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傍晚,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下了几个小时,粤市的炎热却并没有消减多少,反而因为空气变潮湿而更显闷热。

    雨后,坐在靠窗位置的夏亦云,伸手轻轻推开了个窗缝,一股潮湿的热气,立时涌入空调冷气打得十足的教室。

    夏亦云将脸凑近了窗缝,细细嗅着。

    她喜欢雨的气味。

    雨是什么气味呢?夏亦云也说不上来,但总之是有气味,而且是一种特殊的、她一闻便知道是雨的气味。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雨……夏亦云有些闻不出来往常那种气味,总感觉糊着一团雾。

    可能是感冒了吧,夏亦云揉了揉鼻尖。

    正这么想着,晚自习的放学铃声拉响,原本落针可闻的寂静教室立时喧闹起来。

    今天轮到夏亦云值日,又排的是拖地的活,只得等其他人都打扫完毕,她才能开始。

    待夏亦云拖完地,背着书包迈出校门时,学校的学生已然离开大半了。

    走到自行车的停放处,夏亦云找到了自己那辆有些老旧的白色自行车,跨腿骑上座椅,便往家骑去。

    往家的方向走,这座城市繁华的车水马龙,也便逐渐消失。

    夏亦云住在这座港口城市的城中村。

    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人声鼎沸。

    破旧的自建房,板砖松动的地面,昏暗的路灯……

    灰色才是这里的主色调。

    夏亦云在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口停住了车,从这里穿过去,可以少绕十多分钟。

    本就因值日耽误了许多时间,没吃晚餐的肚子又恰时咕咕响了起来……夏亦云想了想,还是决定抄近道。

    巷子里的路灯本就少的可怜,加上年久失修,这些廉价的灯泡罢工了一大半,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光亮可言。

    夏亦云是很怕黑的,夏夜的酷热之下,她却只觉后背发寒。

    突然,身边传来小东西掉落的细碎声响,她顿时吓得寒毛竖起,猛的偏头望去——

    “喵……”,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猫眼。

    夏亦云松了一口气,即使还是害怕,但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样畏畏缩缩地慢行,而是一路疾驰。

    出了巷子,幽黄的路灯灯光撒下。

    见了光,夏亦云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将车骑到了楼下放自行车的棚子,上锁。

    一切完成,许是刚才的恐惧耗费了许多心力,她越发觉得饿,只觉得胃好像正在被胃酸腐蚀着。

    吃什么呢?夏亦云在脑海里盘点着家里的余粮,思考着上次屯的临期的泡面还有没有剩。

    “啪!”

    一阵剧痛从额头处传来,夏亦云呆滞还未一秒,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血色立时糊住了右眼。

    夏亦云心下警铃大作,转身欲跑,但还不等她迈出的腿落地,一只粗糙的手便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一阵大力凶狠将她往后拖去。

    夏亦云脑中飞速运转,发现左手还未被完全禁锢住,便立刻死命抓向了捂住自己嘴的手。

    身后的男人吃痛,手下意识松了一些,夏亦云立刻抓住机会大声求救:“救命!救……”

    第二个救命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男人连忙又将她的嘴捂死。

    吃了教训,这下无论夏亦云怎样抓,男人的手上多了十几条冒血的伤痕,硬是咬死了一点没松劲。

    夏亦云被拖拽在粗糙的地面上,粗糙的沙砾穿透单薄的校裤,小腿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无尽绝望席卷而来。

    突然,浑身一松,夏亦云立马抓住机会挣开。

    她踉跄两步,回头一看,一个只穿着大裤衩的中年男人,捂头倒在地上。

    旁边,一个身高优越的少年,手握一根有些生锈的钢管,一下、一下,砸向那男人。

    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带了十足狠劲,打得男人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劲,直抱着头狼哭鬼嚎。

    少年的碎盖刘海被一阵微风吹开了些,露出垂着的眸——一双极其漂亮的、乌黑纯净的狐狸眼。

    夏亦云望着他的脸,愣了一瞬,说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间。

    少年突然抬起头,他的视线,就这样突然撞进她的视线。

    瞧着夏亦云呆愣的样子,少年无奈地笑笑:“阿亦,打狗很累的,先报警好不好?”

    “哦,哦,好好。”夏亦云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掏裤兜里的手机,却猛地停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少年。

    “你怎么认识我?”

    少年面露不解:“怎么不认识?呆了你。快报警哦,手都酸了。”

    夏亦云不动,浅浅笑笑:“阿琛,我们该认识。但——”

    “还不是现在,不是吗?”

