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李蕴好不容易消化了一些震惊,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件事一样。

    “我以为你……只是客套。”

    李蕴往后拉开些距离,抬起脸看着他,眼眸里有碎光闪烁,再一眨又消失不见了。

    她对祁言从简单的男朋友,升级到粉丝且男朋友这事,心里充斥着欣喜、亲切、满足、担忧等等交加在一起的复杂感觉。

    好像嘴巴里含着一颗千层怪味糖果,先是酸涩,一层结束后尝到牛奶草莓般温和的甜蜜,然后又吃到了醇厚的巧克力层,最后吃完回味,这颗糖既酸又甜还苦。

    随即她生出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试探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孤山》是大二时的作品,那会儿她也就19、20岁的样子,祁言大她三岁,也就是23岁。

    难道祁言会因为一篇学生作品,而欣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名的编剧?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关注自己,现在又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当上了她的男朋友……

    这情形有点眼熟,难道不是狂热的私生粉吗?

    她完全忘了是自己先接近的对方,也是自己非要谈的恋爱。

    李蕴自己吓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面前目光清明,神色大方,鼻梁高挺的祁言,硬是让她看出些不对劲来,有点惊恐。

    祁言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直起身后退了一步,没再保持环住她的姿势,温声解释道:“我从《水塘》之后才开始喜欢你的,在接触更多你的作品中,才知道了《孤山》。”

    那还好。

    李云放松下来,再看祁言又觉得他和平常一样了。

    不过祁言这信息搜集能力也挺强的,这种六七年前的学生作业,都能被翻出来,李蕴不禁庆幸还好她的黑历史都是纸质的,没有网络记录。

    上初中那会儿,班里流行两种杂志。

    一种是像故事会,主要是搞笑段子和现实向短文,偶尔有些恐怖故事。

    另一种则是以青春爱情为主,连载青春疼痛文学,靠白月光和朱砂痣的桥段,虐得班里女生又笑又哭。

    李蕴从小看阿加莎长大,后来柯南道尔,爱伦坡也是熟读,她语文也不错,写故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学习写了两篇爱情类小说的开头,然后按照投稿地址寄了过去。

    但现实狠狠打击了她,她的小说并没有被杂志采用,还附了张信回来,内容记不太清楚,大意就是说她的故事一般。

    李蕴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呢!

    于是原稿一字未改又寄给了第三家第四家编辑部,最后这两篇只有一篇,勉强被采用了。

    刊出后,李蕴得到了一笔稿费。

    这笔稿费不少有将近三百块,联系方式也填的她妈妈的单位额,因此她投稿的事也就被爸妈知道了。

    她爸妈把杂志买了回来,把刊登她小说的那页剪下来保存,一直放在家中书房,直到前年春节大扫除,她才偷偷把那页纸带到了租的公寓那边。

    她的第一部小说坚持更新到了完结,但是因为不会写爱情故事,用大量的辞藻堆砌,导致最后故事虎头蛇尾了。

    不过这也启发了她,可以靠写故事赚钱。

    担心的事没发生,李蕴心里的喜悦慢一步翻腾上来,是那种被人肯定的感觉,成就感,她看祁言也越发亲切。

    她主动站起来,把原本和自己还有些距离的椅子挪到身旁,紧挨自己的椅子,拍了拍让祁言过去坐好。

    祁言扬起眉头,看着她的动作不由露出笑容来,把香水放了回去,然后绕了桌子一圈,到她搬来的椅子前坐下。

    -

    他们的两条手臂紧紧贴在一起,一个热点,一个凉些,但气氛完全不同于在酒店那次,暧昧地让人觉得该发生点什么,反而是陷入了被专业知识充斥的学术氛围。

    两人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提及李蕴的各个作品,祁言说出了很多她没想过的可能,令她眼前一亮。

    不知李蕴何时从包里摸出的笔记本,这么一会儿已经洋洋洒洒写满两页了。

    祁言哭笑不得,不知他们是在吃饭,还是在剧本围读。

    他看着李蕴认真的侧脸,想象如果他俩合作一部电视剧,她应该也会这样仔细记录演员的想法吧。

    “如果你不说,我一辈子都猜不到你是我粉丝。”李蕴收起本子感叹。

    “为什么?”祁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偏头看她。

    “你的追星,我的追星,好像不一样?”

