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有人
“你们快瞧这乌云，过会儿不会下雨吧！”
摇晃的节奏陡然慢了下来，一双眼倏忽在黑暗中睁开。
“我看是得下一场了。前方是不是有座破庙，要不我们去那儿等雨停了再上路吧。”
“走走走，这箱子沉死了，再不歇我也搬不动了。”
箱中，萧苒蜷缩着身子，缓慢地随着晃动吐息，耐心地等到颠簸停下，守卫的步伐尽皆消逝，仍旧纹丝不动。
直到半晌后，雨珠伴着雷声清脆地敲在箱盖上，她方深吸一口气，轻轻将箱盖掀起半寸。
几点微弱的月辉映出箱中人眉眼，冷风带着夜雨飕飕而入。萧苒定了定神，握住小刀将绳子割开，躬身缓缓顶起箱盖。
雨势颇大，很快便湿透她一身嫁衣。
顾不上躲雨，萧苒环顾四周，见自己站在破庙荒败的院子里，身旁是一口枯井，赶忙跨出木箱，转而将井口垒砌的石头搬进其中。
头上繁复的发饰愈加沉重，萧苒咬牙搬了五块石头，重新盖上箱子理好麻绳，正打结时破庙忽有脚步声传来。
糟了！
她是在拜堂前夜跑出来的，若是被带回去，就要嫁给赵乾了！
四周无处可躲，她亦不可能跑得过几名守卫。
不愿就此前功尽弃，几乎是一瞬间，萧苒拉紧绳结，跨步冲向那口枯井，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她不明不白地穿越过来，还未弄清楚始末，便被林家养父卖给了臭名昭著的赵家，她不甘心！
双手抱头护住脖颈，萧苒死死咬住一截断绳，闭上眼，狠狠摔入井中！
视野刹那间花白一片，血腥味溢满唇齿之间，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萧苒愣是半声没出。
幸而井中无水，也不算深，竟还铺着几层稻草，这才未将她摔死。
守卫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这个季节的雨还真不小，估摸着得下半个时辰。”
好在他只是出来看看雨势。
缓了片刻，萧苒总算适应了井下的幽暗。朦胧的月光透过乌云无力地照亮了井口，她吐出一口血沫，撑着井壁试图缓缓起身。
只一动，全身倒是都抗议起来。萧苒身形顿歪，情急间随手乱撑，竟按进一滩温热的粘稠中去。
始料未及，萧苒险些惊叫出声。
那团温热霎间挪开了，一只手紧紧捂上她的嘴，另一只手紧随而上将她锢在井壁旁，冰凉的利器带着腥味抵在她颈边。
井里竟然还有人！
萧苒瞪大了眼望去，雨幕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和一双眸子,映着寒芒锁在她身上。
“想活命，就别出声!”
那人的气音抚在耳侧，清晰地传进脑中，萧苒疯狂点头，发间步摇清脆的相撞声砸入雨中。
他没了动作，却也并未松手，反而愈加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将她压得周身痛极却动弹不得。
闪电带着蓄谋已久的惊雷劈下——
一瞬间她看清了他，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压着她的是个体裁高大的男人，亮如白昼的刹那间，被血染透的外袍和他紧闭的双眼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鼓起勇气轻推两下，对方并无回应。
萧苒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才将他拱开，只是那人栽在了井边，手中的匕首却还紧紧握着。
雷声又响了几回，伴着雨势渐小下去。
丝毫不敢放松，萧苒在湿漉漉的井底摸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小刀，一面紧张着破庙的动静，一面害怕着眼前这人再突然醒来。
雨停时已近四更，放哨的喊醒了其它守卫，四人便又整装待发，扛起箱子便要上路。
“这箱子是不是又重了？不会进水了吧？要不打开瞧瞧？”
萧苒竖耳倾听着井上的动静，攥着小刀的手背青筋尽起。
“瞧什么瞧，是你没睡好手脚发软吧！耽搁了这么久，要是晚到又得被罚！”
“呸呸呸，走走走！”
