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佛堂内金身菩萨神色悲悯,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眸,却莫名给人一种普度众生的神圣之感。

    太后充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之色,还未等她说话,陆衔霜称热打铁,拿出一卷以血为墨撰写的梵文经书,展开后呈到太后跟前。

    “这是贤妃娘娘交与臣女的经书,她希望将此经书献给佛祖后,佛祖念在她一片怜子之心,能保佑公主早日好起来。”

    太后颤颤巍巍的双手拿起经书,心下大为感动,“皇后此事确实做得过头了,哀家自从缠绵病榻后,便不再过问后宫之事,没成想却让贤妃母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皇后将宋献音带回自己宫里教养她是知晓的,自古以来皇后便有管束教导诸皇子公主的职责,她也不好插手置喙。

    而让贤妃抄写经书,禁足宫中也是因为宋献音误伤林婉君而施的惩戒,有理有据,她也不好在此时抚了皇后的面子而去帮一个侧妃。

    但是皇后不该急着将公主嫁给母家的子侄,也不该将贤妃母子逼到此等境地,让后宫嫔妃人人自危,皇后现在算是气焰嚣张,一家独大。

    太后伸手虚扶陆衔霜,示意她跟着自己来,“去请圣上过来,哀家有事与他相商。”

    陆衔霜乖顺的跟在太后旁边,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让贤妃和公主脱离苦海,也彻底拉拢了宋祁渊。

    皇上对太后很是孝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来了,陆衔霜在一旁为太后沏茶,那茶叶正是慕容流金酒楼特有的花茶,太后很是喜欢。

    宋淮抬手行礼,“儿子见过母后。”

    太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堂屋内一片肃静,她端起汝瓷茶碗轻轻拨动茶叶,嬷嬷轻声招呼屋内侍奉的人都出去。

    “皇帝坐,老婆子今日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些话不得不说。”

    宋淮坐在榻上,陆衔霜只是垂首低眉为他呈上一盏花茶,“母后但说无妨。”

    太后放下茶盏,微微坐直了身子,“皇帝日理万机,前朝自有你决断,但是后宫也不能全然交给皇后自己却不上心。这次公主落水受惊,那便是皇后照管不当,皇帝应该将公主送回咸福宫,让贤妃细心照顾,莫让她们母子分离。”

    “母后教诲的是,是儿子疏忽大意,没有考虑周全。”

    太后继续道:“二皇子也是在皇后膝下长大,如今却闹出纵蛇伤人之事,皇后难辞其咎,皇帝既然不做责罚,那也该警示一二,莫让她行事愈发不知收敛。她让贤妃禁足宫中,还以血为墨抄写经书,这那是为国祈福,佛祖可看不得如此作孽之事。”

    “那依母后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皇帝既要弹压皇后,也要对贤妃进行补偿安抚。你可撤了皇后对贤妃的责罚,而且贤妃入宫伺候你也要有二十年了,一直闲淡乖顺,从不争宠闹事,二皇子婚期将近,你大可升一升贤妃的位分。五皇子的母妃良贵妃出生高贵,又识大体懂规矩,不如赐她协理六宫之权。”

    宋淮稍微思索,便知太后用心良苦,平衡后宫势力是首要做的事,只有后宫无风浪,前朝才可稳定安固。

    “儿子这就下旨,是儿子不孝,让后宫闹出诸多事端,打扰母后安养,还让母后忧心替儿子出谋划策。”

    “皇帝日夜操劳,平日也顾不上这许多,后宫事本就像一团乱麻,需要耐下心来才可理清头绪。”

    陆衔霜暗自称赞,不愧是太后,说话滴水不漏又将事情处理得如此圆满,既给足了皇后面子也让贤妃母子不再受她的荼毒。

    “儿子先行告退,明日再来陪母后用午膳。”

    太后点点头,脸上露出疲态,陆衔霜小声道:“太后,臣女扶您进去小憩一会。”

    皇上的旨意来的快,当天下午宋献音便回了咸福宫,皇后派来监督贤妃的人也被遣送回未央宫,升贤妃为贤贵妃的旨意也下来了,整个咸福宫喜意融融。

    陆衔霜也前去恭贺,贤妃升为贵妃的典礼是在一月后举行,那时刚好是她的生日,也算是个好日子。

    宋祁渊得了消息也进了宫,陆衔霜到的时候,她们母子三人正在相拥而泣,尤其是宋献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段时间她是担惊受怕,吃不好也睡不好,见了母妃和哥哥恨不得将满腹委屈都化作泪水流出去。

    “贤贵妃,景王殿下,公主,衔霜来得不巧了,打扰了你们团聚。”

    “雍王妃说的什么话,音儿能回来还多谢你暗中谋划,请受我一拜。”贤贵妃一身素衣,脸色憔悴,想来是近日忧思操劳而致。

    “贤贵妃快快请起,衔霜如何受得你这一拜,不过若咸福宫方便的话,能否收下这个小宫女,随便让她派个伙计就行。”

