后,便又骑着马往前追去了。

    张宏宾的妻子早就吓得泪流满面,低声喃喃道:“相公还在外面呢,菩萨保佑,可千万别让这帮贼子给追上。”

    都落到这种境地了,菩萨能不能保佑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赵时悦并不想去质疑别人的信仰,只冷然道:【系统,这回是真的要玩命了,你可一定要给我指个安全的方向啊。】

    曹虎头和张宏斌二人拖着木板车往前跑,为的是迷惑视线和拖延时间,可两条腿无论如何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到了一定距离之后,两人肯定也会弃车躲起来,那帮强盗要是追不到人,说不定还会折返回来搜林子。

    赵时怡不敢坐以待毙,更不敢去赌运气。

    再说了,她的运气基本上就没好过!

    222系统此时也不再推诿,在CPU有限的能力之类,尽可能地迅速搜索着这片山林,以赵时悦能理解的方式道:【你原地顺时针转六十度左右,朝着右手方向先走大概两百米左右,那边有一条隐蔽的小道。】

    赵时悦迅速站起来转了半个身子,看了张家人一眼,抬起右手交代道:“我们走这边,大家都跟上。”

    又对张宏宾他父亲道:“这位伯父,劳烦您走在最后的时候,顺手将留下的痕迹拨正一下,免得被人顺着方向追来。”

    说完也不等张家人出言询问,或是反对,又夹着赵寄奴,牵着赵妮妮逃命去了。

    等到赵时悦她们走到了两百米外的断崖绝径时,另一边由十名并州官军假扮的一伙强盗,也在路边停了下来。

    有人下马跪地,仔细看看了路面,肯定道:“头儿,车辙子印到这里就消失了,咱们被骗了!”

    那头儿立刻调转马头,挥鞭恨声道:“回去搜!多半还躲在那篝火附近!”

    赵时悦看着眼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断崖,强忍着满心焦虑,问道:【隐蔽小道在哪儿呢?!】

    222系统却比她还要着急:【就在你左手边十二三米远的那处荆棘丛后面,快点!那帮强盗又折返回来了!】

    赵时悦看着那带刺的茂密藤蔓,立马将赵寄奴扔到了赵妮妮背上,再用狼皮袄子将姐弟俩的头脸都裹了起来,交代道:“妮妮,待会背着弟弟紧紧跟在我身后。”

    “恩!”赵妮妮答道。

    赵时悦两手缩在了袖子里,将背篓挂在了前面,埋着头直冲冲地撞进了荆棘丛里。

    赵妮妮裹着皮袄,背着弟弟跟在后面。

    张家人不敢耽搁,同样护着头脸,紧随其后。

    张宏宾的父亲走在最后,却还记得赵时悦的嘱托,拿着一把柴刀,迅速将分开的带刺藤蔓又仔细拨拢了回去。

    穿过大概有十多米宽的茂密荆棘丛之后,前面确实有一条小道,但又不完全算是小道,那就只是悬崖峭壁上伸出来一些嶙峋巨石而已,小心摸索着倒是勉强能过人。

    赵时悦忍住了臭骂系统的冲动。

    都到这里了,也不能退回去。

    赵时悦转身将赵寄奴又夹在胳膊底下,安抚赵妮妮道:“待会别怕,跟着阿姐走,阿姐踩在哪里,你就踩在哪里,记住了吗。”

    又对张家人道:“张家嫂子,你们也要一定记住了。”

    为防止万一,赵时悦直接倒水将脚上的两只鞋都给了打湿,只为了能给后面的人留下明显的印记。

    然后在系统的指点下,踏上了第一块凸出来的踏脚石。

章节目录

乱世基建,她带跑了全文炮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温暖的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温暖的河并收藏乱世基建,她带跑了全文炮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