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绿茵球场。男足未来的希望们被家长握着小手离开,有的不情不愿地回头望着球门尔康手,有的甚至抱着门栏不撒手,结果被当众打了屁股。

    一个足球骨碌骨碌滚到唐水脚边,小男孩朝她挥挥手,唐水也朝他挥挥手,活动活动筋骨抬起一脚把球踢飞了。

    小男孩目送足球以一道华丽的抛物线落入池塘,激起高高的水花,他望着池塘久久没有回头,应该是相当震惊,就在下一秒,他头一转朝唐水冲去,像个点燃引线的小炮仗。

    唐水急忙喊道:“我可以解释!”

    小男孩卯足了劲跑,喊道:“我不听!我不听!”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唐水见他仍然一意孤行地莽,她转身就逃。

    她逃他追,硬生生打破了唐水老年人散步去王卫国家的愿景。作为一个成年异人,唐水毫无疑问地在二人追逐战中遥遥领先。

    小男孩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不见踪影。唐水愧疚地想,明天买个新足球去球场找他赔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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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水按响王卫国家的门铃,一位利落短发、身量较高的女子开了门。

    “初次见面,我是唐水。”

    “我是卓宁,王亦的妻子,快进来吧。”

    客厅飘荡着浓烈的酒香。

    “水儿,来。”唐明月朝唐水招招手,对徐敏丽感叹道,“你快十年没见过水儿了吧。”

    “丽姨好,总听嫂子说起您,今天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唐水话没说完就被徐敏丽握着手拉到身旁。徐敏丽喝得醉醺醺的,笑着说,“太见外了,咱们不用多客套。”

    “诶呀,上一次见……还是你上高中的时候?”徐敏丽皱眉回忆状。

    脑子里筛了一遍硬是没捞起来半点回忆,唐水知道自己忘性大,也不为难自己,大大方方地说:“好像是高中诶,丽姨记性真好啊。”

    “真的是太久了,还是当年回成都见过一回。”徐敏丽和唐明月对视一眼,笑着说,“水儿,我和月儿生的全是小子,你这小妹宝贝得很,月儿可没少拿照片给我看,四舍五入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了。真是越长越乖啦(四川话:漂亮)。”

    “听月儿说你现在没处对象啊。”徐敏丽笑眯眯地摸摸唐水的脸蛋。

    果然唠家常躲不开的话题之一就是处没处对象。“是啊,丽姨有好的可以介绍给我的,我不介意相亲。”唐水顺着徐敏丽的话往下说,毕竟喝醉的人得哄着。她小声和唐明月说,“月月,你输了多少啊,丽姨开心成这样。”

    唐明月笑着拍了一下唐水的手,“瞎说什么,这不是小丽家的老三要回来了,大家开心,喝点酒助助兴。”

    唐水疑惑,“老三?我记得是又哥在国外。”

    “不是又,是也,老三王也。”唐明月递了杯威士忌给唐水。

    徐敏丽喝了一大口酒,贴着唐水,“回来的是小也子。”

    鼻子一酸,眼里迅速兜了包泪水,唐水蹙着眉问:“他从哪回来?”

    瞧见唐水泛红的眼眶,唐明月愣一下,心疼地说:“怎么了这是。”

    唐水揪住唐明月的衣摆,又问了一遍,“他从哪回来?”

    “武当山,武当那边联系老王,小也被武当除名了。”

    是认识的那个王也,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一滴砸进酒杯中,溅起一朵姜黄色的花。

    徐敏丽和唐明月两人慌张地询问唐水出了什么事,唐江和王卫国闻声也从餐桌旁围了过来。他们的交谈声逐渐变得尖锐,最后浓缩成了一阵嗡鸣,唐水抽过纸巾把眼泪擦干净,低着头缓了会。

    耳边的声音由模糊变至清晰。

    “水儿,还好吗?”唐明月将唐水揽在怀里。

    “没事的,别担心。”唐水依偎在唐明月怀里,眼前是一脸担忧的徐敏丽,她不好意思地说,“丽姨,我就是饿的,睡一天没吃饭了,头有点晕。”

    徐敏丽立马张罗着要做饭,被王卫国拉着手坐下,他说:“都喝这么多了脑袋不晕啊,今咱们点外卖,速度还快。”

    唐江摸摸唐水的头,“真没事吧。”

