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听得出此话的言下之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槛,桑榆眼中的光暗了暗。

    就差一步。

    她回身看向他,声音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为什么啊?是我做错什么了?你同我说,我改好不好?”

    捏着茶盏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长珩垂眼,他听不得桑榆这样说话,不似往日娇俏,没了底气,只有小心翼翼。

    像是他最为珍视着的心意,倏然被摔掷在了地上,彻头彻尾的碎了个遍。

    不就是吗?

    被他亲手扔在了地上。

    桑榆不懂仙君眉宇间的挣扎,不懂自己为何要被舍弃。

    她慌了神,冲过去抓住长珩的衣袖,颤声道:“是不是你兄君威胁你,不让你养我了?一定是这样,我去找他。”

    闻言,长珩抬起头,一把攥住皓腕,咬着牙否认:“不得胡来……与兄君无关。”

    都快被舍弃了,胡不胡来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为何啊?”桑榆看向握住自己的大手,语气委屈极了,“你说过的,永远不会不要我的。”

    她眨了眨眼,一滴泪不偏不倚地砸在长珩手背上,横流而下,洇在了素白袖口,

    庭前种了好几棵枫树,树影深深。

    长珩记得,他就是在最靠里的那棵树下,说的这句话。

    桑榆刚习剑时,腕力不足,挽个剑花都呛,又想学长珩的剑术,便铆足了劲在树下日复一日地练。

    那时仙月战事吃紧,长珩只能在玉京待几日,太久没同小姑娘说话,他就随口打趣,为何要学他的剑法,左右不会让她入军。

    桑榆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走过去:“怕我们战神哪天不要我,我就偷偷潜入你的军营,随你南征北战。”

    长珩笑着拿过她手中长剑,一招一式都刻意放慢了,地上的枫叶随剑锋灵力卷起,一袭翩然白衣不自觉携了秋色。

    是任谁看过,都此生难忘的绝色光景。

    “想学便学。”他收剑,揉了揉她发顶,说得认真,“我不会不要你的。”

    桑榆眼睛一亮,得寸进尺地又问:“永远不会吗?”

    “永远不会。”

    长珩想,若早知此刻境况,这么多年,他还会不会那般无知,坚信能在水云天护住这朵娇花,还会不会那般放肆,由着自己的情意滋长。

    他从未见过她哭,心都要碎了,他想答没有,没有想要她去云梦泽,可他发不出声来。

    如果今日,云中君不曾提及到她,如果凯旋那日,他收下点心的那位仙子安然,他当然会告诉她,他永远不会不要她,还会陪她一起去云梦泽。

    但不行,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没有如果。

    云中君直接说起了她,而那位仙子,仅是因为捎了盒桂花糕赠予他,今日便被打下神水厅历劫。

    这个消息,还是一刻钟前云中君派仙侍特意告知他的。

    望着桑榆通红的眸,他起身轻轻拭掉她眼角泪水,温声哄道:“乱说。”

    长珩唇畔露出很浅淡的笑意,声音一如往常般宠溺,却没有说不。

    “阿榆,你不是和我说过,想去云梦泽吗?我现下事情繁多,不常回宫,你又从没去过云梦泽,如今去散散心也好。”

    桑榆知道,长珩做事说话从不模棱两可,也不会拐弯抹角地规避什么。

    他是真的想要她去云梦泽。

    他是真想让她走。

    为什么?

    她不明白,又不想这样不求明白,转头去看容昊,胡乱地抹了把脸,鼻音很重:“容昊仙君,你…你…我真的非去不可吗?”

    容昊没想到她会哭,但心中也明晰,云中君差人来报,就是最后的警告,长珩没有办法了。

    他努力转移话茬:“其实只是去云梦泽玩玩,总会回来的,你莫多想了。”

    “是吗?”桑榆僵着身子,直直望着长珩,眼里拢着一层琉璃,剔透又易碎。

    心口突然被什么碾了一下,痛得有些喘不过气。

    长珩看向面前这双通红的眼,只觉得自己苦苦用心神设想的一切在慢慢消散,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狠狠重伤了他一身血肉。

    “是。”他哑着声音道,长眸里翻涌出浪来。

    这是目前为止,他唯一能护住她的办法。

    水云天近日不太平,离了涌泉宫,怕是处处有云中君的眼线,跟着容昊去云梦泽最为稳妥。

    眼里最后的亮光生生熄了下去。

    “好。”桑榆像是没什么意见,收回了手,乖巧地站在原地,“既然要去散心,总该让我自己选择去何处吧。”

    长珩看着她的神色,隐隐有些不安:“你想要去哪儿?”

    “司命殿。”桑榆笑起来,头却低了下去,吸了吸发红的鼻尖“,我想小兰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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