四人骂骂咧咧着远去了，萧苒瘫坐下来，提心吊胆地复又等了许久，总算握住垂下来的绳索，准备上井。
犹豫片刻，她轻轻戳了戳那人。
“喂，你醒醒。”
朦胧中那团黑影没有动静。
念起那件血袍，萧苒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死，越想越害怕得紧，只好双手合十朝他道歉。
“同是天涯逃跑人，我也没办法拉你上去。对不住了，是生是死，就看命吧。”
她长叹一声，攀住麻绳艰难爬出了井，身上的嫁衣早已脏透了，红一块黑一块混着污泥。
云销雨霁，东方早早地白了。萧苒满心劫后余生的欣喜，身上的疼痛疲累亦消退不少。
她知道附近有个小村，只要买上匹马，远离林家赵家，一切便能从头开始。
自贴身衣袋摸出几张银票，萧苒信心满满地踏出几步，终究有些犹豫，回身望向井下。
井毕竟不深，白日下还是能隐隐看到井底有人的痕迹。
待见到自己手上粘稠的血，萧苒才恍然大悟，嫁衣上的红色早不是原来的红色了，而是那人的血。
她挪开视线不再去看，握紧银票跑出破庙。
无名的小村里，初缕朝日方才升起，村中唯一的药铺刚开门，便遇到了大主顾。
“麻烦你，止血的、金疮药、纱布，都给我拿一堆来。”
来人是位姑娘，穿着有些宽大的布衣，背着小包裹，焦急地拍下一张银票来。
“还有你们店里最好的的药，能保命的那种。”
伙计扫了一眼银票，打着哈欠抱来药箱，往外取着纱布和药：“姑娘，你这点钱买不起我们店里的人参。”
那姑娘沉默片刻，解下包裹，拿出几支金步摇。
“这些够吗？”
药铺伙计掂了掂，取出三片老参包好，连着其他东西一同递给她，还不忘调笑一番。
“怎么，这是要救情郎吗？”
懒得回答，萧苒抱过药包，忽然心念一动：“你们村中，可有卖马的？”
一路走走停停，几近午时萧苒才回到破庙。
纵然有些不忍，但她实在累极了，只好把包裹和药都放在马背上。
四顾无人，她顾不上吃饭，将马拴在门外便朝井边奔去。
好在，那人还在。
萧苒拆了药包，将包药的纸扔在马儿脚边，又取出小半卷纱布胡乱缠了下马脚，背上行囊拉着绳子小心翼翼再度爬下井底。
午日明亮地照进来，萧苒这才看清，那人面上血迹大部分已经干硬了，红一块黑一块四处糊着，紧身的袍子亦难看出原本颜色。
她伸手探向鼻息，松了口气，努力掰开他的嘴，将参片尽数塞进去，随后讪讪地解起他腰间的系带来。
赵家守卫将礼送到还需一定时间，即便发现她不见了，要一路找来也不会快，想必她还能多拖延几刻。
可这人不同，再多拖几刻，保不齐就没了……
无论如何她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一同躲过的人。
萧苒脱下他衣裳，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地渗着血，她几乎洒尽所有的金疮药，方勉强止住血。
纱布亦如不要钱似的胡乱缠了几十圈，才把他身上的伤口盖好。萧苒对急救懂得不多，在这个条件下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她拿出新的布袍给他草草系上，又吃力地把他挪到一旁还算干爽的地方去，方觉得又饿又累，几乎精疲力尽了。
再度探了探他的鼻息，虽是微弱，但比之前稳定了不少，萧苒放下心来，打算再去一趟村里。
再给他带些金疮药和干粮，她便离开，绝不多留。
萧苒攀住绳索，抽出自己在村里买来的黑布，盖住那人后铺满整个井底，好不容易爬上来，天色已近黄昏。
胃里饿得发痛，她瘫坐在门槛上，端详着自己最后一支金簪。
破庙太过危险，要不今夜就在村里住一夜，明日来一趟也不用多久。
拿定主意，萧苒歇了许久才站起身来，晕晕乎乎走出破庙，一眼瞥见她便宜买来的病马已经站不住了，趴在地上难受地打着响鼻。
她拍拍马头，扯过几株嫩草：“对不住，没能让你在屠夫那儿死个痛快，还把你拖来此处。”
偏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蠢丫头，还在这破庙里呢！”
萧苒猛然怵在原地。
抬眸，不知何时，破庙外站了数十人，皆手持棍棒等着她！
为首妇人冷冷一笑：“林苒，姑子实话同你说了吧，你父亲送你来时，向赵家讹了一大笔钱。任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我赵家人！”