    “真没事。”唐水朝他眨眨眼,“我刚刚喝了你藏在冰箱里可乐,现在肚子疼了得去趟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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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水洗过脸后倚着洗手台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只要一有杂念就总能拐到王也那去。

    烦死了又想到了,唐水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

    她变成了一个爱哭包,一个满脑子王也的恋爱脑。

    手机嗡嗡嗡振动,唐水抄过手机。

    来电显示:是宝贝也

    ……她什么时候改成这个备注的,是清醒的时候做的吗,不,她一点都不清醒,她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唐水接听后点开免提。王也的声音很黏糊,本就夹带吞音的京片子更是糊成一团。

    “歪?我这刚睡醒看到你给我打电话来着……”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唐水小声喊他:“宝贝……”

    “嗯……嗯?”睡得太久了脑袋也糊住了,王也吞咽口水润润嗓子,传来的女声是熟悉的哭腔。

    “唐水……”王也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哭吗?”

    唐水避而不答,情绪低落,“……宝贝…你是不是讨厌我?”

    一时,剩了些微不可查的呼吸声,却不见回答。心尖一颤,腿肚子发软,唐水滑坐到地上。

    王也只是被问懵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呃……我不讨厌你啊。”王也听到“咚”的声响,翻身坐了起来,“唐水,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呢?”

    唐水抱着腿抹眼泪,“你犹豫了,你就是讨厌我。”

    “我真不讨厌你。”王也握着手机掏心掏肺地说,“真的,我根本没理由讨厌您啊,您说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友申请。”手背抵住鼻子,唐水平稳声线,声音又低又闷。

    王也傻眼,“……什么好友申请。”

    “微信好友申请。”

    王也点开微信,看到一个小红点立即同意。

    “同意了,已经同意了嘿。”

    “早同意不就好了,真费劲。”唐水扶着洗手池站起来,抽过纸巾擤鼻涕。

    王也沉默了会,不爽道:“唐水,你怎么回事儿啊?溜我玩呢?”亏他还担心她出什么事了,乒呤乓啷的,至——于吗请问。

    唐水扯过洗脸巾湿湿水,抹掉泪痕,“没啊,我刚刚可都是真情实感,就是因为你不通过我好友申请我才哭的。”

    不是很能理解唐水的脑回路,屋里只王也一人,他支起腿,摸了把颈间因酣睡蒸出的腻乎汗,又躺回榻上,一时语塞:“……怎么又为这事儿哭啊……”

    “我觉得你不通过我好友申请是因为讨厌我……”唐水也不理解,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等会该怎么和月月他们解释哭得眼红鼻子红的。

    大号拉不出来憋红的?有点丢脸啊,她真的不便秘的。

    “不过这和亲嘴还不一样,因为好像纯属是我自怨自艾臆想出来的,越想越难过就哭了,但不会一直哭,亲嘴那是亲不到就会一直哭。”

    “虽然我真的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在意你,但是我确实很在意你,在意你对我的看法,在意你喜不喜欢我。”唐水坐在马桶盖上认真剖析自我。

    没得到对面回应,唐水问王也:“……宝贝,你在听吗。”

    “听着呢,还有你能不喊我…呃……换个称呼成不?”

    唐水嘴一瘪,拒绝道:“不要,喊这个会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你这么喊我不敢应啊……”王也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唐水笑笑,“王也,你害羞啦?”

    “嗐,那倒不至于,就是别扭……”王也坐起身,趿着布鞋走到门边开了灯又盘腿坐回榻上,“咱们捋一捋啊。”

    王也艰难回忆了一下,这回忆会咬人。

    “最开始的打奔儿,是因为前天你看到了大屏幕里我和老铁比试的画面,而且亲不到就会一直哭,对不?”

    唐水同意,“对。”

    “第一次是直播画面,昨天你是在看台上看我和诸葛青比试,是肉眼直观的。”

    唐水思忖着,“可以通过载体吗,是只要我的眼睛看到了活着的你,还是说照片和视频这种影像资料看到了也会产生亲吻冲动。”

    “我觉着这需要试试。”王也挠挠脸补充道,“嗐,现在最好别试吧,万一有用你又得硬生生哭晕了,毕竟我还在山上。”

    唐水悲从中来,“……你欠我一次亲嘴,回来补给我。”

    “……”王也当成耳旁风,继续分析,“树林里的两次亲嘴是有时间间隔的。”

    唐水也想到了这一点,“没错,我们可以做个小测试得出准确时间,你什么时候到家?”

