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早早道:

    “将军…您之前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唯一拿手的,便在这烹饪上了。因此今天简单地为您做了几道菜,还望您不要嫌弃。”

    石天惊颇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好…好…”

    又朝石磊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人姑娘添把椅子。”

    石磊悬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他们将军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多少上门说亲的媒婆,他都没让进过将军府的门,更别提那些官宦之家的适龄小姐们了。

    再者说,男女大防的观念,也是深刻烙在世人心里的。一个女孩和两个男人在一个房中吃饭,其实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不过他是个当兵的,素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眼见将军也没有介意的样子,他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那一顿饭,也就和谐而又轻松地吃了起来。

    席间,石天惊问了林早早不少问题,譬如当宫女累不累,月俸几何之类的。虽说都是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闲聊,可林早早依然从男人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家的温暖。

    甚至当男人把那些装菜的碟子往她面前推,嘱咐她多吃点,嫌她现在太瘦了的时候,她还有那么一刻,产生了一种父亲还在她身边的幻觉。

    她出身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改嫁了。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地生活着,日子虽然清贫,却也一直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可惜还没等她长大,身为消防员的父亲,就在一场救火任务中,被大火活活烧死了。

    连一副完整的尸身都没给她留下。

    从那以后,她便被送进了一所寄宿制的学校里。

    母亲会按时给她寄一些生活费,只是,几乎没来看过她。

    她便那样孤零零地生活着,成长着……

    有时,在学校宿舍里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她也会想起父亲。

    想起他高高的个子,健壮的胸膛,结实有力的臂膀,扎人的胡茬,和一脸爽朗的笑。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父亲是她的大地,而她笑咯咯地一伸手,就能够到天上的云。

    可那一切,终究还是没有了……

    所以……自己对将军的感情算什么?

    是因为从小缺失了父爱,便更容易爱上这种成熟而强大的男人么?

    比起和同龄的男孩子恋爱,吵架,分手,又和好,腻腻歪歪,来来回回地折腾……她好像,的确打心底里,更渴望能有个比自己更为年长的男人,一直把她当做小女孩般宠着……

    将军会是这样的人么?

    她说不出来,也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当那顿饭吃完,石天惊亲自把她送到门外,为她叫马车,并要石磊一路跟着把她送回皇宫,甚至还跟她说,想来便随时能来将军府玩的时候,她的心里,便一点点地溢满了幸福。

    她感觉自己生命中最大的遗憾和缺失,好像终于,又都回来了……

    那天之后,林早早便再不怕生了,有事没事便变着理由往将军府跑。这次送些这个,那次送些那个的……最花心思的一次,是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亲手为将军缝制了一双棉靴。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给石磊也做了一双。

    看着那傻小子抱着棉靴乐呵呵的样子,她没告诉他,他的那双,用的只是普通棉花。而她给石大将军做的这一双,用的却是花*光自己积蓄买到的棉中极品——产自西域的长绒棉。

    这长绒棉的纤维既长且细,穿在身上,就像云朵一样柔软。相信有了她做的这双靴子,即便天寒地冻,大将军在户外,也不会再冻到脚了。

    这本是她对大将军的心意,却不成想,在她完全没料到的情况下,却也助推了另外的一桩孽缘。

    这天晚上,又下起了雪。石天惊和石磊在廊下支了一个炉子,二人身着厚厚的大氅,一边赏雪,一边喝酒,吃小菜。

    石磊喝至微醺,脸颊泛红,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看着石天惊道:

    “将…将军,你说…怎么判断一个女孩,是不是喜欢自己啊……”

    “哦,怎么突然这么问?”石天惊夹了粒花生米投进嘴里:

    “这么快就有心仪的女孩子了?”

    “也不算吧…”石磊道,“只是万一人家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人家的话,岂不是要伤人家的心。”

    石天惊哼笑一声:“你小子。”

    “喜欢就是喜欢,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好么,还找这种借口。”

    石磊被戳破,傻傻地乐呵了起来。他给石天惊斟酒:

    “果…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将军啊…”

    石天惊拿正眼瞧着他,道:

    “说说吧,你是怎么看出人家喜欢你的?”

    石磊一听这话,立时间兴奋了起来,他凑过身子,开始一样样地跟石天惊细数那女孩喜欢自己的“证据”:

    “将军您看啊…那天,她为了见我,特意化了妆,化得跟个仙女似得。”

    “而且,她还会怕我吃得不好,做了一桌子的珍馐美味给我吃。”

    “这段时间,她更是有事没事地就来找我,就跟离不了我似得…嘿嘿……”

    石天惊:“……”

    这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嘴上却淡淡道:“哦,有这种事?”

    “是哪家的姑娘啊,对你这么好。”

    “若真为你做了这些,那似乎…的确是很对你上心。”

    “是吧。”石磊高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倒不是哪家的姑娘,她是宫里的一个宫女。”

    “宫女?”石天惊微愕:

    “…宫女怎么做饭给你?宫里有她能做饭的地方么?”

    石磊看着他被蒙在鼓里的样子,便觉得十分好笑,终于忍不住把谜底吐了出来:

    “将军,您糊涂了。”

    “我没说旁人,就是,就是常来咱们府找我的林早早啊…”

    石天惊突然被白酒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石磊吓了一跳,忙帮他拍背,石天惊却抬手,示意他不用。

    “臭小子。”石天惊严肃道,“你平白无故的,打她的主意做什么?”

    石磊:“……”

    “什么叫打她的主意?她…她跟我差不多大,她喜欢我,我喜欢她,那也很正常吧?”

    “难不成…”石磊像是悟到了什么,“您就因为她脸上落了道疤,便觉得她配不上我了么?”

    “可是,那疤也不是她的错啊,她也是被人害的。”石磊着急道,“您不要觉得她配不上我,我喜欢就行了。”

    “荒谬。”石天惊的脸色不大好看,连酒都不喝了,把酒盅放到桌上,道:

    “我什么时候说人家配不上你了?”

    “我是嫌你配不上人家。”

    石磊:“……”

    什、什么?

    将军觉得自己配不上林早早?

    自己耳朵没毛病吧?

    “我…我好歹也是身长八尺,一表人才。”石磊委屈道,“宫里面喜欢我的女孩们也不少呢,我怎么就配不上她了?”

    石天惊想也不想就答道:“人家是宓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身份贵重。”

    石磊道:“那…那我还是皇上的近身侍卫,是您的贴身家仆呢…那…那我的身份就不贵重了么?”

    石天惊看着石磊,只以为他是在小孩子闹别扭:“那能一样么?”

    石磊道:“怎么就不一样了?”

    石天惊摆了摆手,内心莫名烦躁,有点儿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了:

    “总之…你俩不合适。”

    “你别打人家的主意就是了。”

    这盖棺定论的一句话,一下子将石磊内心所有的甜蜜尽数扼杀。他怔怔地望着石天惊,好半天后,才慢慢站起身来,薄唇微颤道:

    “将军…”

    “您是觉得…是觉得,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种。还跟当年一样,是那条没人要的小狗子……所以才配不上她的,对吗?”

    他声音激动,一双漂亮的凤眼也渐渐红了起来,颤抖的手指,亦是在不知不觉间攥成拳头,复又松开。

    “原来您一直都是这样看我的。”

    他咬牙抛下这句,终是含着眼泪跑了出去。

    只留下石天惊独自一人懵在原地:

    这孩子……

    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他怎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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