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星星挂满天空。
放学后，姜君溟走路回家。姜母姜桃为了她上学方便，特意将房子租在北市一中的附近。
北市一中附近的房价不低，但因为这里是旧城市改造区，卫生差，多墙砖坠落等安全事故，所以租金姜桃咬咬牙还是能够承担。
姜君溟拾级而上，楼道间的感应灯年代久远，忽明忽暗地亮着。
“乖宝，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姜君溟一进门，姜桃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书包。
姜君溟被姜母推着去洗手，她回头对母亲说道：“妈妈，我在学校吃了的。您出摊这么累，收拾完了就去休息了，不用等我。”
租房的灯光微晃，明明四十不到，皱纹已经爬满姜桃的脸。
“我还不了解你，你第一天去学校，肯定会紧张。你心里一有事，就不肯好好吃饭。”姜母往碗了盛饭，招呼姜君溟坐下。
姜君溟笑笑，坐在姜桃跟前，:“那我以后就不再学校吃饭了。反正回来都要加餐。”
姜母摇头，食指轻点着姜君溟的脑袋，“那可不行，在学校还是要好好吃饭。别想着给我省饭菜钱。”
“我可没有。”姜君溟反驳道。
“最好这样。”姜母嗔了姜君溟一眼，关心道：“怎么样，能适应新的环境吗？”
姜君溟点点头，“能。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很好。”
姜桃这才放下心来，从背后拿出一本泛黄的《唐诗文选》来，“这是打扫你房间的时候找到的。之前怎么找都找不着，今天到这样容易就找到了。”
姜君溟的生活平淡无趣，平时除了读书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本《唐诗文选》，当初丢的时候，她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
文集上的灰尘已经被姜母打扫干净，但毕竟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呆了许久，难免有些破损。
失而复得的姜君溟抚平泛皱的书页，高兴极了，“谢谢妈妈，都怪我太粗心了。”
姜桃笑而不语，温暖地看着眼泛金光的姜君溟。其实姜君溟一直以来都更喜欢文科，但是在文理科试行期间，她的理科排名更靠前。她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理科。
姜桃不希望姜君溟因为生活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当时也劝过姜君溟。但是姜君溟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像现在，姜母又一次劝道，“乖宝，要不我们选文吧。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为了不让文选粘上油渍，姜君溟特意把它放进书包里。听到姜母的话，姜君溟只是摇摇头，“没有喜不喜欢，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
她抬头看向姜母，以为母亲在担心自己学不好物理，于是她说道：“妈妈，相信我，我可以的。”
姜君溟目光如炬，姜母一时愣住，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十岁时的姜君溟。
……
那个时候，姜君溟还是章君溟。章君溟十岁生日那天，正好碰上学校放假，章君溟可以在家里庆生。
重男轻女又一穷二白的章家不可能为章君溟大摆宴席，但好在有姜桃陪她。
姜桃在厨房给姜君溟煮荷包蛋，打算早饭后，带章君溟去集市给她买件新衣服。
柴火添得太足，锅太热，刚刚下锅的鸡蛋发出滋滋的声音。看眼着要糊了，姜桃暗道不好，连忙翻了个面，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惊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君溟！”
姜桃急忙丢掉锅铲，一进门，就看见房间乱成一团。章君溟蜷缩在房间角落，原先扎好的头发散落在两鬓，一看就是被人大力拉扯过的。
这样的场面，姜桃其实不知见过一次，每次她问的时候，章君溟都会说是头痒，自己弄的。
而姜桃居然信了，懊悔和怨恨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
罪魁祸首正瘫坐在炕上斜眼看着姜桃，“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育孩子吗！”
章大年吃酒回来，酒桌上输了钱心情很是不好。一回来，就看见章君溟笑嘻嘻地哼着歌坐在桌上。别提多糟心，哪有老子受气，她高兴的道理。
他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章君溟的头发，将毫无防备的章君溟掀翻在地。还没来得及下重手，姜桃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章大年，你这个畜牲，你怎么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姜桃对章大年怒目而视。