    王也暗自吐槽,大学时实验是没少做,这么奇葩的还是头一次。

    “成吧,我明天就下山了……”王也回想唐水的问法,疑惑道,“这意思是…你知道我要回家?”

    王也被武当除名了,这是为什么?唐水眨眨眼睛,直白地说:“你不是被武当除名了吗,回不去了吧?月月说武当打了电话,告诉国叔你被武当除名了。”

    唐水,唐明月,唐江,唐处愚。

    “……吔?”王也懵逼脸,理出来一段人际关系,“你是月姨和江叔家内小妹,老愚的姑……”

    唐水抿抿嘴,没憋住笑,“王也……噗……我是不是比你大一辈啊……”

    “……”王也撇嘴,“你不是喊我爸叔么,没差辈啊。”

    人们总是对伦理称呼问题存着莫须有的坚持。

    “我出这个门就喊他国哥。”

    王也无语住了,“……不是,您今年多大啊?”

    可是有些女人过了十八就会对年龄斤斤计较,比如:唐水。

    唐水控诉道:“这个问题很伤人知不知道,因为我已经十八……再加八了。”

    王也笑出了声,“二十六呗,咱们一样啊,不伤人滴,正当好年华啊。”他躺回榻上枕着胳膊肘,一脸享受,“最适合睡觉了嘿。”

    “宝贝……”唐水有个脑洞,她琢磨着,“既然我们同龄,家人关系又好,但是我只见过又哥和亦哥,之前从没见过你……”

    “之前从没见过”几字让王也意识到些什么,眉头上挑,语气破天荒多了些耐人寻味,“怎么说?”

    唐水一脸纠结,“我们……失忆过吗?”

    “……不能吧,这太玄乎了。”王也咋舌,唐水这记性真不咋地,准备大大方方认个友,俩人一起感叹缘分真真妙不可言,一开口却变了个话头,“您……呃…母校是哪啊?”

    “母校?”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唐水顿了顿,询问王也,“要从幼儿园说起吗?”

    莫名的问题偷溜出了口,原本的想问的熄了火,也不急于这一时。王也眨巴眨巴眼,不过问都问了,他任意地框定范围,“大学吧,大学哪的?”

    “美院,清华美院。”

    “嚯,我也是洗浴的。”王也点点诧异,丝丝惊奇,合着没头没脑做了几年术士,竟暗生了一语成谶的妙法?忒中二了点哈……总之,他觉得这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唐水联想到更狗血的桥段,“难道我大学喜欢过你,结果爱而不得突遇车祸,脑部重创后失忆了?”

    剧情狗血到王也脑袋卡壳,“……那我为啥不记得。”

    “因为你觉得伤害了我,封心锁情不再爱,忘却尘缘去武当出家了?”

    有因有果,竟然离谱得有些合理。“想法很巧妙啊。”王也摸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你现在在哪呢?我家吗?”

    “准备来说坐在你家厕所的马桶盖上。”

    “你坐那儿干嘛?”

    唐水苦着脸,“我刚刚一听你的名字就委屈,直接在客厅哭出来了,就说吃坏肚子了跑厕所躲躲,现在躲了快半小时了,他们肯定以为我便秘了。”

    虽然唐水的语气真的很可怜且这事他得担一半责任,但王也还是没忍住笑喷了。

    唐水跺了下脚,“笑个锤子,我肠胃可是很好的,我要出去了,挂了。”

    唐水把手机揣兜里拉开门。

    唐明月、徐敏丽手忙脚乱地转过身,一边向前走一边摸头发,王卫国、唐江一个挠挠下巴一个挠挠头,卓宁看着王亦的脸问她今天发型怎么样,王亦举起大拇指说:超棒。

    加起来超二百五十岁的人了还喜欢听墙脚啊,还以家庭为单位团伙作案。

    唐水嘴角一弯,无奈地说:“是不是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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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水真的没想到被踢飞足球的受害者小男孩是王家第三代的独苗苗——淘淘。

    此刻他正坐在她的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里的白灼虾。唐水把壳摘干净了,将虾肉轻轻放在他的碗里,抱歉地朝他笑笑。

    她这边给了淘淘一个虾,徐敏丽就给她一个,说着:“水儿多吃点,淘淘还不谢谢阿姨。”

    淘淘嘴一瘪看向唐水,试图指控,“奶奶她……”

    唐水也嘴一瘪看着他,淘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别过脸去,筷子夹起虾肉狠狠咬了一口,“谢谢水阿姨。”

    唐水挑最漂亮的糖醋排骨放到他碗里,“应该的应该的,小孩子多吃点才能长高,像你三爷那么高。”

    唐水把虾肉塞进嘴里,咀嚼的速度逐渐变慢。

    ……完了,话又拐到王也身上去了。

    徐敏丽、唐明月、王卫国、唐江四人像是闻到蜂蜜味伺机而动的棕熊,他们两两交换完眼神,最后唐明月被选作代表领导式发言。

    唐明月一反常态的使用怀柔政策,“水儿,你刚刚在厕所和谁聊天呢?”

