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周五,张青栀十八岁生日,老爸老妈特地从家里赶来南京给张青栀庆生。

    张青栀上午有课,吴语潇刚好有空,去校外取生日蛋糕,顺便接人。

    加一块儿年过古稀的二老大包小袋的钻出地铁站,多云阴凉的天气累得汗涔涔,不少晋大同学热心问叔叔阿姨要不要帮手,他们倔强摇头说没事不远,一路杀进宿舍楼,吭哧吭哧爬楼梯。

    张青栀早退赶回宿舍,吴语潇正开心享用一盒糯叽叽的乌饭麻糍,那是她最爱的台州小吃,老妈特地为她买的。

    老爸被喊去打扫卫生间,老妈刚好把张青栀的冬装存放好,衣柜塞得满满当当,吴语潇拿湿巾给老妈擦汗,老妈双手叉腰,眼睛在丈大的室内来回扫视,敏锐地抽了两下鼻子。

    张青栀预感到危险信号,脸色紧绷,立即展开AT FIELD,随时准备接受打击。

    张母戴氏先是走向书桌,瞥了眼茶杯里的水垢,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取了书架上的两本教科书随便翻了翻,发现书上全是前任主人留下的旧笔记,完全看不到儿子那狗爬一般的丑陋字迹,于是一阵冷笑。

    张青栀早就进入厚颜无耻的防御姿态,面不红气不喘,脸皮比城墙还牢固。

    老妈接着给张青栀整理床铺,第一时间拆开枕套,泛黄的枕芯一下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老妈把养满霉菌的枕头甩进垃圾桶,从牙缝里挤出“狗窝”两个字。

    她又在床底抽出行李箱,打开拉链,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张青栀的夏装胡乱丢在行李箱里,一件件短袖衬衫皱得像一团团废纸。

    老妈如滔滔江水对寿星一顿数落。

    有社恐属性的姜善逸怯生生进门,老妈光速变脸热情地把两箱涌泉蜜桔送到他面前,说是家乡特产给他和另一位叶同学一人一箱,姜善逸则万般推脱。

    张青栀逮到反击的机会,眼珠朝天哼唧说有啥好客气的,早说过了姜少食性如猫吃荤不吃素,良鹏天天在娱乐场所造果盘送他水果不如送醒酒药......

    老妈给了一个肃杀的眼神,张青栀顿时噤若寒蝉,刚打扫完卫生间的老爸也被吓得一激灵。

    他们中午在宿舍吃饭,切生日蛋糕,还叫了贺灵和杜旻绢一起,张青栀把烟花式的生日蜡烛点亮,老妈硬是让吴语潇一起许愿,还把蛋糕最中心的“小马宝莉”巧克力分给吴语潇。

    要不是头上有一顶生日帽,张青栀都以为今天的寿星是吴语潇而非自己,老妈总对她有明目张胆的偏爱,张青栀偶尔会萌生醋意。

    吃完蛋糕,张青栀和吴语潇带二老在晋大校园走了一圈,然后坐地铁去参观南京博物院,而后在中山脚下的梧桐大道漫步,直至黄昏。

    晚上老爸请客,他们在老东门吃小食,鸡鸣汤包、鸭血粉丝汤和皮酥肉嫩的南京烤鸭,没能狠狠宰老爸一笔,是张青栀十八岁生日这天最大的遗憾。

    走了一整天,老爸老妈都累得迈不动腿,就在秦淮河坐船歇息歇息。

    吴语潇说张青栀可有出息了,他说以后会赚很多钱买河边的一间书院,天天吟诗作赋。

    张青栀说吴语潇在学校很抢手,实验室的大佬学长和苍蝇一样围着她转,甚至有学姐给她送零食。

    两人的嘴噘得老高,各自看向一边,老妈眯眼睛笑呵呵,一手一个用力往怀里揽。

    老爸老妈今晚住南京站附近的宾馆,他俩明天去无锡玩儿,借儿子生日的机会,老夫老妻难得度个假过过二人世界。

    夜里离别的时候,老爸从钱包里扣出八百块钱郑重交给张青栀,依依不舍,分不清是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宝贝儿子。

