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府大殿，古树一层一层缠绕的盘桓书室。
走过跟迷宫一样弯绕的小路，耗费大半天功夫，姜荷发现自己还在最底下的一层。
但跟着师兄走就是对的。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姜荷枕着侑嘟嘟都睡了一个整觉，前往秘境杀魔兽的人才陆陆续续出来，也不点点人数到没到齐，木野侑就关了秘境，带他们前往所谓的“学堂”。
其实姜荷感觉这地方称作“佛堂”更合适。
巨大的由琉璃砌成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十分梦幻，头顶上倒悬着看上去十分神圣的半截灵木。是砍了蛇栖木用作门牌的木匾，上面用特殊的文字写了【丁卯四期】，代表着她们是丁卯月里来的第四批弟子，而放眼四望满室皆空，只有地上摆放的蒲团。
不知道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冰清玉洁小姐姐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其他人也低着头，像是在消化什么事实的样子。姜荷坐在舒服的蒲团上数了数，发现已经少了两个人。
此时天外传来破风的声音，窗棂受到冲击，有秩序地震动，乔乔整理好自己散掉了的丸子头，探头向上看。
“咳咳咳，来迟来迟，我是向你们传授第一山祖传经文的仙师，你们可以叫我彭仙长。”
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女人打破琉璃窗稳稳落地，只是碎片不幸划伤了乔乔的脸，瞬间在蒲团上滴落抹不去的红。
木野侑倚着门柱，看着千百年都改不了迟到这个坏毛病的彭送春，神色并不好看。
“让师兄等这么久，真是罪过罪过。”彭送春是仙界四大宫中掌管赢照仙脉的彭家独苗苗，早年拜在第一山沉渊仙尊的师妹桖别师太门下，唤木野侑一声师兄是正常的。她今年已经一千一百足岁，可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话已经乱了辈分。
终于见到一个“老师”样子的人物，姜荷好奇地打量对方，觉得修仙真是个永葆青春的好办法。
彭送春从袖子里一本一本往外掏书，什么法决秘典都有，五花八门的，可就是找不到现在需要正经使用的《第一山经》。
“那算了，又忘了带来了，那不如我们点个名吧，让我先认识认识你们。”彭送春笑眯眯的，催动灵力面前出现数个刻着名字的木牌。
但话音刚落，无数独门暗器一拥而上。不管是淬了毒的利剑，还是世间罕见的邪器，都如数祭出，在距离仙师一丈的地方被精纯的灵力强制停住。
“呦，这不是挺懂规矩的吗？”随后刀光剑影，拳拳到肉，彭仙师压根不用武器，一击掌印就可以把人打趴下，玩得不亦乐乎。
姜荷在想自己错过了什么，怎么在座的十六个人里只有她还老老实实地坐在蒲团上，就像上学的时候同学“今天都穿校服，但就不告诉她”一样，这样会显得她很呆。
“彭仙师，敞开天窗说亮话，要想见到魔种，还得先过您这一关，我们别为难彼此，直接开始吧。”冥樱开合自己的纸扇，漂亮又诡异的蝶群出现在面前，随着飘扬的银白发丝飞舞，一看就跟麻烦的样子。
“厉掌门家的小女儿？他倒是放心你来。不过你们这群小玩意儿连我这里都过不去，就别妄想见到他了。”彭送春看了冥樱一眼，觉得有些搞笑，正尊就在前面看戏，一群小鬼却跟毛毛虫一样，到处乱窜，简直就是怀着糊涂还糊涂。
一群给木野侑送上门来的小点心。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能不能解释解释？”姜荷身形灵活地躲避不长眼的刀剑，暗搓搓地移动到木野侑身后，越过男人宽大的脊背，看着面前一团混乱的局面。
“解释什么？”
“干嘛打架啊！彭仙师不是老师吗，怎么还和学生干架？”感觉她们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除了冥樱和另一个蒙面的男人，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被按着打。
