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起见,萧衍拿起那“点心”轻轻嗅了嗅。

    而后便发现,他的确能闻到味道。

    虽然微弱,但确实是有。

    这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他又试着咬下一点——

    牙齿间能感觉到酥脆。

    他努力压下昨晚的画面,试着慢慢咀嚼,又惊讶的发现,居然能尝出一点味道。

    类似于昨晚的……鱼味?

    没错,久远的记忆告诉他,那应该是鱼味。除此之外,还有有淡淡的微甜,间中还夹杂些许的咸。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谨慎起见,又试着喝了一口茶。

    却发现尝不出茶的味道……

    他不甘心,于是又尝了一下点心,又发现依然能尝出那股奇怪味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陷入震惊之中,同时又忍不住狐疑——点心里为何会有鱼味?

    尤其……这味道跟昨夜的很像,又同出自那女子之手,该不会是他先入为主的错觉吧?

    ……

    就这般一边想一边吃,眼看着,他就把碟子里的“鱼”几乎全都吃光。

    一旁,侍膳的众人看在眼中,除过震惊还是震惊。

    ——殿下这些年食欲寡淡,日常除过必要的三餐,已经不再吃任何零食,且三餐也吃的也很少,而眼下居然把这碟点心快吃完了!

    可想而知,这点心是有多好吃啊!

    只有方才先替摄政王尝膳的小顺子在心里泛起嘀咕,待撤下杯碟,忍不住悄悄同张福道:“师父,我尝着刚才那点心,也不是很好吃……”

    张福忙问:“怎么说?”

    小顺子回忆道:“几乎尝不出什么甜味,还有点咸,还有点鱼的味道……总之有点怪,殿下怎么会一下吃那么多?”

    闻言张福先是一顿,而后却道:“这有什么奇怪,殿下喜欢自有殿下的道理,你只管老实伺候着,其余不许多嘴。”

    小顺子只好应是,张福却暗自在心里笑起来——

    傻瓜,殿下喜欢的,只是点心吗?

    ~~

    自打把点心送出去,赵拾夏便一直处在忐忑中,甚至把包袱都打好,以备随时翻墙跑路。

    谨慎起见,还派了只小狸花猫到前院去盯梢。

    约摸半个时辰后,只见小狸花跑了回来,赵拾夏赶紧问:“如何?有人拿刀过来了吗?”

    小狸花努力喵喵,【有,有一个胖子,走得很快,脸上还……笑。】

    赵拾夏暗自琢磨,胖子想必是那位张公公,可“笑”是什么意思?

    笑里藏刀?

    狰狞奸笑?

    出于对手艺的极度不自信,此时脑子里冒出的都是不好的词,且越想越觉得不妙。

    就在她准备拎包袱跑路之际,门外传来了张公公带着笑意的声音——

    “赵姑娘?拾夏姑娘?”

    话音才落,便见人进了点心房,赵拾夏只好硬着头皮接待:“张公公怎么来了?”

    却见那张公公一脸春风和煦道:“我给姑娘送碟子来了。”

    赵拾夏察言观色,觉得对方的表情似乎不像坏事?

    她接过碟子道了声谢,试着问道:“不知送去的点心可合殿下胃口?”

    却见那张公公笑道:“您瞧,这里头都空了,我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殿下胃口这么好呢。”

    赵拾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都吃了?”

    张福点头:“我在旁边看着呢,可不是旁人吃的。”

    看来真不是骗她!

    赵拾夏立时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她就说嘛,她做的点心全是营养,怎么会难吃呢!

    摄政王识货!

    高兴之余,她忙客气道:“辛苦公公跑一趟,我给您泡茶喝吧。”

    “姑娘不必麻烦……”

    张福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无意瞥到里屋一角,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点心房统共两间屋子,外间放着点心炉子案板锅碗瓢盆之类,平素做点心用,里头则堆了半屋子杂物,墙角还有一张木板与石头搭的床,上头简单铺了床褥子,看上去着实有些寒酸。

    “姑娘就住在这里?”他忙看向赵拾夏。

    赵拾夏坦然点头:“是啊,点心房离不了人,我一天到晚都得在这守着。”

    闻言张福眉头皱的更紧:“这怎么能住人呢,这床也太简陋了!”

    且那里屋连个门也没有,年轻姑娘家家的在此起居,也太不方便了。

    赵拾夏却笑道:“不碍事的,这里挺好的。”

    ——打工嘛,有工钱拿就行,一月七两银子,还不用干活,这不比外头强多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尤其冬天还有个炉子,她一天暖暖和和的,可比张大娘王大婶她们好多了。

    那位张公公却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成,”说着便吆喝一声:“小贵!”