    她古怪地笑笑,眉眼皱起来,似是不好意:“魏叔文老师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我一把推开其他人冲上去找他要了合影和签名,然后连发了三天朋友圈。”

    魏叔文是非常厉害的悬疑编剧,他是半路出家,快四十岁才进入这行,但第一部作品写的舞台剧就大火了,迅速成为国内知名剧作家。

    祁言想象了他没见过的得瑟的李蕴,笑了笑说:“我理智追星?”

    李蕴狐疑地看着祁言,迟疑地点了点头,侧过脸去喝了口果汁。

    “当我男朋友的时候,怎么不说理智追星?”她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祁言温声问。

    李蕴回头眯眼笑着答:“没什么。”

    -

    李蕴对于自己的影帝男友,依旧是影帝的印象更深一些。

    她看过挺多他的报道,说他从不上综艺,被狗仔偷拍,发现他每次回家,除了偶尔到门口超市买菜,都不出门的,到海边度假被偶遇,也只是在酒店沙滩上看了三天书。

    加上“影帝”的头衔,又总让李蕴想到那些四五十岁的中年演员。

    所以即便他外表年轻俊朗,李蕴还是会脑补他内心,是一个古板又敬业的中年人,沉迷磨练演技,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所以那天晚上在房门口才没有亲她,李蕴如是想。

    直到今晚的聊天,才让她深刻意识到,刻板印象实在让自己大大误解了祁言。

    祁言也看阿加莎,也读《福尔摩斯》,也会同一本书买两种包装,一种精装版收藏,一种平装本用来阅读。

    甚至说到一些小习惯,比如做推理笔记,对比多个版本的影视作品和原著的区别,收藏电影票,实景地打卡,还有购买合心意的周边,他俩也一模一样。

    李蕴感觉自己面对的好像是另一个自己,一个男版的,年龄稍长三岁的自己。

    他身上闪烁着的智慧的光芒,她说前半句,他就能懂后半句,几乎让李蕴感觉两人在共享识海,很久没有和人那么舒适地相处了。

    重要的是他不会插话,只会用包容的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让李蕴一次说到尽兴,在她口干时,适时递上茶水,还会帮她夹菜,提醒吃饭。

    李蕴眯着眼看祁言往自己杯子里添茶,感觉年长三岁也不错呢。

    -

    最后祁言自然没让李蕴付钱。

    经理鞠躬退出门外,李蕴回头瞪了祁言一眼,就提着包往外走。

    祁言看着门外叹了口气,拿起被她故意落下的香水礼盒,抱着外套,长腿一迈追了出去。

    李蕴也没有跑远,就在进门的“悦溪”木牌这等着,听见他的脚步声,意味不明地看看他,然后自顾自往车那边走。

    “别生气了。”祁言追上她,小心翼翼地说。

    “不是不让你付钱,但我带女朋友来我的餐厅吃饭,还让女朋友付钱的话,员工们估计该觉得我这个老板吝啬抠门了。”

    祁言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提早想好了借口,现在边说边观察李蕴的表情。

    李蕴停在副驾驶门前,看着旁边跟来的男人,一把拿过他手里的礼盒,没好气地说:“跟过来干嘛,去开车!”

    见她愿意说话,祁言松了口气,笑着应好,解锁让她先上车,然后绕道驾驶座发动汽车。

    越野车缓缓开出餐厅,往酒店回去。

    李蕴把礼盒放在腿上,一直没说话在摆弄手机,手机的光照着她的小脸,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不知道在看什么。

    祁言看着前面倒计时的红绿灯,踩着刹车平稳地在停止线停下,看向一旁的李蕴,刚要问她在看什么,就见她挑眉,轻快地说了句好了。

    “什么好了?”祁言问。

    李蕴把手机转过去给他看:“你不让我在餐厅付钱,那我直接付钱给老板不就行了。”

    屏幕上赫然是他俩的微信聊天界面,祁言刚扫过她给自己的备注,还没来得及看她转了多少钱,手机就被收回去了。

    祁言问:“你知道价格?”

