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风说到做到,第七天的时候,他真的来了。

    他踏着午后难得的骄阳,笑得满面春风。他不光来了,手里还提着母鸡、瘦肉、豆腐、鲫鱼等一系列营养滋补的食物。在姐妹几个最艰难的这段时间,他就像一个逆光而来的天使,给寒雨浸泡之下的女孩们,带来了这人世间为数不多的温暖。

    弥足珍贵,因此格外让人受宠若惊。

    君如风执意要为姐妹几个下厨,林早早数次阻拦而不得,这才又感激又不好意思地把炒饭勺递到了君如风手里。连赵若嘉都在沈芙冰的搀扶下强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白着脸朝君如风道谢。

    君如风白皙修长的手指贴着刀身将切好的豆腐轻巧扫进锅里,于腾腾热气中,笑着答了声:

    “没事。”

    阴霾多日,破庙之中又一次充满了欢声笑语。

    慕容依看着围着灶台上蹿下跳,甚至拉着君如风袖子跟人家说话的林早早,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早早年纪最小,心思也最单纯,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自然活得轻松。

    可是她不一样。

    她深知,眼下的岁月静好只是暂时的。

    君大夫一走,她们的生活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住的地方一天不解决,她们姐妹几个,就一天不可能真正放松下来。

    难以抑制地,她又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那夜,她浑身湿透,出门找了一整天住的地方却依旧碰壁归来。站在破庙门口时,她听到了沈芙冰和赵若嘉的对话。

    她听到赵若嘉虚弱地说:

    “把钱省下来,你们…买几件过冬的衣服和被子……”

    “就不用买我的了……”

    而沈芙冰无比艰难地笑着回复:

    “依依和早早已经在找住的地方了,等找到了,咱们就搬过去。”

    “那儿又大又暖和,不会漏雨,晚上睡觉也不会被冻醒,等你过去了,病就好了……”

    当时的慕容依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硬是迟迟无法扣响破庙的门环。

    她自认为是个纵横情场,浪迹世间,甚至生死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子。那还是她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人,一件事,而如此得痛苦焦灼。

    她要救嘉嘉,她要救救她们。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一定要让她们住进温暖宽敞的房子里,给她们提供一处容身之所。

    她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从小到大,她慕容依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在这件事情上,也绝不例外。

    思及此,她静静凝视着君如风的背影,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危险而妩媚。

    清隽、颀长、宽袍广袖,男人一袭白衣,通身上下,干净得仿佛不染纤尘。

    这样的一个翩翩公子,与狭窄逼仄的破庙,显然格格不入。

    可慕容依心里清楚,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必须抓住他。

    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的姐妹们,她必须将眼前这个男人,牢牢锁住……

    吃完饭,给赵若嘉看完伤势,配好接下来要用的药后,君如风起身告辞。

    他这一走,破庙便肉眼可见地冷清了下来。

    就连之前还格外欢脱活跃的林早早,都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她耷拉着小脸,望着门外阴沉的天色静静出神:“这就走了啊……”

    “留下来再吃顿晚饭也行啊。”

    “人家君大夫还有好多病人要照顾呢,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沈芙冰帮她披上件外套,“别耍小孩子脾气,小心天凉,嗯?”

    林早早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此日便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靠着君大夫送来的鱼肉蛋奶,姐妹几个过了段相对宽裕的日子。可这些东西无法长时间保存,吃得差不多后,生活便再一次回归了它残酷的本色。

    雨日日下,夜夜下,破庙的屋顶很快便撑不住了,从一处漏雨,变成了处处漏雨。从零散的珠,变成连贯的线,再变成涓涓水流。放一个盆子,不过几分钟便会接满,之后便要倒掉再接。为了防止庙内变成汪洋大海,姐妹几个甚至要轮流值夜,大半夜的睁着眼睛,盯着那几个行将接满的盆子。

    白天要打工挣钱,夜里又睡不上一个安稳觉。几个女孩的身体和精神,渐渐地都吃不消了。疲劳奔波、意志消沉、无计可施……似乎姐妹几个的坚持,已经到了极限。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姐妹几个还在睡着,慕容依便早早地起了身。

    她头戴面纱,穿戴整齐后,挑上一只灯笼,踏着山野间的晨雾、虫鸣与犬声,朝着永安城区的方向走去。

    这几个月,她在一家饭馆做帮工。她提前跟老板商量好了,把工作时间前移,移到早上和中午,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因为今天下午,她还有一件比挣钱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

    申时一刻,慕容依完成了午餐高峰期自己的工作,从饭馆出来。

    天依旧阴着,冷风嗖嗖刮起,慕容依紧了紧自己的衣衫,朝着一处人迹罕至的地下交易所走去。

    申时六刻,面纱之后的慕容依同老板讲好了价钱,成功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个装有挥发物的小瓷瓶。

    酉时整,乌云密布,已有三两滴雨点掉了下来,路上的人皆行色匆匆。慕容依立在从皇宫回土门客栈必经之路的一条巷子里,攥紧了手里的瓷瓶。

    宫里的太医在酉时下班,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快来了。

    酉时三刻,天昏地暗,电闪雷鸣,沿街店铺早已纷纷关门,宽阔的道路更是空无一人。倾盆大雨中,慕容依瞥见了一道用木箱护着头,跑得匆匆忙忙的身影。

    她看着水花从他脚下溅起,便知道,她等的那个人,来了。

    素手拔去发簪,满头秀发倾泻而下。

    松手任由油纸伞被风吹走的同时,慕容依的身姿,亦如同折翼的蝴蝶般,倒在了倾盆大雨中。

    乌发被横流的雨水浸湿,她白皙的脸庞、月白的衣衫,亦是在一瞬间变得污浊不堪。

    她就这样昏迷了过去,仿佛一朵饱受风雨摧残终究跌落凡尘的玫瑰。她是美的,是艳的,是纵使满身泥泞也依旧惊为天人的。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这样的美;也没有一个人,能对这样的女孩不起恻隐之心。

    更不用说君如风那样一个心系苍生的医者了。

    慕容依的料想没有错。

    因为她亲耳听到,脚步声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

    “这位小姐,醒……”

    “慕容小姐,是你吗?”

    “是你吗慕容小姐?”

    “快醒醒慕容小姐,快醒醒…”

    “……”

    慕容依不能睁眼,可光是听暴雨中他焦急的声音,她便能从脑海中勾勒出他的神情了。

    雨太大了,君如风接连数次都叫不醒她,整个人心急如焚。他不知道女孩倒在这里多久了,生怕她会出什么事儿。万般纠结过后,他终究还是心一横,将这个他终其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孩拦腰抱起。

    慕容依由此便顺理成章地,依偎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谈不上多么健硕,但足够温暖,足够结实,足够在这寒冷的人世间,给她走下去的希望。

    隔着薄薄的布料,慕容依听到了咚咚咚咚的,男人急促而慌乱的心跳。

    那是在为她而跳。

    她悄无声息地贴男人更紧了些,并在心里笑了起来。

    禁*欲大半年之后的第一次狩猎,她又一次地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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