    立时又有一个小太监进了来,道:“请师父吩咐。”

    那张公公道:“那库房里不有的是床?叫人抬张像样的来,再拿两床被褥,要厚实些的。”说着又瞧了瞧赵拾夏,补充道:“赵姑娘这棉衣也太薄了,再做两套新的送来。”

    小贵应了声是,赶紧走了。

    剩下赵拾夏在原地瞠目结舌——

    不至于吧,不过给摄政王做了道点心就要换床?

    其实不用的,她真不介意啊……

    实在不行给点银子呗……

    ……

    ~~

    不愧是张公公发话,下午的时候,点心房就换上了一张罗汉床,外加一套被褥两套冬衣,都是新棉花做的,摸着很是松软暖和。

    众人都将动静看在眼里,待到天一黑,王大婶张大娘她们便赶紧凑了过来。

    “听说换了新家伙事,我们过来开开眼!”

    “哟,这还是好木头的,能值不少钱呢!”

    ……

    赵拾夏只能笑道,“这都是托张公公的福……大娘婶子妈妈快坐。”

    这王府能有差东西吗?

    这要换成银子给她多好啧。

    床也看过了,几个人又围着路子坐下暖和。

    只是谁也不知,此时屋里的情景正被他人收入耳目中。

    ——没错,此时萧衍正将神思附在屋内壁橱的一只糖罐上,默默看着屋里的情景。

    他原本以为今日能尝出那点心的味道,是出自心理作用,但眼看接下来的午饭没有感觉,晚饭也没有感觉,这便意味着他应是真的尝出了那点心的味道。

    所以他今夜再度来此,打算仔细查探这女子的底细。

    ——听见几人的话,他目光逡巡一番,也见到了与昨夜不同的地方。

    一张床?

    是张福给她的?

    张福怎么想起给她换床了?

    ……

    烤炉上自有热水,赵拾夏给几人各自倒了一杯,却听王大婶又打趣她,“还是人家小夏干的这活计好吧,咱们累死累活半天,都比不上小夏做道点心。”

    李妈妈哼笑,“这哪是活计的事,就是你给殿下做点心,也未必有这待遇!”

    王大婶又笑着说是,“拾夏福气大着呢,往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提携我们一把。”

    赵拾夏好笑道,“哪有什么福气?不过是张公公人好,见我以前睡的那床太寒碜,可怜我罢了。”

    却见李妈妈挑眉,“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张公公怎么就单单管你了?就说那吕厨子,一天三顿给殿下做饭,也没见张公公可怜可怜他呢。”

    这叫赵拾夏一噎,“……”

    啧,那吕厨子吃的脑满肠肥的,其实也不需要可怜啊。

    却听那李妈妈又语重心长与她道,“夏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主子爷都二十好几了,府里也没个女主子,你生得漂亮,往后好好打扮打扮,用不了多久,估计连点心也不用做了……”

    赵拾夏,“……”

    萧衍,“……”

    这婆子居然是这意思???

    “您想多了。”

    却听赵拾夏一口否定,“别说主子爷没见过我,就算见过,他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李妈妈不以为意,“主子爷不喜欢你这漂亮的,难道会喜欢我们这些那歪瓜裂枣的?”

    这话惹得屋里其他人都笑起来,只有萧衍陷入无语中。

    这几个不能干点正事?难道整日就这么编排他?

    赵拾夏也是无语,只是没等说什么,却见有个小厮进门道,“李妈妈,吴管事找您呢?”

    李妈妈便应了声,起身出去了 。

    王大婶同张大娘道,“时候不早,咱也走吧。”

    张大娘应好,只是才起身又想起一事,忙对赵拾夏道,“对了夏,你可得留点神,今儿你这安床的时候,我在膳房外头打扫,听见那吕厨子嘟囔,说要给你点厉害瞧瞧呢。”

    ——这吕厨子便是府里专门给摄政王做饭的的厨子,姓吕名富贵,是府里有名的老色鬼。

    听见张大娘这话,王大婶也忙对赵拾夏道,“那老色胚心眼一向小,今次定然是嫉妒你了,你可小心些。”

    赵拾夏点头说好,把二人送出房去。

    眼看时候不早,也该给猫们做饭了,她于是来到炉前,只是掀开炉盖却见里头的火快灭了。

    这可是点心房的大忌,主子随时会叫点心,若烤炉灭了耽误了功夫,后果不堪设想。

    她赶紧往里加煤,哪知却越发不对劲,炉膛里只冒浓烟不见旺火,还把她呛得连连咳嗽。

    萧衍在旁冷眼旁观。

    一个做点心的,连炉子也生不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等一连串的咳嗽平复下来后,赵拾夏终于觉得不对,于是问炉子旁睡觉的小黑:“刚才我去打饭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小黑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伙房那个胖子来过。”

    伙房那个胖子?

    不就是做饭的吕厨子?

    思及方才张大娘的话,赵拾夏越发觉得不对劲。

    ——上个月府里进了批煤块,烧起来烟大火小,根本不能用,吴管事眼见不成,只得上报了内务府,又重新进了一批……

    她想了想,索性提着煤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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