    “叮叮——叮叮——”

    夏亦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果然是梦。

    闹钟还在耳边锲而不舍,她随手将其按灭。

    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重复做着这个梦。

    梦到苏琛,梦到,24年,他们初识的那个夏夜。

    那时,夏亦云还在粤市一中读高二。

    苏琛也在一中,而且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公认的两大校草之一。

    其实一般来说,高中生已经不会再幼稚地去评选什么校花校草,奈何苏琛长得实在太过优越,甚至还能在群英云集的粤市一中,稳居年级第二。

    可是他从来独来独往。不同别人说话,也从不搭理别人,即使是示好。

    久而久之,不论是男孩女孩、老师学生,都下意识远离这朵高岭之花,免得被冷待。

    夏亦云原也没有同他有过接触,倒不是怕被冷脸,只是不关心。

    她的生活,只有打工与学习,那些悸动的少女心事,于她,已经是非常久远且昂贵的奢侈品了。

    直到那个夏夜,下晚修的夏亦云被男人拖走,是苏琛,这个别人口中的冷漠少年,拚命救了他。

    十六七岁的少年,同一个肥硕的成年男性对峙,自然不像梦里那样轻松。

    待警察赶来之时,苏琛被男人夺过去的铁棍重击了好几棍,身形已经因疼痛有些不稳了,却还牢牢护在夏亦云身前。

    从那之后,苏琛,成为了夏亦云除了学习与打工以外,唯一会关注的事。

    但也只是默默关注。

    因为那晚之后,夏亦云有去找过他。

    夏亦云去到他的班级,恳切地向他表达感激,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从未谋面的一个陌生人。

    自此,她也便歇了亲近他的心思,只默默关注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成绩进退、他从未有所波动的神情下隐藏的喜怒哀乐。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伺机报答他,但此间当真没有缭绕一丝其他的情愫?

    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她喜欢糊涂的活着。对于她这样处境的人来说,清醒是一种痛苦。

    夏亦云坐起身,轻轻晃晃头,又伸出十指纤长的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当下。

    她探出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2032年7月5日,七点,所幸没有错过闹铃。

    伸了个懒腰,便起床洗漱。洗漱完,夏亦云坐到书桌前,拿出抽屉里的化妆镜,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出门赶地铁。

    虽然已经已经来港市两年多了,但每一次走在大街上,此间繁华还是会令夏亦云感叹。

    她现在在港市的浮彩律师事务所上班,规模不大,但薪酬很可观。

    本来夏亦云是不打算在此就职的,大学毕业后,她的打算是就在粤城找个小律所工作,可能不会很富裕,可能年少时那个闪闪发光的律师梦不会再实现,但是——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没读研,是一大劣势,很难进大城市的大律所。

    但这没办法,爸妈去世很多年了,留下的微薄的赔偿金,甚至没法支撑她读大学。这些年,她一直半工半读,这才勉强读完大学。法学专硕费用太高,自然没办法继续读了。

    另一方面,粤城有她的家,即使是在城中村,即使只是一套小小的二居室,但那里是家。

    于是她开始在粤城四处投简历。很奇怪,有名法学院毕业的夏亦云,却四处碰壁,一直没有拿到offer,低谷之际,意外偶遇了学长梁沐臣。寒暄之后,夏亦云得知梁沐臣的律所正处于起步阶段,而梁沐臣一直很欣赏夏亦云,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成功入职。

    来到港市,夏亦云惊喜发现员工福利非常不错——在寸土寸金的港市,律所给她提供一套一居室做宿舍,麻雀很小,却五脏俱全,而且步行到公司也只需十来分钟。

    所以,此时的夏亦云,时间非常充裕,便不疾不徐去了粥店,点了一碗艇仔粥,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想到梁沐臣很喜欢这家店,夏亦云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个微信,问他吃早点没。

    梁沐臣回的很快:“还没,刚到公司,你吃了没?”

    夏亦云回复:“在吃。”

    想了想,觉得梁沐臣兴许会过来,与她一起吃,于是急忙又补了一条:“你吃什么,给你带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火慢熬的粥都端了上来,梁沐臣还没回复。

    意料之内。

    即使港市人人都赞梁家少爷温文尔雅,但只有她知道,温润随和皮囊下的他,其实极其强势。就比如微信,他从来只看到他想看到的消息。

    夏亦云叹了一口气,起身又去点了一碗艇仔粥。

    坐回座位,夏亦云慢慢搅动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粥,好让其快些变温。

    夏亦云慢慢吃着,小半碗粥下了肚,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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