萧苒怒不可遏，几乎在喊：“说了多少次，他不是我爹，我也不姓林，我姓萧，叫萧苒！”
赵氏不置可否，只朝守卫挥挥手。萧苒不再犹豫，转身便发足狂奔起来。
只是还未跑出一丈，便有二人自身后扑来，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满地烟尘揉进萧苒口中，呛得她不断咳嗽。
“赵氏！你放开我！我不是赵家人！”
赵氏走上前来，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金簪，狠狠往萧苒背上扎了几下：
“既不是赵家人，还敢偷赵家钱？来人，给我打，打完了绑回城中去！”
她收起金簪，后退几步，任几人拿着棍棒将萧苒围起来。
见旁边有口井，赵氏凑近看了看，横眉啐了一口：“忙了这大半日没喝水，又遇到个深不见底的枯井，真是晦气！”
“对了，你们小心些，别伤着脸！如今已过了吉日，若是再破了相，遭弟弟嫌弃，姑子可就罪过大了。”
疼痛自全身汹涌袭来，萧苒被紧紧压在地上，胸腔沉重地起伏着，双手死死抠着沙地，只留下许多血痕。
透过烟尘她狠狠盯着赵氏，见她倚在井边居高临下，在尖锐的冷嘲热讽中似听到半分异响。
似是……由井下传来？！
半分勇气重新由心底生出，萧苒努力朝井边昂首，耳中仔细地捕捉着一点点希望。
或许是她幻听了，就算不是，那人身上有多少伤她最清楚，她如何能够奢求他救下自己？
赵氏看了片刻，颇觉无趣，抬脚踹了踹井边垒砌的石块，见它只是松松砌着，作势要将石块踢进枯井中去。
那一瞬萧苒疯狂挣扎着，迸出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来，竟骤然挣脱了压制，朝赵氏扑了过去！
摇晃的节奏陡然慢了下来，一双眼倏忽在黑暗中睁开。
“我看是得下一场了。前方是不是有座破庙，要不我们去那儿等雨停了再上路吧。”
“走走走，这箱子沉死了，再不歇我也搬不动了。”
箱中，萧苒蜷缩着身子，缓慢地随着晃动吐息，耐心地等到颠簸停下，守卫的步伐尽皆消逝，仍旧纹丝不动。
直到半晌后，雨珠伴着雷声清脆地敲在箱盖上，她方深吸一口气，轻轻将箱盖掀起半寸。
几点微弱的月辉映出箱中人眉眼，冷风带着夜雨飕飕而入。萧苒定了定神，握住小刀将绳子割开，躬身缓缓顶起箱盖。
雨势颇大，很快便湿透她一身嫁衣。
顾不上躲雨，萧苒环顾四周，见自己站在破庙荒败的院子里，身旁是一口枯井，赶忙跨出木箱，转而将井口垒砌的石头搬进其中。
头上繁复的发饰愈加沉重，萧苒咬牙搬了五块石头，重新盖上箱子理好麻绳，正打结时破庙忽有脚步声传来。
糟了！
她是在拜堂前夜跑出来的，若是被带回去，就要嫁给赵乾了！
四周无处可躲，她亦不可能跑得过几名守卫。
不愿就此前功尽弃，几乎是一瞬间，萧苒拉紧绳结，跨步冲向那口枯井，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她不明不白地穿越过来，还未弄清楚始末，便被林家养父卖给了臭名昭著的赵家，她不甘心！
双手抱头护住脖颈，萧苒死死咬住一截断绳，闭上眼，狠狠摔入井中！
视野刹那间花白一片，血腥味溢满唇齿之间，一颗心几乎跳出胸口，萧苒愣是半声没出。
幸而井中无水，也不算深，竟还铺着几层稻草，这才未将她摔死。
守卫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这个季节的雨还真不小，估摸着得下半个时辰。”
好在他只是出来看看雨势。
缓了片刻，萧苒总算适应了井下的幽暗。朦胧的月光透过乌云无力地照亮了井口，她吐出一口血沫，撑着井壁试图缓缓起身。
只一动，全身倒是都抗议起来。萧苒身形顿歪，情急间随手乱撑，竟按进一滩温热的粘稠中去。
始料未及，萧苒险些惊叫出声。
那团温热霎间挪开了，一只手紧紧捂上她的嘴，另一只手紧随而上将她锢在井壁旁，冰凉的利器带着腥味抵在她颈边。
井里竟然还有人！
萧苒瞪大了眼望去，雨幕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和一双眸子,映着寒芒锁在她身上。
“想活命，就别出声!”