“……”
“他们是为了见魔种。”
彭送春就是过关令牌，这个信息已经流传开来很久了，姜荷竟然不知道，显然杀手组织也不太重视她。木野侑这样想着，转身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而注意到这一举动的彭送春动作有了几分停滞。
冥蝶和血刃瞬间贴身，紫色的护身法器亮起，宣告一方通行的成功。
众人停下了动作，彭送春也没有不高兴。一千多年了，因为天生灵躯不足，她依然只是化元境的实力，如果没有彭氏家族的庇护和延年益寿的丹药，彭送春的人生几乎快到了见尾的时候，这是现实。
“行叭，今天仙人我心情好，让你们通过了。只是木师兄还在闭关，月度考核优异的弟子才有资格深入山下渊，听懂了吗？”
一阵叫苦不迭声中传来三三两两的“听懂了”，而乔乔的丸子头又散掉了，脸和手掌都在流血。
“大点声，我听不见。”
“听懂啦！”
顾不得自己散乱的头发，乔乔对这个不光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她们所有人的仙师有些应激，不想再被挑刺就大声回应道，声音震得自己的伤口都扯了三扯。
“再努力一点儿吧，小可爱们，我和师兄都是很期待的。”面对这些年纪轻轻却当了别人的刀的小弟子，彭送春眼底是怜惜的。她在不过百岁的年纪时，还在仙宫里当无忧无虑的小仙女，比起这些明日一片昏暗的孩子显然前程光明太多。只是世事流转到今，任何人的生命都没有定数，到底是无暇赴死还是另寻他路，还要看她们最终的选择。
“还有，下次再团结一点吧，你们的想法都太单纯了，到处都是弱点呦～”
姜荷这堂课没什么参与感，还被彭送春特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过她不是好战派，一点也不心虚，并且做出了远离木野侑两步的动作，得到了仙师眼神上的肯定。
确认了，对方在意的不是她这个无名小卒，而是旁边充当背景板的“师兄”。
有点蹊跷呢，姜荷在心里记下疑点。
而仙师从不走正道，就像她的人生一样，踏过满地琉璃碎，顺着古树蜿蜒盘旋的枝蔓。不像何必横那样踩一朵祥云，也不像一般修士那样御器御剑，彭送春什么都不需要有，纵身一跃，化作最自由的清风消散在夜色之中。
像七百年前木野侑被钦定永世镇守第一山时一样，现在她该怎么选择离去，正如她当初怎么想遍了理由来。
……
“师兄哇师兄，可别再当模范生了，今天师太快批斗死我了！你再这样拔高师傅们的标准，其他师兄妹也都要有怨言了。”
……
“听说沉渊仙尊给你做了本命法器，啊？怎么是个小铃铛，这也太不符合你的气质了吧？嘿嘿，还是漂遥剑跟你更亲，要不是你身上的魔种，你早就能把它收做命剑啦。”
……
“你这破山头，如今也就还有我愿意来了。怎么，不欢迎？等等，你先别说我的事，咱们半斤对八两，反正以后你也出不了第一山了，要是再气到我，小心你以后一个来看你的朋友都没有。”
“你命仙鹤把书送来就可以，不必多跑这一趟的。”
面容姣好的彭送春手里抱着一本经书，封面文字复杂但佛性十足，木野侑的脸没有习惯性地伪装起来，阳光打在上面流转出金色的符文，赫然与《第一山经》上的经文如出一辙。
古树盘旋在仙殿里，守护着承受痛苦的神子。
彭送春掐准了日子，特意在唤魔夜的前一天过来，木野侑想赶她走都无能为力。
视野中央是被玄机铁链完全束缚的人，旁边原本蓝色的月亮变红又变紫，好好的灵器都搞得邪气得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彭送春托着腮，把经书放到古树被魔气蒸腾暴露出来的树根上，她紧盯着眼前的人，明明已经看过数次同样的景象，再看还是无法代入自己去感同身受。
因为太痛苦了。
神性，佛性与邪性，复杂又有交融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洳嗟入沱，如磋又磨。
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而木野侑接过《第一山经》，翻来第一页，只见第一句话写道——
“宁走来世路，不登第一山。”
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思一样，这是上古以来，每一名第一山弟子的必修课。
