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离开皇宫,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了。天刚蒙蒙亮,阳光透过房檐,泄了一丝在他身上。

    明明只是早晨,他却觉得那光灼得他眼睛生疼。他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太阳了,连同自己的脸也一并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避着周遭的人,从神态,到动作,都像极了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多么美好的春日啊,花在开着;公鸡在啼鸣;整座城市陆陆续续地苏醒;沿街的包子铺里,传来了第一屉包子蒸好的香气。

    那点儿暖乎乎的味道钻进鼻尖的时候,石磊才猛地意识到,这样宁静祥和的早上,这样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往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明明只过了一夜啊…

    可是对他来说,怎么却像过了一辈子一样得漫长呢?

    …………

    石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的,只是甫一打开院门,便看到了恰巧从他房间出来的林早早。

    林早早也看到了他,脸上的忧虑化作欣喜,兴高采烈地冲他招起了手:

    “你干什么去了?”女孩的笑容如同春花般明媚,微微嗔怪道:

    “昨天一整夜没回家,今早我去你房间,又找不到人,我们都担心坏了。”

    “你再不回来,丞相都要派人去找你了。”

    “……”石磊耸了耸鼻子,想说些什么,又无法开口,最终也只是淡淡的一句:

    “无事。”

    “我先回房了。”

    说着便要转身逃开。林早早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唉,你等等。”

    “你…什么情况啊?”林早早望着他,脸上写满了关切:

    “感觉你跟丢了魂儿似得,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要是不想告诉丞相,你可以和我说的,我绝对替你保密。”

    她就那样抓着他不放,石磊想避也避不开了。他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不知为何,他一个堂堂八尺男儿,五大三粗的一个大男人,竟是在这个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女子面前,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真的…有那么关心自己么?

    可是她不该这样…

    自己也不该这样……

    心跳每快一分,心头上那座名为“负罪感”的大山便更重一倍,直要把他压得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所以他拼命扭过头去,亦是状若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开。苦笑一下,道:

    “我都说了,什么事也没有。”

    “你不用再操心了。”

    这是他第二次说没事,第二次拒绝她的关心。他要回房了,他真的要回房了,连同房门一并关住,把整个房间都彻底封锁起来,谁都不再理会……可就在他抬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却第三次把他叫住。

    “石磊。”她的声音十分坚定。望着男人落寞的背影,她道:

    “其实很多事情,你真的不需要全部都自己扛的。”

    “三年前,我想凭着自己的厨艺,在城里开一家餐馆。可那时候几乎没人支持我,因为没有哪个官宦人家的妻子,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连丞相都不大赞成。”

    “一来他怕我累着,知道从零开始,经营起一家店的苦不是谁都能受的。”

    “二来,他这个人也活得太纯粹了。几十年里,他一直兢兢业业地为朝廷做事,下意识里便觉得,商贾之人有很多的恶习。他不希望我去经历商场的黑暗,最终变成一个满身铜臭味的人。”

    “那段时间,连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可你还记得吗,所有人中,只有你在支持我…”

    “后面餐馆真开起来了。钱是丞相出的,可帮我跑前跑后,四下出力的那个人,却是你。”

    “这么几年下来,不说挣什么大钱,可餐馆起码也在正常盈利。我也算是有点能力了。所以…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也让我帮帮你,可以吗?”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地不开心。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大不了不做侍卫了,来我店里当二把手。”

    “况且…我最近也打算再开一家分店了,想来想去,只有你当掌柜,我才能放心。”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像你支持我一样地支持你的,所以你自己也不要害怕,好吗?”

