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莫尼亚,是洛利西夫人的名字。

    离格里拉看到洛利西夫人转过身子,她们的背后,有一位高挑的男子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中间。棕色的发丝迎风飘扬,他像一棵挺拔的杨树。

    赛瓦斯科拥有晒不黑的白色皮肤,他长得很好看,像文绉绉的温润书生,但一道夺人眼目的疤痕自他的眉头一直下延到鼻头的位置,平白打破了那股温柔气息,却增添了不少硬汉气概。

    真正现实地看着他的样貌,离格里拉才明白为什么洛利西夫人会抛弃一切同他私奔了。

    气质不能作假,赛瓦斯科怎么看都是一个好相与的性格。

    现在,洛利西夫人早已跑向了那棵杨树。赛瓦斯科不同于其他骑在马背上的骑士,他没有穿戴任何的铠甲,胸前挂了许多徽章。很明显,他已经拥有了爵位。

    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有情人重聚、拥抱、亲吻,离格里拉环视周围,群众没有往这里看,少有的有的人甚至还往他们丢去花环。

    几个身着白衣斗篷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神圣的白色尤其显眼,除了修道士没有人能有资格穿戴这颜色的衣服。

    离格里拉听见了他们在私语。

    “弗兰克斯大人,我们要不要现在……”

    “不用,”为首的那人道,“观察几天再做定论。”

    离格里拉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毕竟修道士可不多见,于是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们几眼。直到他们都不说话了,离格里拉才意识到自己在偷听别人议事,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她向着向她打招呼的洛利西夫人走去。

    “大人,刚才的那个平民是不是能听见我们说话?”

    目视那个金发少女离去,弗兰克斯身旁的修道士犹疑道。

    弗兰克斯微皱眉头:“这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

    旁边的修道士连忙低头应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弗兰克斯的视线却未曾从离格里拉身上离开。

    离格里拉走到洛利西夫人身边,听着她介绍自己,离格里拉向面前这个气势柔和的男人微笑以示礼貌。

    虽然眼睛停留在赛瓦斯科身上,但离格里拉能感受到身后的那一群白袍修道士一直在盯着他们,或是盯着她和……

    “赛瓦斯科?赛瓦斯科?”

    洛利西夫人的呼叫同时打断了两个正在神游的人。

    离格里拉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赛瓦斯科在洛利西夫人嗔怪的目光下向离格里拉伸出了他那带着手套的一只手。

    “抱歉,”赛瓦斯科口含歉意与笑意,“提莫尼亚应该向你提起过我,我是她的未婚夫——赛瓦斯科·洛利西,谢谢……”

    赛瓦斯科话没说完就变得迟疑了,离格里拉自然接上话头,同时回握他的手,道:“离格里拉。”

    离格里拉看见了赛瓦斯科有一瞬的困惑,不过他没有往下问。

    离格里拉知道他的疑惑是什么,不是她没有礼貌,而是她真的没有姓氏。离格里拉庆幸他没有追问,给她留了面子。

    但留在心底的疑惑如果不及时说出来,得到解释,随着岁月流逝,好奇心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某一天彻底拦不住了。

    不过就目前,一切都只是一个开端。

    赛瓦斯科侧目看到离格里拉环在手臂上的篮子,里面还有许多丝帕,笑问道:“你们这是要……”

    离格里拉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些都将赠送给为国奉献、舍身忘死的英勇战士们,感谢他们为我们国家所付出的一切。”

    洛利西夫人笑着看她,刚想说什么,就见离格里拉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只好无奈不戳破她了。

    她们都没注意一直挂着笑的那个人在离格里拉说出某个字眼的瞬间,有那么一瞬的功夫,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好像之前的都是伪装一样,但很快,赛瓦斯科的脸上又涂满了和煦的笑容。

    ……

    洛利西夫人的丈夫回来了,离格里拉也不好再留在她那里过夜。都说小别胜新婚,离格里拉掰了掰手指,一,二,三……他们两个至少有七年没见了吧。想象那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离格里拉唯恐自己溜得不够快。

    离格里拉长叹一口气:“还是要早点买房啊。”

    停在维奥里驻医站的门口,离格里拉犹豫片刻,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转身,现在应该还有类似酒店的地方可以暂住吧。

    正当离格里拉想走之时,一道声音猝不及防。

    “已经很晚了,你想去哪里?”

    离格里拉没有转头,她停住了步:“维奥里医生是在等我吗?”