姜桃是个传统朴实的农村女子，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章大年。前几年，章大年还老老实实过日子，但近几年越发混账，吃酒赌钱，脾气古怪，甚至还对姜桃动手。
看在孩子的份上，姜桃将就过着日子。如果不是这次亲眼看见，她根本不知道章君溟已经不止一次被打了。
也许是拿准姜桃的性子，每次打完章君溟之后还不忘记警告她不准告诉姜桃，不然下一次会打得更重。
章大年下手狠，却只打头不扇脸，以至于姜桃无法察觉。这一次的发现纯属意外。
章大年对姜桃的大喊大叫很是不爽，上去重重扇在姜桃脸上，指着姜桃的鼻子骂道：“臭娘们，对老子什么态度，胆子肥了是吧。”
姜桃没了反应，呆滞在原地。
气血上头，醉意冲天，让章大年脑袋疼得厉害，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头也不回地对姜桃说：“我饿了，煮好饭叫我。”
姜桃沉默不语，绷直了身体，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里。
厨房的柴火声噼啪作响，烧焦的糊鸡蛋味渐渐弥漫开来，让人焦虑不安。
章君溟从角落走出来，冒冷汗的小手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妈妈，你没事吧。”
姜桃终于有了动作，她蹲下回握住章君溟，说道：“乖宝，妈妈带你走好不好。”
章君溟脸色苍白，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只是知道母亲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所以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章大年睡得死，姜桃连忙收拾东西，带着章君溟离开了章家。姜桃带着章君溟漫无目地坐上一辆长途大巴。
大巴在北市停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姜桃决定在这里落脚，人生地不熟，她们急需一个地方住下，她也需要一份工作。
正好灵愚寺附近有招工，姜桃带着章君溟一同过去。招工现场人太杂，姜母就将章君溟托付给灵愚寺的住持，打算报完名之后去接她。
没想到，刚刚填完信息，招工现场就有人闹事，姜桃被连累着挂了彩。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晚上，她接到章君溟的时候，章君溟看着姜母脸上带血的伤口泪流满面，哭着问姜桃：“妈妈，你受伤了，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你是不是不要乖宝了。”
章君溟哭得下气不接下气，姜桃紧紧地抱着她，君溟太小了，这些天的奔波，让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乖宝不哭，妈妈在。妈妈最爱乖宝，怎么会不要乖宝。”
章君溟在姜桃的安抚下，她渐渐平复了气息，等再抬头时，只听见她说，“妈妈，我以后会一直乖乖的，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
章君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事事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姜桃应该欣慰章君溟的懂事，但又觉得她这个年纪其实不用这么懂事。
灵隐寺人烟散去，只有几盏青灯亮着，倒映在章君溟泛泪的眼眸。姜桃弯腰，搂住她的乖宝，轻声说道：“妈妈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那天之后，世上在无章君溟。
……
饭后，姜君溟帮着姜桃收拾之后，进了卧室。打开台灯，拿出里面的东西。今天的最后一道作业题，是道物理题，需要花点时间。
明月如霜，秋风微凉。窗外刮来一阵风，掀开文集的页页纸扉。最后风停留在李白诗集，那里夹着一张从别处撕来的纸张。
那是十岁的姜君溟写下的日志。
——
2010.09.14 天气：晴
今天是我的十岁生日，虽然没有吃到荷包蛋，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今天开始我就叫姜君溟了！
我真想一夜长大，这样妈妈就不用这么累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对了，我今天在寺庙里等妈妈的时候，碰见一个男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要是以后能在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告诉他，我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
“别哭了。”清秀的少年已经观察菩提树下的少女许久了，她已经哭了一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他觉得她的眼睛会哭坏。