    林早早的话,句句恳切,石磊听得十分感动。可感动之余,却又是一览无遗的自卑。

    他知道早早厉害,知道她有能力,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所以这些年里,他自己也在拼了命地努力。

    他没读过书,不可能入朝为官,丞相最是清正廉洁,也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帮他。所以他就只能流汗、流血,从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侍卫,一点点地往上爬……太阳晒着,暴雨淋着,这么多年熬下来,若要提拔,侍卫长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可若他真当了侍卫长,大小也能算是个官。那么以后在这个家里,在她的面前,他的胸膛,是不是便能更挺起来一些了?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她年纪轻轻,也成了京城里小有名气的老板娘。唯独自己,这么多年了…依旧什么都不是。

    甚至,连一直以来苦苦追求,苦苦争取的最后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昨晚的事情发生后,他的前途便彻底毁了。

    一切,也都结束了。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她待他太好了,好到他做了那么多努力,都配不上她的万分之一。

    她说想帮他,甚至愿意让他做她新店的掌柜…可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呢?本该是男人护着女人,男人疼着女人,男人做女人的一片天,世道便是如此,不是么?

    可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撑起来,甚至无能为力到,有朝一日,要靠她来养活……

    “再说罢…”石磊的手抓着门框,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青,这样才能堪堪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感,不至于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休息了。”

    这样的话抛了出来,林早早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估摸着他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可能也就是心情不好,到外面过了一夜,过两天也许就没关系了。

    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留点隐私的,所以她也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最后说了一句:

    “对了,没记错的话,过几天就是你的25岁生日了。”

    “你想吃些什么?到时候我让手底下的人帮忙看着店,我要回家亲自下厨,为你做顿大餐~”

    她的语气轻松俏皮,可听在他耳朵里,却宛如一颗颗尖针扎在心上。他的笑容艰难而苦涩,微微带着颤:

    “你…去问丞相罢。”

    “丞相想吃什么,便做什么好了……”

    林早早纳闷道:

    “可这是你的生日,为什么要问丞相?”

    石磊沉默数息,道:

    “你忘了?我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的…”

    “所谓的生日,一直都是当初,遇到丞相的日子罢了……”

    ……

    晚上,夜凉如水,草虫在窗外的墙根下,断断续续地鸣叫着。林早早和自己的爱人同床共枕,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忍不住睁眼望向男人的脸颊,突然间发觉他虽已年近四十,可岁月却仿佛一直对他格外优待。若是走在街上,旁人恐怕都会以为,他不过三十左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依旧和她初次见他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高大,英俊,如同神祗般熠熠生辉。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些年里的鸡毛蒜皮而被消磨掉。她望向他的目光,也依旧充满了崇拜与爱意。春夜寒凉,她忍不住往被窝深处钻了钻,脸颊贴在了男人结实宽厚,如同火炉般温暖炙热的胸膛上。她甚至抬起头来,亲了亲他那长着泛青胡茬的下巴。

    心里面有只小鹿在撞个不停,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却用食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刮,哼笑道:

    “淘气。”

    她心里面更痒痒了,整个脑袋都缩到被子里,不让他看。黑暗中,她的心脏扑通乱跳,难以相信自己爱他竟爱到了这部田地,只是听一听他的声音,都会羞到脸颊通红,满心欢喜。

    她隐隐地有了一点儿羞于告人的可耻念头,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就好像是春*药一样,哪怕只是身体的一部分,他的喉结,他的胸膛,他大马金刀的腰腹,他结实的大腿,甚至他右臂残缺的断肢,于她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林早早再睡不着了,她和男人一齐缩到了被子里。就那样在黑咕隆冬不透光的地方里相拥、亲吻,甚至是做那些不可言说的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滴滴答答,交缠的汗水浸湿了床褥,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慢慢停了下来……

    石天惊以左臂轻抚着她的脊背,饕足道:“睡罢。”

    林早早“嗯”了一声,伏在他的怀中,也不闹腾了。

    夜深了,世界彻底静了下来。

    林早早想起了什么,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道:

    “对了,我今天…去跟石磊聊了,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石天惊困乏得有些睁不开眼,声音也低了:

    “嗯……他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林早早道,“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欺负他,给他难堪了?”

    “不至于。”石天惊想也没想就道,“这小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们那堆侍卫里,都把他当大哥的,谁能欺负得了他?”

    林早早觉得石天惊说的也有道理,可这样一来,就真的想不通石磊早上的异样,是什么造成的了。

    过了一会儿,林早早又想起了什么,便又同石天惊商量道:

    “还有件事,你以后…能不能别总催他成亲了?”