    “……”

    久久未有回音,离格里拉重新迈开步,大步流星。她越走越远,之前的那道声音好像哑了一样,再也没有发出声来。

    “总是过问我的事情,又在必要时和哑巴一样。”

    离格里拉突然感到很生气,她边走边暗自思忖:“只准你躲着我,不准我躲着你吗?”

    离格里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不成熟的想法,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停在了洛利西夫人的店门门口了。

    望着应该已然熄灯许久的屋子,离格里拉陷入了沉默。

    墙头的野夜猫在黑暗中探出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下面独自站着的少女,时不时发出骇人听闻的猫叫。

    突然,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是在找提莫尼亚吗?很抱歉,她已经休息许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不妨说与我听。”

    离格里拉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人。

    ……

    “乔丹,可以给我来一杯木桶酒吗。”赛瓦斯科对吧台老板柔声说道。

    他转头看向离格里拉,文质彬彬:“离格里拉小姐现在的年纪还喝不了酒,介意来一杯果汁吗?”

    离格里拉感觉棕发男子周身气场暖绵绵的,同声色犬马的酒场环境格格不入。

    一旁的蓄长胡须的老人看着紧缩眉头的蓝眼少女,对赛瓦斯科道:“你和提莫尼亚的女儿?”不等赛瓦斯科回答,老人又补了一句:“一个半司族人生出了一个白族人?”

    听着老人毫不避讳的话语,赛瓦斯科面上不显,但离格里拉看到他耳朵尖红了一点,他道:“乔丹,你知道我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有孩子呢。”

    “谁说呢,”老人又看了看离格里拉,“她有这么大。”

    赛瓦斯科摇了摇头,道:“那也太大了。”他转头用他那温柔的眼睛看向离格里拉,问:“离格里拉小姐今年应该有16岁了吧,正值二八年华……”

    “嗯,”离格里拉点头,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再过两个月就17岁了。”

    “谢谢,”赛瓦斯科颇具绅士风度,他看回老人乔丹,“乔丹,16年之前我都没和她表白呢。”

    老人不置可否,问道:“这个战打完了,十年内应该都是太平无事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赛瓦斯科张了张嘴,这时,两人的酒已经上了。离格里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橙色的果汁饮料,没有动作,但她旁边的赛瓦斯科却直接将酒一饮而尽。

    “你以前不喝木桶酒的,”老人道,“你觉得它很烈,对肠胃不好。”

    “人总有第一次,”赛瓦斯科把酒杯轻放在酒台,“何况,刚刚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人道,“你在军营里的那几年都做了些什么?”

    赛瓦斯科没有说话,他坐得笔直,注视着空酒杯,突然就道:“乔丹,你以前是不是也和我讲过你也上过战场。”

    “我说过吗,”老人闷哼吐出浊气,道,“不过这也不重要,就算我说过我也拦不住你。你那时候脑子里只有提莫尼亚。”

    赛瓦斯科听后笑了:“乔丹现在是在怪我吗?”

    “怪你也没有用,无论如何,你都去了,你现在也活着回来了。”老人合上眼,道:“本质还是一样的,不是吗?”老人又睁开眼:“而且你现在都有爵位了,应该是变得更好了。”

    “乔丹,”赛瓦斯科道,“你经历的那场战争是什么样子的……”

    “我是逃兵,不记得啦,”老人弯腰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木桶酒,然后一饮而尽,“但战争不都那样嘛,刀枪,魔力大炮,死人。”

    “所以乔丹是因为这些所以选择离开吗?”

    离格里拉看见赛瓦斯科的脸已经开始红了,应该是酒精开始起作用了。

    “离开,”老人缓缓说道。他又给自己加了满满的酒,这酒没有颜色,但气味呛人,离格里拉只是简单闻了闻就感觉肺里满是酒精的味道。

    老人道:“我是逃,是躲,”他仰头一口闷了,“别在小牛犊面前说这些。”

    赛瓦斯科现在才好像注意到原来自己还带了人来。

    他叫了一声,看向离格里拉,满含歉意:“哈,抱歉,我一时间居然忽略了你。”赛瓦斯科顿了顿,又道:“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提莫尼亚吗?”

    离格里拉摇头,她低头喝了一口果汁,以求减轻肺里呛人的气味。

    她道:“我只是经过洛利西夫人那里,我想和你说的,但在路上你一直魂不守舍。”

    赛瓦斯科又连说了好几遍抱歉,然后,离格里拉看见他两手旋转着空酒杯,脖颈、耳朵、脸颊都充斥着赤红颜色。

    赛瓦斯科道:“提莫尼亚她……是不是和你说起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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