    老妈久违地亲了亲张青栀的脸颊,用粗糙的手指轻抚儿子略显深邃的黑眼眶,紧紧拥抱他,她怀里的半大小子这时候才意识到,三个多月没见,她很想他。

    张青栀目送爸妈坐上的士隐入车流,鼻尖有点酸。

    老妈老了啊,眼睛不尖了,她没有发现他藏在被子里的PSP,她现在弯个腰都会吃力,走路的速度变得好慢,耳朵也不好使了,听不到身后汽车的鸣笛声。

    在印象里,老妈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悍妇,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一个人能顶起整片天,把懒散随性的老爸治得服服帖帖,把一儿一“女”照顾得无微不至。

    张青栀后知后觉,再坚强的人也是需要保护的,周董说得对啊,要听妈妈的话,要快快长大。

    夜里十一点多,地铁停运,吴语潇不愿意打车,非要坐末班公交车回校。

    这趟末班车是无人驾驶的智驾巴士,没有司机,也没有其他乘客,张青栀依旧选则坐在最后排窗边的位置,抱着书包,有点恍惚。

    书包里有一封信,老妈交给他的,老妈说她不知道信的内容,她之前觉得不是时候,所以一直代他保管,现在他已经长大了,是时候把这封信交给他了。

    张青栀知道这是什么信,但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时候。

    十八岁,他成年了,白驹过隙,浮云苍狗,可回过头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天真幼稚,没有太多长进,说不清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

    今天老爸老妈没有提高校联赛的事情,他们当然知道他参加了高校联赛,也知道他刚开始飞得很高后来摔得很惨,他们全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张青栀很明白,他一直被身边的人包容溺爱,他已经足够幸运了,却总是要做一些愚蠢的事情,让他们受伤。

    “对不起。”张青栀双眼迷蒙。

    “你怎么又变得那么丧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今天可是你十八岁生日,开心一点咯。”吴语潇气鼓鼓说。

    “我没有想太多,我是很开心啦,就是,有点感慨吧......”张青栀把头贴在书包上,眯着眼睛,侧目去看车窗外雨水冲洗后的清新城市。

    吴语潇也抱着书包,忍不住翘嘴,笑得比梅花糕还甜,她觉得今天特别幸运,车上一个乘客都没有,他们好久没有像这样独处过了。

    宁静的车厢犹如方形荧幕,正放映一部两个人的电影,它没有剧情,没有音乐,唯有两个认识了很久的人,他们以前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

    吴语潇默念了两遍台词,忐忑地转过身,想把心里的话告诉张青栀,没想到张青栀已经睡着了。

    今天走了一天,他也很累了,而且他最近遭遇了那些烦心事,心里肯定不好受,晚上都没休息好,眼眶黑黑的,像一只小熊猫一样。

    “你就不能迟点再睡吗,真任性......”吴语潇很丧。

    她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说,张青栀我写了一首诗,现在念给你听吧,我水平一般般,你听了以后不要取笑我,原本是想写在一套书签上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但是我好久没练书法了,写得不是很好看,而且我觉得,直接写在记忆里,用你的话来说,会很酷,不是吗。张青栀,你听了以后绝对不能忘掉,要记一辈子,一个字都不要忘,不然我会生气的,但是你也不要念出来,记在心里就好......

    张青栀睡得很香,呼吸舒缓匀称,叫人不忍心唤醒,吴语潇伸手撑他的脑袋,防止他被颠簸摇醒,他老是这样,像小猫小狗,玩耍的时候活泼得要命,事后一不留神就会睡着。

    寂静的车在时间里行驶而过,不知不觉,十二点过去了,现在是十一月十九号,张青栀的生日已是昨天,他错过了那件特殊的成人礼。

    吴语潇无奈地嘟嘴,心想,下次再念给他听吧,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车已开过羊山湖,快到站了,吴语潇用尽可能小的声音轻轻说:

    “张青栀,你知道吗,不论你八岁,十八岁,还是八十八岁,在我心里,都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别。偷偷告诉你,我今天许下的愿望,还有以前的好多愿望,都和你有关......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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