    那宫女正是当初惹林婉君不快而被打入慎刑司服刑的水芸,也是贺生贺太医的青梅竹马。

    陆衔霜特意选在皇后失势贤贵妃受宠时将她调入咸福宫,过程很顺利,几乎没受什么阻拦。

    水芸身上还有青紫的伤痕,整个人也消瘦无比,想来是受了不少苦,慎刑司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如今陆衔霜对她来说就是恩人,贺生心里也感激不已。

    贤贵妃自然应允,看着水芸道:“你就在公主身边侍候吧,我喜静,用不了这么多宫人。”

    水芸叩头便跪,“多谢娘娘,多谢雍王妃,奴婢必定伺候好公主,忠心不二。”

    宋祁渊心里也很高兴,他没想到陆衔霜居然这么快便做到了当初承诺之事,顺便还绝了皇后想要将妹妹许配给林泽的念头,算是意外之喜。

    几人寒暄一会儿,陆衔霜便起身告辞,宋祁渊有话对她说,两人一同出了咸福宫。

    宽大的宫道上骄阳铺洒出金辉,茉叶为陆衔霜小心翼翼的撑着伞,周围两侧皆是弯腰垂首的宫女太监。

    宋祁渊面带真诚,“以后我但凭陆姑娘差遣,绝无二话。”

    陆衔霜淡然一笑,“景王殿下言重了,身在皇家本就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如今我们不过是互相帮扶,互惠互利。”

    宋祁渊眼神里闪过欣赏之色,不骄不躁,心思缜密,不妇人之仁,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身为女子算是委屈她了。

    “若你为男儿身,定然封侯拜相,闯出一番事业,名留青史。”

    “女儿身虽然不如你们自由,能持剑策马征战沙场,能入科考为君分忧,造福天下万民,但是我们女子身在闺阁后院,也能创造出一番天地,比如我,便能行王爷不能行之事。”

    “是我见识短浅了。”

    六月中下旬,距离陆衔霜成亲不足十日,陆和九带着妻子赵清竹和二儿子陆京生,大儿媳江皖一同来了皇城,至于大儿子陆怀道需要留在徐州处理要务,轻易走不得。

    那日陆衔霜和赵询一家老小一大早便等在了城门口,一起来迎接的还有陈国公和慕容流金。

    令陆衔霜意外的是宋天策居然也来了,不过他一来原本和谐轻松的氛围瞬间就变了,大家不再互相寒暄,都禁声装作赏景的样子。

    众人对他又敬又怕,宋天策神色倨傲,喜欢冷着个脸,面对众人的行礼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也只有陆衔霜没受影响,主动站在宋天策旁边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城门外忽然扬起一片如雾一般轻薄的灰尘,马蹄声踏破寂静的旷野,如雷鸣如擂鼓一般由远及近的传到众人耳朵里。

    不多时由一千骑兵护送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天际,为首的正是穿戴盔甲的陆和九,在他旁边也有一位穿着黑色盔甲白披风的将军,那人正是宋天策得力干将之一,名叫许应淮。

    守城的禁军督卫大喝一声,“开城门!”

    话音刚落,两扇沉重高大的铁质城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众人下了城楼前去相迎。

    陆和九一扯缰绳,胯下战马扬蹄嘶鸣,他翻身下马,亲自去扶夫人赵清竹下马车,脸上堆满了笑意。

    “阿爹,阿娘,兄长,嫂嫂,衔霜日盼夜盼,终于将你们盼来了。”

    赵清竹一身青色衣裙,人淡如菊,拉着女儿的手,眼里有些湿润,脸上带着笑,“怎么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女儿日日都有努力加餐饭!”

    陈国公身着青褐色常服,虽然年近半百,身材依然健硕,留有长须,笑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的。

    “哈哈哈,陆老弟,距离上一次秉烛夜谈,也有十年了,这次你可要陪为兄一醉方休。”

    “那是自然,今日府上定会准备接风宴,慕容兄可同去。”

    慕容流金神情自若,拱手便拜,“小女慕容流金,见过陆大人,陆夫人,二公子。”

    赵清竹笑着道:“不愧是慕容兄养出来的女儿,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资。”

    “她啊,就是喜欢舞刀弄枪,女儿家会的东西,死活不学,为兄也拿她没办法。”

    众人一阵寒暄,陆衔霜推着宋天策走上前来,“阿爹,阿娘,这位便是雍王殿下。”

    陆和九和赵清竹第一次见未来女婿,略有些紧张。

    “微臣携家眷参见雍王殿下,殿下不辞辛劳前来相迎,臣受宠若惊。”

    “陆大人不必多礼,你们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府休整一二,有什么话我们可以路上慢慢说。”

    陆和九神色缓和了一些,之前听闻宋天策不是好相与的,如今一见,似乎传闻不符。

    他没有多做犹豫,带着妻子女儿一同上了宋天策那宽大舒适的豪华马车。

    毕竟再过些时日,他们便算是一家人了,早日熟络熟络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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