    石天惊听到这话,本来要睡过去的人,突然又有点儿精神了:“为什么?”

    “他年纪也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我知道这顺利成章,可是…”林早早道,“也得尊重他自己的想法吧?”

    “他都说过这几年没有成亲的意愿了,你还总是隔三差五地催他,你不觉得…他会很难做吗?”

    石天惊不说话了。林早早沉默数息,还是决定亲自把窗户纸捅破。问题就摆在那里,你不解决,是永远也逃不开的。

    她斟酌好语气之后,道:

    “你应该知道,石磊他…当年是喜欢过我的。”

    “后来咱俩结了婚,他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我觉得,他一定是不好受的罢?”

    “这个不好受,指的不是心理上的不甘或嫉妒。而是处境上的为难。”

    “你没发现,他这几年在家里沉默了许多,连话都少了吗?”

    “也许你认为,只要他成了亲,就能改变咱们三个之间这种尴尬的境地。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兄,亦如父。他连生日都是你给他的,你就是他的家啊。”

    “咱们两个彼此相爱,自然没什么。可他却日渐一日地成了这个家里格格不入的外人。”

    “如果你还要再整日催他成亲的话,这在他眼里,难道不是一种你已经不想要他,迫不及待要把他赶出去的信号么?”

    “咱们明明是一家人,现在却要让他过那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你觉得…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林早早的一席话,在石天惊心中引发了不小的波动。他第一次认真思考,是从什么时候起,石磊的存在,于他而言开始成了一件碍眼的事呢?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回过头去想想,自己对石磊的态度,却是的的确确地变了。

    从前他看石磊,只觉得这小子生得实在是好,身材高挑,相貌英俊。虽然没读过书,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比不上贵族人家的小孩。可他起码为人正直,没有坏心眼,对自己也是孝顺有加。他打心底里,其实是把他当成自己的骄傲的。

    甚至因为石磊的存在,他对于传宗接代一事,都没有太多的执念了。

    可是自打和早早成婚后,尤其是这两年里,他却对石磊莫名多出了一分疑神疑鬼的情绪。

    彼此间的相处不再自然。

    看到石磊和早早在一块,会隐隐感到焦躁。

    甚至当石磊跟自己说话,露出青春洋溢的笑容和脸颊上的那一颗酒窝时,他会莫名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孩子,而没有现在这副,连男人看来都觉得英俊耀眼的皮囊……

    他好得…着实有些过头了……

    石天惊想了很多很多,终究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叹一口气……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过身去,自顾自地睡下了。

    林早早却贴了上来,脸颊蹭着他的脊背,从背后拥抱着他,声音也低低软软的:

    “对不起啊…”

    “我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石天惊道:“…你不用道歉。”

    “你说的那些,很有勇气…也都是实话。”

    “实话,本来就是难听的。”

    林早早道:“那…你是觉得,我过分袒护他了?”

    “只一味替他说话,而没有替你着想,对吗?”

    这一次,石天惊沉默了很久,仿佛一直隐忍着情绪,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而最终,他还是问了出来:

    “…石磊喜欢你,这我一直都知道。”

    “那么你呢,当初…嫁给我之前,你有没有对他动过心?”

    林早早呼吸一滞。

    她没有想到,像他这样一个被大雍朝无数百姓都视为救世主的,天神一般无所不能的人物。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在自己这个小小女子的面前,露出忧虑的,缺乏安全感的一面。

    她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下下的,疼得厉害。

    眸中闪烁着淡淡的水光,她轻声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就这么几个字,却几乎是给了石天惊当头一棒。

    要他坠入无尽深渊,摔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心底已近乎绝望,可他还是坚定道:

    “我只想听你说真话。”

    “真话就是…”林早早一字一字,清澈见底:

    “无论是你我婚前还是婚后,我对石磊,都从没有过半点儿男女之情。”

    “我把他当朋友,当哥哥,当家人,却从没有把他当过爱人。”

    “因为他永远都无法取代…哪怕你的万分之一。”

    “我的心里是干净的,坦荡的,自以为问心无愧。所以…我不想因为他曾经喜欢过我,就刻意同他疏远。也能够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逃避,不躲闪,把咱们之间的关系,都摆在明面上。”