走过跟迷宫一样弯绕的小路，耗费大半天功夫，姜荷发现自己还在最底下的一层。
但跟着师兄走就是对的。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姜荷枕着侑嘟嘟都睡了一个整觉，前往秘境杀魔兽的人才陆陆续续出来，也不点点人数到没到齐，木野侑就关了秘境，带他们前往所谓的“学堂”。
其实姜荷感觉这地方称作“佛堂”更合适。
巨大的由琉璃砌成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十分梦幻，头顶上倒悬着看上去十分神圣的半截灵木。是砍了蛇栖木用作门牌的木匾，上面用特殊的文字写了【丁卯四期】，代表着她们是丁卯月里来的第四批弟子，而放眼四望满室皆空，只有地上摆放的蒲团。
不知道在秘境里经历了什么，冰清玉洁小姐姐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其他人也低着头，像是在消化什么事实的样子。姜荷坐在舒服的蒲团上数了数，发现已经少了两个人。
此时天外传来破风的声音，窗棂受到冲击，有秩序地震动，乔乔整理好自己散掉了的丸子头，探头向上看。
“咳咳咳，来迟来迟，我是向你们传授第一山祖传经文的仙师，你们可以叫我彭仙长。”
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女人打破琉璃窗稳稳落地，只是碎片不幸划伤了乔乔的脸，瞬间在蒲团上滴落抹不去的红。
木野侑倚着门柱，看着千百年都改不了迟到这个坏毛病的彭送春，神色并不好看。
“让师兄等这么久，真是罪过罪过。”彭送春是仙界四大宫中掌管赢照仙脉的彭家独苗苗，早年拜在第一山沉渊仙尊的师妹桖别师太门下，唤木野侑一声师兄是正常的。她今年已经一千一百足岁，可依旧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话已经乱了辈分。
终于见到一个“老师”样子的人物，姜荷好奇地打量对方，觉得修仙真是个永葆青春的好办法。
彭送春从袖子里一本一本往外掏书，什么法决秘典都有，五花八门的，可就是找不到现在需要正经使用的《第一山经》。
“那算了，又忘了带来了，那不如我们点个名吧，让我先认识认识你们。”彭送春笑眯眯的，催动灵力面前出现数个刻着名字的木牌。
但话音刚落，无数独门暗器一拥而上。不管是淬了毒的利剑，还是世间罕见的邪器，都如数祭出，在距离仙师一丈的地方被精纯的灵力强制停住。
“呦，这不是挺懂规矩的吗？”随后刀光剑影，拳拳到肉，彭仙师压根不用武器，一击掌印就可以把人打趴下，玩得不亦乐乎。
姜荷在想自己错过了什么，怎么在座的十六个人里只有她还老老实实地坐在蒲团上，就像上学的时候同学“今天都穿校服，但就不告诉她”一样，这样会显得她很呆。
“彭仙师，敞开天窗说亮话，要想见到魔种，还得先过您这一关，我们别为难彼此，直接开始吧。”冥樱开合自己的纸扇，漂亮又诡异的蝶群出现在面前，随着飘扬的银白发丝飞舞，一看就跟麻烦的样子。
“厉掌门家的小女儿？他倒是放心你来。不过你们这群小玩意儿连我这里都过不去，就别妄想见到他了。”彭送春看了冥樱一眼，觉得有些搞笑，正尊就在前面看戏，一群小鬼却跟毛毛虫一样，到处乱窜，简直就是怀着糊涂还糊涂。
一群给木野侑送上门来的小点心。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能不能解释解释？”姜荷身形灵活地躲避不长眼的刀剑，暗搓搓地移动到木野侑身后，越过男人宽大的脊背，看着面前一团混乱的局面。
“解释什么？”
“干嘛打架啊！彭仙师不是老师吗，怎么还和学生干架？”感觉她们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除了冥樱和另一个蒙面的男人，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被按着打。
“……”
“他们是为了见魔种。”