    李蕴摇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所以我拍了菜单,大概算了算总价,不过不是很确定,所以稍微凑了个整数。”

    闻言,祁言伸手想拿放在扶手箱里的手机查看,却被李蕴按住手背,不让他动作。

    她露出几分不自在,有些羞赧地说:“不许看,回去再看。”

    “而且看完有什么想法,也不许再提。”

    她第一次用这种网上学来的方法,心里紧张,又想维持着面子,所以不想当面和祁言讨论这个问题。

    祁言看着她的脸,片刻,想要抽走被按住的手。

    “你干嘛,”李蕴一慌,急忙两手捉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说了回去看。”

    祁言哑然失笑,他示意李蕴看红灯:“我会回去再看的,现在要开车。”

    “哦。”李蕴抿唇松开手,两手收拢,空空握着放在身前。

    车开过一个小区门口,祁言瞟了一眼路边的商铺,轻打方向盘,在路的末尾停下。

    他从后排拿了帽子和口罩,对李蕴说在车里等他,然后拿着手机下车了。

    李蕴紧张了一瞬,担心他会看两人的微信,跟着回头从后车窗看他的背影。

    只见他走进一家药店,没一会提了袋东西,又往这边走了回来。

    李蕴回过头,目光落在礼盒上的黑色蝴蝶结,静静等着祁言上车。

    车门打开,祁言坐进来,把袋子给了李蕴,发动车离开。

    李蕴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有花露水,消毒湿巾,老式硬币大小的清凉油软膏,配了棉签,还有一瓶蚊不叮。

    “怎么买了这个?”

    祁言朝她这偏了偏头,眼睛还是看着路,说:“你不是被蚊子咬了吗?”

    在进餐厅时,他就看见李蕴小腿后面有几块红肿,估计被她自己抓过,晕成了很大的一片,看着有点严重。

    蚊子包这种东西很奇怪,似乎是跟着被叮咬的人的想法发作,如果过于在意,就会痒得不行,但如果忘记了它的存在,就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被祁言提起,李蕴勾头看了看,随即就感觉到丝丝痒意,渐渐变成了难以忽视的痒。

    她抓了两下,又在包上来来回回磕了好几道,祁言余光看见,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下车,让她先处理一下。

    李蕴把东西放在车上,拿着药,到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接过祁言撕开递来的酒精湿巾,胡乱擦了擦几个被咬的地方,随后拿了味道最淡的蚊不叮,在红肿的地方轻点。

    擦完脚踝往上的四处,她站起来试着擦腿后,靠近膝盖的最后一处。

    但她的裙长到小腿肚,即便一手拉着裙子,一勾腿,裙摆还是堆在了膝盖弯哪里,右手扭着根本擦不到。

    李蕴试了两次就放弃了,关上盖子递给祁言,让他放回袋里。

    祁言看着手上的蚊不叮,问:“不是没擦完吗?”

    李蕴又弯曲左腿,空手碰了碰,展示给他看不方便。

    祁言了然,摇了摇蚊不叮,听着里面的液体晃动,他说:“我帮你吧。”

    李蕴接过袋子,看他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拧开药盖子,对她的腿伸出手来,没见动静,就抬头看她。

    他还戴着刚刚去买药的帽子,遮住了路灯,在他的眼下和鼻梁上形成一道阴影,像是给他戴了一条黑纱,不挡眼睛,只添魅惑。

    李蕴凝视着他,过了会儿,缓缓转过身去,拉住裙摆拢在身前,微微弯着左腿,露出被叮咬的地方。

    因为看不见祁言的动作,李蕴反而提起心来,感受到祁言的手覆在小腿皮肤上,她忍不住缩了缩腿。

    “别动。”

    祁言捏住她的小腿,有点强势地往回拉,接着被药水浸湿的冰凉的海绵头贴了上来,凉得她一激灵。

    涂好药祁言没有马上松手,盯着被她磕得凹凸不平、越发红肿的蚊子包看了两眼,才放开她的脚腕,边起身边盖瓶盖。

    李蕴放下裙摆,接过他手里的蚊不叮放进袋子,然后说了声谢谢。

    “小事,上车吧。”

    确实是小事,不过祁言连这也能关注到,可见他的细心和贴心。

    李蕴看着祁言开车的侧脸,心想自己还挺会选男友的。

    没一会儿到了酒店,祁言还是开进停车场。

    李蕴拿上包,还有祁言买的礼盒和药,推门下车,回身和他说了句再见,祁言则是嘱咐她别用手抓,痒就涂药,然后发动车离开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祁言收回目光,扫过黑屏的手机,踩了脚油门回到酒店。

    刚停下车,他就迫不及待打开手机,他确实守住了承诺,没在半路偷看。

    随着他点开备注是一朵小云图案的对话框,最下方跳出了橙红色的转账消息。

    520,请收款。

    祁言挑了挑眉。

    那边李蕴刚进房间,还没开灯,手里的手机就亮了起来,她拿起来看。

    粉丝且男朋友祁言:谁家凑整这么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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