那人的气音抚在耳侧，清晰地传进脑中，萧苒疯狂点头，发间步摇清脆的相撞声砸入雨中。
他没了动作，却也并未松手，反而愈加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将她压得周身痛极却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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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她看清了他，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压着她的是个体裁高大的男人，亮如白昼的刹那间，被血染透的外袍和他紧闭的双眼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鼓起勇气轻推两下，对方并无回应。
萧苒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才将他拱开，只是那人栽在了井边，手中的匕首却还紧紧握着。
雷声又响了几回，伴着雨势渐小下去。
丝毫不敢放松，萧苒在湿漉漉的井底摸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小刀，一面紧张着破庙的动静，一面害怕着眼前这人再突然醒来。
雨停时已近四更，放哨的喊醒了其它守卫，四人便又整装待发，扛起箱子便要上路。
“这箱子是不是又重了？不会进水了吧？要不打开瞧瞧？”
萧苒竖耳倾听着井上的动静，攥着小刀的手背青筋尽起。
“瞧什么瞧，是你没睡好手脚发软吧！耽搁了这么久，要是晚到又得被罚！”
“呸呸呸，走走走！”
四人骂骂咧咧着远去了，萧苒瘫坐下来，提心吊胆地复又等了许久，总算握住垂下来的绳索，准备上井。
犹豫片刻，她轻轻戳了戳那人。
“喂，你醒醒。”
朦胧中那团黑影没有动静。
念起那件血袍，萧苒也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死，越想越害怕得紧，只好双手合十朝他道歉。
“同是天涯逃跑人，我也没办法拉你上去。对不住了，是生是死，就看命吧。”
她长叹一声，攀住麻绳艰难爬出了井，身上的嫁衣早已脏透了，红一块黑一块混着污泥。
云销雨霁，东方早早地白了。萧苒满心劫后余生的欣喜，身上的疼痛疲累亦消退不少。
她知道附近有个小村，只要买上匹马，远离林家赵家，一切便能从头开始。
自贴身衣袋摸出几张银票，萧苒信心满满地踏出几步，终究有些犹豫，回身望向井下。
井毕竟不深，白日下还是能隐隐看到井底有人的痕迹。
待见到自己手上粘稠的血，萧苒才恍然大悟，嫁衣上的红色早不是原来的红色了，而是那人的血。
她挪开视线不再去看，握紧银票跑出破庙。
无名的小村里，初缕朝日方才升起，村中唯一的药铺刚开门，便遇到了大主顾。
“麻烦你，止血的、金疮药、纱布，都给我拿一堆来。”
来人是位姑娘，穿着有些宽大的布衣，背着小包裹，焦急地拍下一张银票来。
“还有你们店里最好的的药，能保命的那种。”
伙计扫了一眼银票，打着哈欠抱来药箱，往外取着纱布和药：“姑娘，你这点钱买不起我们店里的人参。”
那姑娘沉默片刻，解下包裹，拿出几支金步摇。
“这些够吗？”
药铺伙计掂了掂，取出三片老参包好，连着其他东西一同递给她，还不忘调笑一番。
“怎么，这是要救情郎吗？”
懒得回答，萧苒抱过药包，忽然心念一动：“你们村中，可有卖马的？”
一路走走停停，几近午时萧苒才回到破庙。
纵然有些不忍，但她实在累极了，只好把包裹和药都放在马背上。
四顾无人，她顾不上吃饭，将马拴在门外便朝井边奔去。
好在，那人还在。
萧苒拆了药包，将包药的纸扔在马儿脚边，又取出小半卷纱布胡乱缠了下马脚，背上行囊拉着绳子小心翼翼再度爬下井底。
午日明亮地照进来，萧苒这才看清，那人面上血迹大部分已经干硬了，红一块黑一块四处糊着，紧身的袍子亦难看出原本颜色。
