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姑娘,路中危险,快快离开!”

    素枝理意识回笼,抬头看去。

    她正站在一条小土路中央,一辆马车停在五步外,马车上四十多岁的黑胡子马夫晃着鞭子高声喊着。

    她不是在太清剑宗么,怎么会在凡人界的官路上?

    无缘无故出现在陌生环境中,只有一个可能。

    她在做梦。

    马夫催的急,素枝理抬腿想离开,这才发现身体僵硬,尤其是两条手臂,僵硬不说还又酸又麻。

    不管她怎么使劲,身体就跟不是她的一样,嘴巴都张不开,更不用说走开了。

    马夫着急道:“喂,听见没有,快快离开!”

    素枝理也想离开,但身体不受控制。

    她刚开始跟着娘亲学控梦的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

    当时她才五岁,晚上睡觉不老实掉下床,在地上睡了一夜,梦里就梦见自己被冻在冰里,无法移动,成了个冰雕。

    那天夜里娘亲外出帮一妇人生产,回来时天发白,这才发现小素枝理在地上冻了一晚上,后来感染了风寒,一直喝了半个月的药。

    此后,素质立场就记住了,入梦时一定要让自己睡得舒适,不能让身体陷入痛苦中,不然梦里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无法动弹的地步,尤其是跟他人梦境相连之时,更是忌讳不能行动,若是被攻击,只怕会再也清醒不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娘要是知道了,只怕要气的从棺材里起来锤她。

    马夫见路中的女子低垂着头,久久不说话,神情怪异,心下一惊,高声问道:“喂,你怎么不说话?!”

    素枝理她要能说早说了。

    马夫有些慌,此时马车中传来一声询问:“刘三伯,怎么了?”

    这声音清冽,如泉水碰撞。素枝理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她盯着马车,想要看看里面的是谁。

    刘三伯颤声回答:“大人,外面路上站着一个小姑娘,叫了半天不走,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一只修长大手掀开帘子,身着竹青色宽袖长袍的青年从马车中躬身而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黝黑如寒潭,又如天上月。

    好一个俊朗的青年。

    看着青年那双眼睛,素枝理感觉有些熟悉,但跟声音一样,似乎听过,却不知何处接触过,更不知此人身份。

    做梦就是有这点不好,记忆会因梦境而变得模糊。

    绘梦师有时候也会因深入梦境而受到影响。

    素枝理愣神间,青年已经走到面前,近了,她还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

    青年行礼道:“在下魏法,不知姑娘拦路,可是有什么困难?”

    魏法看着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说话间不见刚刚的清寒。

    素枝理无法开口说话,只有眼珠子能转,她朝着魏法挤眉弄眼,试图用眼睛表达她现在无法行动。

    魏法看了半晌,不知素枝理是什么意思,开口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意,莫不是不能开口说话?”

    素枝理上下移动眼珠子,用来代表点头。

    所幸,魏法这次看懂了。

    “既然无法说话,那也就是说,你亦无法行动?”

    素枝理狂移动眼珠子。

    这读书人理解能力就是高啊,沟通起来真方便。

    此时跟在魏法身后的刘三伯悄声道:“大人,这青天白日的突然出现一个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人,这也太怪异了。不能动,她是怎么来这儿的?莫不是什么山野精怪……”

    素枝理:……谁家妖精能把自己放路中央等死啊!

    “君子不语怪力乱神。”

    魏法严肃批评。

    “诶,大人说的对。”

    刘三伯说着退回魏法身后,眼睛却悄悄的瞄着素枝理。

    魏法见素枝理神情委屈,手搭在素枝理肩膀上以示安慰,“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手碰到肩膀的瞬间,素枝理只感觉身体一软,眨眼间倒在地上,身体酥麻眼前闪过一片黑白小点点。

    刘三伯和魏法面面相觑,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碰一下就倒下了。

    这,怕不是来讹钱的?

    刘三伯吞了口口水,“大人,这……”

    魏法蹲下身,扶起素枝理,“姑娘,你怎么了,可有受伤?”

    “嘭”的一声,梦境外的素枝理从椅子上倒下,躺在地上,纯钧剑上的黑气一刻不停的缠绕上她的身体。

    地上的素枝理沉沉睡着,没有丝毫反应。

    酥麻感快速弥漫过四肢身体,力量一点点回归。素枝理嘴唇张合,发出一个僵硬的“我”,声音暗哑晦涩如木头摩擦。

    素枝理眼睛一亮,她能说话了!

    通常情况下,她只有自己醒来或者是被人叫醒。

    看来这魏法似乎与她有所关联。

    素枝理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清清嗓子,行礼道:“在下……李芷,多谢二位搭救。”

    这梦来的突然又奇怪,素枝理不得不多加防备。

    魏法回礼道:“我俩也没帮上什么忙,姑娘不必多礼。”

    他说着,伸手扶起素枝理来。素枝理一抬头,嘴边的客套话瞬间消失了。

    魏法的脑门上,竟然聚着一团黑气。

    她目光一冷。

    这人怎么会有梦魇?

    不对,若是只是梦魇,还轻了一些。

    这人是梦魇缠身,死气汇聚,若是不处理,只怕活不过五日。

    此时在梦中,能被梦魇缠住的只有梦境的主人,这也就是说,她跟魏法的梦魇相连了。

    绘梦师靠在梦中锻炼,进而提升灵识和修为。

    但一个人的梦终究是有限的,通常情况下,绘梦师会进入他人梦境,帮助他人绘梦解决执念所成梦魇,不断锻炼灵识。

    梦境相连却是有条件的,只有在一个人做噩梦之时,绘梦师在场,才能梦境相连。

    他俩一个在修真界山上,一个在凡人界,怎么相连的?