    “你…愿意相信我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石天惊慢慢地把身子转了过来。

    借着一点儿微弱的月光,他们的模样清晰地倒映在彼此眼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现在,他们终于能坦诚相对了。

    能看出来,石天惊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语气也没那么凝重了。他的左手缱绻地抚过林早早的脸颊与鬓发,目光里满是着迷,和某种深沉的遐思。

    “我不信。”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角却依稀带笑:

    “你和他才是同龄人,比跟我更有共同话题。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也是你们互相扶持着度过余生……”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反而喜欢我这么个…半残了的糟老头子呢?”

    林早早心知他已不再介怀,便也笑着说道:

    “因为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一抓一大把,可像你这么帅的老头子,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呀。”

    “再说了,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与你的地位权势无关,自然,与你的年龄也无关。”

    “哪怕将来你七老八十了,不做丞相了,没有现在的身份,连钱都没有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普普通通的老头……我也依旧爱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是真的想要这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一分一秒也不离开你的。”

    这话若是其他情侣说的,只怕是会肉麻无比。可偏生是林早早对他说的,石天惊心里便比吃了蜜都要甜了。他什么也不说了,什么也不求了,只用仅剩的那只左臂把林早早抱得更紧了。心满意足道:

    “好好好,知道了,快睡觉罢。”

    林早早最后再小声问他:

    “那你之后,还会再催石磊成亲吗?”

    石天惊一脸享受地闭着眼睛:“看他表现了。”

    “其实真要让他成亲,搬出去住,我也有点儿舍不得。”

    “男人嘛,还是要以事业为主的,他若实在不愿意,过两年再提这些事也罢。”

    林早早“嗯”了一声,这回是彻底放心,幸福又满足地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中睡着了。

    其实一个人成不成亲,或许真的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块,每天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也别有什么嫌隙,那便是最好的生活了。

    林早早对自己的人生,对石天惊、石磊的人生,都充满了希望。

    只要他们愿意努力,相信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是幸福坦途……

    …………

    日子如流水般过得飞快,眨眼间,石磊的25岁生日便到了。

    这一天,林早早起了个大早。上午去安排自己餐馆的员工们购买食材、备菜切菜、正常经营。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后,又亲自盯完了中午的用餐高峰期,她这才放心地回了家。

    今天是石磊的生日,她打算所有的菜,都自己亲手来做,所以一早便把家里的下人们遣出了厨房。围裙戴帽,起锅烧油,她烧起了那些印象之中,石磊最爱吃的菜肴。

    连石天惊处理完政务后,都过来帮她打起了下手。石天惊仅有一条左臂,是连菜都切不成的,林早早看着心疼,不想让他做这些,也不想让他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呛着。可石天惊说了,石磊生日,自己也没准备礼物,帮着打打下手,这一大桌子的菜,便可以算是他们俩,一起为石磊准备的了。

    林早早呛他:“你倒是会沾便宜。”嘴上嫌着,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早已藏不住了。

    石天惊切不好菜,林早早便安排他去洗菜、择菜、揉面去了。到底是男人,力气就是大,她做糕点要用的那一大团面,石天惊那粗胳膊大手下去,三两下就揉成了团。效率比她平时要快了三四倍,把林早早都给看惊了。忍不住啧舌:果然厨房的活儿,就该让男人来干!

    两人就那样从午后一直忙到了日薄西山,到最后把十来样菜端上了桌,鸡鸭鱼肉,色香味俱全,再搭上新出炉的奶香味儿四溢的糕点与甜品,看着便让人流口水。搞得石天惊都有点儿不平衡了,直嘟囔林早早都没这样给自己做过。

    天渐渐黑了下来,倦鸟归巢,鸡犬声也逐渐远去,林早早和石天惊等啊等,等到菜都凉了,拿去热了又热,也没见石磊回来。

    此刻的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从军营里捡到,一路拉扯着带大的那个男孩儿;从前和她拌嘴,现在却成了她最好的朋友的那个男孩儿;他们的家人,那个他们关心着,爱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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