“我没哭。”少女抬头时有些茫然，她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身边有人，但并不妨碍她反驳少年。
少年哑然，他不懂她为什么明明眼角还挂着泪，却如此嘴硬。
“你的父母呢？没有人看着你？”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的父母心可真大。
寺院可没有他们想的这么安全，光他站的这一个小时里，就注意到好几个不怀好意的人了。
“妈妈有事出去了，还有一会儿才会来接我。住持师父也有事，让我乖乖在这里等妈妈。”少女擦干眼泪，却带着哭腔。
少年走进，坐在她身旁，“不进去拜佛吗？”
少女摇摇头，“不拜。”她过年时诚心诚意拜过多少神佛，祈求神明保佑妈妈平平安安，但爸爸的巴掌还不是落在妈妈的身上。
没用，没有用。世上根本没有神明，都是骗小孩的。
少女失落地低下头，眼角的泪摇摇欲坠，摆弄着手里的香包。
“别哭了，”少年昏昏沉沉，强撑着精神和女孩对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香包上绣着灵愚寺特有的福纹，不少父母为过生辰的孩子求，前不久，他也得到一个。
少女点点头。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福袋，伸手递给少女，“给你，你的生日礼物。”
“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少女摇头拒绝。
少年皱眉，悄声说道：“这是神仙托我送给你的，你不要的话，神仙会生气的。他生气的话，是要惩罚不听话的小孩的。”
虽然神明从未显灵，但少女之心一向虔诚。犹豫着还是接下福袋。
“是哪位神仙呢？我以后会好好谢谢他的。”少女问。
歇息了一会儿，少年的精神好了不少，他笑眼看着少女，“他不用报酬。”
“他真是个好神仙，我以后就只拜他了，”少女靠近少年，问道：“你告诉我吧，到底是哪位神仙。”
“顾璟川，回家了。”
顾璟川还没回答姜君溟，顾母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
顾璟川跳下台阶，转身就要离开。姜君溟连忙叫住他，“顾璟川，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她已经止住眼泪，但是眼周泛红，顾璟川没有得想逗逗她。
“他叫顾璟川，放心，他在天上会好好保佑你的，毕竟你是他的第一个信徒。”
说完之后，少年就消失在古寺巷道。此时，古寺的整点钟声敲起，万籁俱寂，银杏树叶随风飘零。
……
青灯在上，金佛古刹，姜君溟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毫无防备地被神明投下爱恋。
放学后，姜君溟走路回家。姜母姜桃为了她上学方便，特意将房子租在北市一中的附近。
北市一中附近的房价不低，但因为这里是旧城市改造区，卫生差，多墙砖坠落等安全事故，所以租金姜桃咬咬牙还是能够承担。
姜君溟拾级而上，楼道间的感应灯年代久远，忽明忽暗地亮着。
“乖宝，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姜君溟一进门，姜桃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书包。
姜君溟被姜母推着去洗手，她回头对母亲说道：“妈妈，我在学校吃了的。您出摊这么累，收拾完了就去休息了，不用等我。”
租房的灯光微晃，明明四十不到，皱纹已经爬满姜桃的脸。
“我还不了解你，你第一天去学校，肯定会紧张。你心里一有事，就不肯好好吃饭。”姜母往碗了盛饭，招呼姜君溟坐下。
姜君溟笑笑，坐在姜桃跟前，:“那我以后就不再学校吃饭了。反正回来都要加餐。”
姜母摇头，食指轻点着姜君溟的脑袋，“那可不行，在学校还是要好好吃饭。别想着给我省饭菜钱。”
“我可没有。”姜君溟反驳道。
“最好这样。”姜母嗔了姜君溟一眼，关心道：“怎么样，能适应新的环境吗？”
姜君溟点点头，“能。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很好。”
姜桃这才放下心来，从背后拿出一本泛黄的《唐诗文选》来，“这是打扫你房间的时候找到的。之前怎么找都找不着，今天到这样容易就找到了。”
姜君溟的生活平淡无趣，平时除了读书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本《唐诗文选》，当初丢的时候，她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
文集上的灰尘已经被姜母打扫干净，但毕竟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呆了许久，难免有些破损。
失而复得的姜君溟抚平泛皱的书页，高兴极了，“谢谢妈妈，都怪我太粗心了。”
姜桃笑而不语，温暖地看着眼泛金光的姜君溟。其实姜君溟一直以来都更喜欢文科，但是在文理科试行期间，她的理科排名更靠前。她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理科。