彭送春就是过关令牌，这个信息已经流传开来很久了，姜荷竟然不知道，显然杀手组织也不太重视她。木野侑这样想着，转身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而注意到这一举动的彭送春动作有了几分停滞。
冥蝶和血刃瞬间贴身，紫色的护身法器亮起，宣告一方通行的成功。
众人停下了动作，彭送春也没有不高兴。一千多年了，因为天生灵躯不足，她依然只是化元境的实力，如果没有彭氏家族的庇护和延年益寿的丹药，彭送春的人生几乎快到了见尾的时候，这是现实。
“行叭，今天仙人我心情好，让你们通过了。只是木师兄还在闭关，月度考核优异的弟子才有资格深入山下渊，听懂了吗？”
一阵叫苦不迭声中传来三三两两的“听懂了”，而乔乔的丸子头又散掉了，脸和手掌都在流血。
“大点声，我听不见。”
“听懂啦！”
顾不得自己散乱的头发，乔乔对这个不光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她们所有人的仙师有些应激，不想再被挑刺就大声回应道，声音震得自己的伤口都扯了三扯。
“再努力一点儿吧，小可爱们，我和师兄都是很期待的。”面对这些年纪轻轻却当了别人的刀的小弟子，彭送春眼底是怜惜的。她在不过百岁的年纪时，还在仙宫里当无忧无虑的小仙女，比起这些明日一片昏暗的孩子显然前程光明太多。只是世事流转到今，任何人的生命都没有定数，到底是无暇赴死还是另寻他路，还要看她们最终的选择。
“还有，下次再团结一点吧，你们的想法都太单纯了，到处都是弱点呦～”
姜荷这堂课没什么参与感，还被彭送春特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过她不是好战派，一点也不心虚，并且做出了远离木野侑两步的动作，得到了仙师眼神上的肯定。
确认了，对方在意的不是她这个无名小卒，而是旁边充当背景板的“师兄”。
有点蹊跷呢，姜荷在心里记下疑点。
而仙师从不走正道，就像她的人生一样，踏过满地琉璃碎，顺着古树蜿蜒盘旋的枝蔓。不像何必横那样踩一朵祥云，也不像一般修士那样御器御剑，彭送春什么都不需要有，纵身一跃，化作最自由的清风消散在夜色之中。
像七百年前木野侑被钦定永世镇守第一山时一样，现在她该怎么选择离去，正如她当初怎么想遍了理由来。
……
“师兄哇师兄，可别再当模范生了，今天师太快批斗死我了！你再这样拔高师傅们的标准，其他师兄妹也都要有怨言了。”
……
“听说沉渊仙尊给你做了本命法器，啊？怎么是个小铃铛，这也太不符合你的气质了吧？嘿嘿，还是漂遥剑跟你更亲，要不是你身上的魔种，你早就能把它收做命剑啦。”
……
“你这破山头，如今也就还有我愿意来了。怎么，不欢迎？等等，你先别说我的事，咱们半斤对八两，反正以后你也出不了第一山了，要是再气到我，小心你以后一个来看你的朋友都没有。”
“你命仙鹤把书送来就可以，不必多跑这一趟的。”
面容姣好的彭送春手里抱着一本经书，封面文字复杂但佛性十足，木野侑的脸没有习惯性地伪装起来，阳光打在上面流转出金色的符文，赫然与《第一山经》上的经文如出一辙。
古树盘旋在仙殿里，守护着承受痛苦的神子。
彭送春掐准了日子，特意在唤魔夜的前一天过来，木野侑想赶她走都无能为力。
视野中央是被玄机铁链完全束缚的人，旁边原本蓝色的月亮变红又变紫，好好的灵器都搞得邪气得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彭送春托着腮，把经书放到古树被魔气蒸腾暴露出来的树根上，她紧盯着眼前的人，明明已经看过数次同样的景象，再看还是无法代入自己去感同身受。
因为太痛苦了。
神性，佛性与邪性，复杂又有交融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洳嗟入沱，如磋又磨。
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而木野侑接过《第一山经》，翻来第一页，只见第一句话写道——
“宁走来世路，不登第一山。”
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思一样，这是上古以来，每一名第一山弟子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