她伸手探向鼻息，松了口气，努力掰开他的嘴，将参片尽数塞进去，随后讪讪地解起他腰间的系带来。
赵家守卫将礼送到还需一定时间，即便发现她不见了，要一路找来也不会快，想必她还能多拖延几刻。
可这人不同，再多拖几刻，保不齐就没了……
无论如何她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一同躲过的人。
萧苒脱下他衣裳，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触目惊心地渗着血，她几乎洒尽所有的金疮药，方勉强止住血。
纱布亦如不要钱似的胡乱缠了几十圈，才把他身上的伤口盖好。萧苒对急救懂得不多，在这个条件下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她拿出新的布袍给他草草系上，又吃力地把他挪到一旁还算干爽的地方去，方觉得又饿又累，几乎精疲力尽了。
再度探了探他的鼻息，虽是微弱，但比之前稳定了不少，萧苒放下心来，打算再去一趟村里。
再给他带些金疮药和干粮，她便离开，绝不多留。
萧苒攀住绳索，抽出自己在村里买来的黑布，盖住那人后铺满整个井底，好不容易爬上来，天色已近黄昏。
胃里饿得发痛，她瘫坐在门槛上，端详着自己最后一支金簪。
破庙太过危险，要不今夜就在村里住一夜，明日来一趟也不用多久。
拿定主意，萧苒歇了许久才站起身来，晕晕乎乎走出破庙，一眼瞥见她便宜买来的病马已经站不住了，趴在地上难受地打着响鼻。
她拍拍马头，扯过几株嫩草：“对不住，没能让你在屠夫那儿死个痛快，还把你拖来此处。”
偏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蠢丫头，还在这破庙里呢！”
萧苒猛然怵在原地。
抬眸，不知何时，破庙外站了数十人，皆手持棍棒等着她！
为首妇人冷冷一笑：“林苒，姑子实话同你说了吧，你父亲送你来时，向赵家讹了一大笔钱。任你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我赵家人！”
萧苒怒不可遏，几乎在喊：“说了多少次，他不是我爹，我也不姓林，我姓萧，叫萧苒！”
赵氏不置可否，只朝守卫挥挥手。萧苒不再犹豫，转身便发足狂奔起来。
只是还未跑出一丈，便有二人自身后扑来，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满地烟尘揉进萧苒口中，呛得她不断咳嗽。
“赵氏！你放开我！我不是赵家人！”
赵氏走上前来，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金簪，狠狠往萧苒背上扎了几下：
“既不是赵家人，还敢偷赵家钱？来人，给我打，打完了绑回城中去！”
她收起金簪，后退几步，任几人拿着棍棒将萧苒围起来。
见旁边有口井，赵氏凑近看了看，横眉啐了一口：“忙了这大半日没喝水，又遇到个深不见底的枯井，真是晦气！”
“对了，你们小心些，别伤着脸！如今已过了吉日，若是再破了相，遭弟弟嫌弃，姑子可就罪过大了。”
疼痛自全身汹涌袭来，萧苒被紧紧压在地上，胸腔沉重地起伏着，双手死死抠着沙地，只留下许多血痕。
透过烟尘她狠狠盯着赵氏，见她倚在井边居高临下，在尖锐的冷嘲热讽中似听到半分异响。
似是……由井下传来？！
半分勇气重新由心底生出，萧苒努力朝井边昂首，耳中仔细地捕捉着一点点希望。
或许是她幻听了，就算不是，那人身上有多少伤她最清楚，她如何能够奢求他救下自己？
赵氏看了片刻，颇觉无趣，抬脚踹了踹井边垒砌的石块，见它只是松松砌着，作势要将石块踢进枯井中去。
那一瞬萧苒疯狂挣扎着，迸出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来，竟骤然挣脱了压制，朝赵氏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