    魏法见素枝理不说话,问道:“姑娘可是身体又僵住了?”

    素枝理回过神,道:“没有,多谢公子挂念,小女子无碍,只是身子僵久了,有些不适应。”

    魏法剑眉轻皱,神情有些担心,道:“李姑娘可是身有隐疾?我知道一良医,或许有方法能帮助一二。”

    她这问题可不是良医能解决的,只有解决这个梦魇才能脱离梦境,她才能去床上安安稳稳的睡觉。

    而她就是这梦魇之症最好的良医。

    “谢过公子。只是小女子娘亲刚去世,现在无钱也无处可去,不知道公子口否收留我几日,我自幼习武,吃的不多,定然不给工作添麻烦。还望公子可怜可怜我!”

    少女一双眼睛纯净又无辜,身体瘦小,看着不过十二岁,就无处可去了,还身染怪病,实在可怜。

    魏法叹了口气,扶起素枝理,道:“我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带你一路而行。这样吧,你随我去娄县,到了县城再另行打算如何?”

    “多谢公子!”

    素枝理随着魏法上了马车,随口问道:“公子,你此去娄县,可为了何事啊?”

    她随口说着,神情天真,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魏法道:“娄县外有一条江,名为滇江常年水患不断,我受人所托,特意来看看有无治理方法。”

    “哦,原来公子是个治水大师。”

    魏法哈哈一笑,“大师倒算不上。”

    素枝理猜测,魏法的工作是治水,想来这梦魇应该是跟治水有关。或许只要帮助魏法治水成功,那这梦魇自然而然就破掉了。

    魏法看着书,素枝理凑悄悄瞄了几眼,上面写的都是河道地势之类,她看不懂,于是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日近中天。

    空中却有些躁动,一阵奔流的声音不怎么清晰,随着不断走进,声音愈来愈响,林子尽头,激流奔涌声势浩大,大地随之颤抖。

    “公子,滇江到了。”

    素枝理睁开眼睛,往外看去。

    一条江水横贯大地,黑水翻涌,嘶鸣不止,让人心惊不已。

    此地水势凶险,只怕短时间内很难彻底治理成功。

    魏法和素枝理面色具是一沉。

    素枝理盯着江水之上飘荡的黑气。黑气时而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骷髅,时而分散化为无数小人,随着水浪翻滚。

    这些都是冤魂不散汇聚而成,能在梦中呈现,也是因鬼魂执念不散,或者说,深入做梦之人的身体。

    她看向魏法,魏法脸上的黑气愈发浓郁,头上的黑气似乎要与滇江上飘动的小鬼融合在一起。

    修真界人士不允许进入凡人界,更不许干预凡人界之事。

    但此刻这么多的小鬼与魏法有关联,这地界难不成与修士有关?

    素枝理收起思绪,问道:“大人现在可有思绪?”

    魏法没回答,道:“走,咱们去山上观察观察。”

    马夫刘三伯守着马车,素枝理和魏法两人向着一旁的山上而去。

    都快九月了,素枝理一入林子却感觉通体发寒,阴气直往身上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

    从山顶上往下看,只觉得水流更凶险。滇江自西边山上直直往东奔流而去,横径娄县,所及之处水势蔓延,溢出水形成河流淹没了耕田,此时已经八月底,水流本该平息,却异常的涌出。

    素枝理看不懂怎么治理河道,魏法往哪儿走,她寸步不离往哪儿。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条形身影从河中往上游山上而来。

    素枝理眉头紧皱,快速往前一步,将魏法挡在身后。

    魏法疑惑道:“素姑娘,这是何意?”

    素枝理严肃道:“有不干净的东西。”

    河里有妖怪,她看不出来是什么妖怪。

    这也说明,这妖怪修为比她要高。

    她练气三层的修为,若是在梦境外,她定然头也不回的逃,但在梦中,她还能与之一战。

    那白影却没继续往山上而来,不过三个呼吸,快速潜入深水之中,不见踪影。

    素枝理心有疑惑,怎么跑了呢?

    魏法好奇问道:“素姑娘,怎么了?前方可是有什么危险?”

    素枝理回过头,仰头看着比她高两个头的高大男人,“你没看见?”

    “看见什么?”

    魏法疑惑四处搜索着,不似作假。

    “……”

    好吧,看来他确实没看见。为避免不必要的恐慌,素枝理只说:“没什么。”

    魏法也没追问,往西边山脊走去,自己探查周围地势。若是有纸笔,只怕他现在早就摊开笔墨,开始画起来了。

    素枝理折了根树枝,随意抽着旁边的草,跟在身后,灵识却探查四周。

    好在无惊无险。

    两炷香后,魏法和素枝理往山下走去。下山后,刘三伯驾车,三人往娄县城驶去。

    不过半个时辰,路上的人多了起来,素枝理探头往外看去,眼前一座巨大的城墙,城门行人不断,很是热闹。

    素枝理却笑不出来。

    城门上空笼罩着一团黑气,黑气垂下丝线绑在过往行人身上。再回头看魏法,他身上的黑气与娄县上空的黑气不同,黑中带着红色。

    黑红之色,是必死之色。

    在靠近娄县时才呈现出来,也就是说这是他的必死之地,这些百姓竟然是他的梦魇?!

    而百姓本身,也处于梦魇当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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