姜桃不希望姜君溟因为生活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当时也劝过姜君溟。但是姜君溟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像现在，姜母又一次劝道，“乖宝，要不我们选文吧。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为了不让文选粘上油渍，姜君溟特意把它放进书包里。听到姜母的话，姜君溟只是摇摇头，“没有喜不喜欢，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
她抬头看向姜母，以为母亲在担心自己学不好物理，于是她说道：“妈妈，相信我，我可以的。”
姜君溟目光如炬，姜母一时愣住，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十岁时的姜君溟。
……
那个时候，姜君溟还是章君溟。章君溟十岁生日那天，正好碰上学校放假，章君溟可以在家里庆生。
重男轻女又一穷二白的章家不可能为章君溟大摆宴席，但好在有姜桃陪她。
姜桃在厨房给姜君溟煮荷包蛋，打算早饭后，带章君溟去集市给她买件新衣服。
柴火添得太足，锅太热，刚刚下锅的鸡蛋发出滋滋的声音。看眼着要糊了，姜桃暗道不好，连忙翻了个面，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惊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君溟！”
姜桃急忙丢掉锅铲，一进门，就看见房间乱成一团。章君溟蜷缩在房间角落，原先扎好的头发散落在两鬓，一看就是被人大力拉扯过的。
这样的场面，姜桃其实不知见过一次，每次她问的时候，章君溟都会说是头痒，自己弄的。
而姜桃居然信了，懊悔和怨恨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
罪魁祸首正瘫坐在炕上斜眼看着姜桃，“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育孩子吗！”
章大年吃酒回来，酒桌上输了钱心情很是不好。一回来，就看见章君溟笑嘻嘻地哼着歌坐在桌上。别提多糟心，哪有老子受气，她高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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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年，你这个畜牲，你怎么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姜桃对章大年怒目而视。
姜桃是个传统朴实的农村女子，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章大年。前几年，章大年还老老实实过日子，但近几年越发混账，吃酒赌钱，脾气古怪，甚至还对姜桃动手。
看在孩子的份上，姜桃将就过着日子。如果不是这次亲眼看见，她根本不知道章君溟已经不止一次被打了。
也许是拿准姜桃的性子，每次打完章君溟之后还不忘记警告她不准告诉姜桃，不然下一次会打得更重。
章大年下手狠，却只打头不扇脸，以至于姜桃无法察觉。这一次的发现纯属意外。
章大年对姜桃的大喊大叫很是不爽，上去重重扇在姜桃脸上，指着姜桃的鼻子骂道：“臭娘们，对老子什么态度，胆子肥了是吧。”
姜桃没了反应，呆滞在原地。
气血上头，醉意冲天，让章大年脑袋疼得厉害，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头也不回地对姜桃说：“我饿了，煮好饭叫我。”
姜桃沉默不语，绷直了身体，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里。
厨房的柴火声噼啪作响，烧焦的糊鸡蛋味渐渐弥漫开来，让人焦虑不安。
章君溟从角落走出来，冒冷汗的小手握住母亲颤抖的手，“妈妈，你没事吧。”
姜桃终于有了动作，她蹲下回握住章君溟，说道：“乖宝，妈妈带你走好不好。”
章君溟脸色苍白，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只是知道母亲在询问自己的意见，所以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章大年睡得死，姜桃连忙收拾东西，带着章君溟离开了章家。姜桃带着章君溟漫无目地坐上一辆长途大巴。
大巴在北市停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姜桃决定在这里落脚，人生地不熟，她们急需一个地方住下，她也需要一份工作。
正好灵愚寺附近有招工，姜桃带着章君溟一同过去。招工现场人太杂，姜母就将章君溟托付给灵愚寺的住持，打算报完名之后去接她。
没想到，刚刚填完信息，招工现场就有人闹事，姜桃被连累着挂了彩。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晚上，她接到章君溟的时候，章君溟看着姜母脸上带血的伤口泪流满面，哭着问姜桃：“妈妈，你受伤了，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你是不是不要乖宝了。”