    唐水装傻,“月月现在在吃饭呢,不要谈论厕所话题。”

    果然雷厉风行的战争手段才适合唐水这种爱逃避的小孩,唐明月眉一挑 ,“我们家一直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实话的孩子才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唐水含着饭糊弄人,“one耶。”

    唐明月用筷子敲敲桌子,“把饭咽下去,好好说话。”

    唐水即答,“王也。”

    唐明月清清嗓子,“说说你们的关系。”

    唐水依次观察除淘淘以外所有人的表情,因为淘淘当时在写作业没来得及听墙角。

    “……我可以问问你们听到了什么吗?”

    唐明月一点徐敏丽,“小丽你来回答。”

    徐敏丽软软地笑起来,这使肉肉的她显得更加绵软和蔼了。

    一看就是个唱白脸的。

    “听得挺模糊的,就是些零零碎碎的词语。”

    唐水塞了一口土豆丝。不会是便秘,车祸,失忆之类的吧。

    徐敏丽道:“哭,宝贝,亲嘴,睡觉,明天下山。”

    ……?你们好会抓重点啊???

    唐水咽下土豆丝,干巴巴地说:“……我们的关系……”她咬咬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徐敏丽眼睛一亮,唐水语调又弱下来,“也可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放下筷子比划两下,食指和拇指间留下一小段距离,“就那种……很灰色地带,很微妙的……”

    唐江眉头紧锁,“……你们俩发生关系了?”

    唐水捂住淘淘的耳朵,立马否定,“没有,大江这里有小孩子呢。”

    王卫国严肃脸,“水儿,别怕,内小子是不是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告诉叔,叔给你出气。”

    啵个嘴也算出格吗,她亲家里小狗的时候都比这出格。“真没有,王叔,你们别担心了。”唐水认真道,“王也他很好,我们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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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后就是新一轮的酒局。

    王也被武当除名且明天下山这两件事让王卫国喜不自禁,今晚就属他喝得最多最嗨皮。

    为了躲避新一轮的严刑拷问,唐水逃到阳台上准备自酌几杯,没想到卓宁也在这里躲着。

    两人意外的聊得来。

    从包包香水穿搭化妆品护肤品医美聊到酒吧夜店会所哪家的男模屁股最翘脸蛋最靓。

    晚风将她的短发吹乱,碎发遮挡视线,卓宁倚着栏杆不甚在意,“结婚后就没看过男模了……淘淘出生后更是很少喝酒、蹦迪。这次多亏小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她轻柔地笑了笑,还是抬手将头发捋到脑后,像是将婚前的小爱好妥当收好徒作缅怀。

    醉酒后的一切情绪外露似乎都可以被体谅。

    “……王亦他啊,根本不懂我,这么多年了我都是为他着想。”

    婚姻给女人所带来的是否大于失去的,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自己似乎对其无从置喙。

    至少现在除王也外,没有一人让她有与之共度余生的想法,唐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怎么又拐到王也那去了。

    “男人不都这样吗。”小臂架着栏杆,唐水眨眨朦胧的眼已然是醉了,“我们付出的好很快就会变成理所当然的,得到后便不珍惜更是他们刻在基因里的一段。”

    别墅外的后山此时与茫茫夜色交融,徒留几抹黛色却失了棱角,只剩灰白的边界线,成了一幅天然的水墨丹青画。

    卓宁搂过唐水笑道:“有故事啊?不过你也别太悲观嘛,我和王亦这么多年磕磕绊绊不也过来了。婚姻啊,还得慢慢品。”

    “是苦酒吗?”

    “你喜欢喝什么酒?”

    “唔……梅子酒吧…”

    “就是那个味的,再加一点点苦和一点点辣。”

    “我不喜欢苦诶,那样我就会变成苦水了。”

    卓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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