章君溟哭得下气不接下气，姜桃紧紧地抱着她，君溟太小了，这些天的奔波，让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乖宝不哭，妈妈在。妈妈最爱乖宝，怎么会不要乖宝。”
章君溟在姜桃的安抚下，她渐渐平复了气息，等再抬头时，只听见她说，“妈妈，我以后会一直乖乖的，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让你过上好日子。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
章君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事事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姜桃应该欣慰章君溟的懂事，但又觉得她这个年纪其实不用这么懂事。
灵隐寺人烟散去，只有几盏青灯亮着，倒映在章君溟泛泪的眼眸。姜桃弯腰，搂住她的乖宝，轻声说道：“妈妈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那天之后，世上在无章君溟。
……
饭后，姜君溟帮着姜桃收拾之后，进了卧室。打开台灯，拿出里面的东西。今天的最后一道作业题，是道物理题，需要花点时间。
明月如霜，秋风微凉。窗外刮来一阵风，掀开文集的页页纸扉。最后风停留在李白诗集，那里夹着一张从别处撕来的纸张。
那是十岁的姜君溟写下的日志。
——
2010.09.14 天气：晴
今天是我的十岁生日，虽然没有吃到荷包蛋，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今天开始我就叫姜君溟了！
我真想一夜长大，这样妈妈就不用这么累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对了，我今天在寺庙里等妈妈的时候，碰见一个男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要是以后能在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告诉他，我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
“别哭了。”清秀的少年已经观察菩提树下的少女许久了，她已经哭了一个小时，再这样下去，他觉得她的眼睛会哭坏。
“我没哭。”少女抬头时有些茫然，她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发现身边有人，但并不妨碍她反驳少年。
少年哑然，他不懂她为什么明明眼角还挂着泪，却如此嘴硬。
“你的父母呢？没有人看着你？”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的父母心可真大。
寺院可没有他们想的这么安全，光他站的这一个小时里，就注意到好几个不怀好意的人了。
“妈妈有事出去了，还有一会儿才会来接我。住持师父也有事，让我乖乖在这里等妈妈。”少女擦干眼泪，却带着哭腔。
少年走进，坐在她身旁，“不进去拜佛吗？”
少女摇摇头，“不拜。”她过年时诚心诚意拜过多少神佛，祈求神明保佑妈妈平平安安，但爸爸的巴掌还不是落在妈妈的身上。
没用，没有用。世上根本没有神明，都是骗小孩的。
少女失落地低下头，眼角的泪摇摇欲坠，摆弄着手里的香包。
“别哭了，”少年昏昏沉沉，强撑着精神和女孩对话，“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香包上绣着灵愚寺特有的福纹，不少父母为过生辰的孩子求，前不久，他也得到一个。
少女点点头。少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福袋，伸手递给少女，“给你，你的生日礼物。”
“不要，妈妈说不能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少女摇头拒绝。
少年皱眉，悄声说道：“这是神仙托我送给你的，你不要的话，神仙会生气的。他生气的话，是要惩罚不听话的小孩的。”
虽然神明从未显灵，但少女之心一向虔诚。犹豫着还是接下福袋。
“是哪位神仙呢？我以后会好好谢谢他的。”少女问。
歇息了一会儿，少年的精神好了不少，他笑眼看着少女，“他不用报酬。”
“他真是个好神仙，我以后就只拜他了，”少女靠近少年，问道：“你告诉我吧，到底是哪位神仙。”
“顾璟川，回家了。”
顾璟川还没回答姜君溟，顾母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
顾璟川跳下台阶，转身就要离开。姜君溟连忙叫住他，“顾璟川，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她已经止住眼泪，但是眼周泛红，顾璟川没有得想逗逗她。
“他叫顾璟川，放心，他在天上会好好保佑你的，毕竟你是他的第一个信徒。”
说完之后，少年就消失在古寺巷道。此时，古寺的整点钟声敲起，万籁俱寂，银杏树叶随风飘零。
……
青灯在上，金佛古刹，姜君溟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毫无防备地被神明投下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