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族人都知道,宇智波信弘是个没有出息的男人。

    既无出众外貌,也无出色能力,唯独老婆还算家世显赫,靠着岳丈助力在警卫队谋了个闲职,倒也过了一段清闲日子。可第一任妻子是个泼辣要强的小姐脾气,婚前所认为的老实憨厚在婚后变成了不知冷热的折磨,于是信弘的第一段婚姻结束了。

    第二任妻子不像第一任那般强势,婚姻平静地维持了几年,并生下一个儿子。可惜天不随人愿,孩子早夭,第二任妻子也因病离世,信弘再一次成为了单身汉。

    经历过前两段婚姻的宇智波信弘疲惫不堪,也熄灭了再娶的念头。然而命运使他遇见了在风俗町街头卖酒的久木丽子,天下命苦之人大多是相同的,丽子母亲病重,年轻貌美的丽子不得不放下尊严,对过路的忍者老爷们赔笑调|情,赚取微薄的酬劳。

    那日之后,宇智波信弘忽然一改族人记忆中木纳呆板的印象,执拗得仿佛变了一个人,力排众议娶丽子为妻。

    娶一个非名门血统、并在花街工作过的女人,这对族规森严的宇智波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一时间信弘沦为全族笑柄,更有甚者当面挑衅,说游女放|浪,信弘这么木讷,别日后被戴了绿帽子还蒙在鼓里。

    本是轻蔑的玩笑话,却不想一语成谶。

    信弘与丽子的孩子刚出生就是一场风波。宇智波族人以深发深瞳为主,久木丽子也是深色瞳孔,而刚出生的小瑠加眼眸浅得出奇,是泛着浅灰的琥珀色。一时间,流言蜚语肆虐,无外乎猜测这个孩子并非信弘亲生,而是丽子与人苟|合的结果。

    流言纷扰中,宇智波瑠加长到四岁,却不知她将再一次直面命运的磋磨。

    宇智波族人虽天生拥有写轮眼,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开眼,没有开眼资质之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出人头地。因此,族内新生的孩子都会经历检查,以探估其查克拉资质与写轮眼潜能。

    信弘与丽子本不对瑠加寄予厚望,若没有开眼资质,作为平民安稳度过一生也无不可,但检查结果却出乎意料。

    瑠加没有写轮眼。

    不是没有资质,而是她的眼睛,根本就不是写轮眼。

    全族哗然,更加印证了之前的猜测,所有人认定这个孩子是背德的产物,信弘与丽子也成为了族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宇智波佐助对这个年长他半岁的族人印象深刻。宇智波瑠加总是被同龄人排除在外,在崇尚深色的宇智波中,她灰茶色的眼睛是人群中少有的色彩。

    同龄人不愿与她说话,有时因口角而起瑠加会与他们撕打在一处,脏兮兮地回去,第二日见到她却又是衣衫整洁,干干净净。母亲会为她清洗伤口,修补衣服,然后柔声安慰女儿。

    “你的眼睛只是病了,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久木丽子也曾辩解过,争执过,发誓绝没有背叛丈夫,可从未有人相信。得知瑠加没有写轮眼后,宇智波信弘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像只逃避现实的乌龟,缩进壳中自我封闭,对妻女也不再如从前体贴,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下去。

    佐助仍记得他与瑠加的初相识。

    年幼不知世故的他被兄长告诫不要参与到与瑠加有关的纷争中,但他总是忍不住将视线投注于瑠加身上。她孤独但鲜活,小小年纪忙前忙后帮母亲操持家务,面对恶意大多不予理会,偶尔也能说出两句戳人肺管子的狠话,留下吃憋的挑衅者转身就走。

    那日鼬给了佐助些零花钱,他嘴馋前几日庆典上尝到的糖果,便直奔糖果铺子去。店家正忙活着,忽然听到柜台底下传来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老板,要一份苹果糖!”

    佐助转头,这才发现身边站着宇智波瑠加,两个孩子不约而同举着钱币,四目相对,店家哎呀一声:“真为难啊,只剩一串咯。”

    佐助忽的升起一股羞恼,似觉得被人撞破男子汉吃甜食有损颜面,便模仿父亲那般故作深沉道,“那不要了,你给她吧。”说罢抬脚就走。

    刚迈出没几步,只听一声呼唤,瑠加让店主将糖果一切两半,其中半个被塞进了佐助手里。少年看着手中包裹晶莹糖衣的苹果,香甜的气息与酸甜的果味使他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瑠加没有说话,只和善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喂!”下意识地,少年喊出声:“我叫宇智波佐助,你叫什么?”

    女孩回头望向他,似有些意外,“我叫瑠加……你好。”

    如此近的社交距离,佐助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瞳,暗淡发灰的琥珀色,但佐助觉得更像一块蒙尘的宝石,他经常在河边挖到这种石头,洗去表面的尘土与泥沙,往往有着令人意外的色彩。

    其实那日店家的手艺并不如从前,果子酸了,糖衣也有些融化,但在后来的日子里,佐助总是记得那天苹果糖的味道。

    第二次相遇来的很快。

    佐助躲在街道店铺的雨棚下,望着阴沉的天色和大雨发呆。原本说好一起回家的兄长有紧急任务,他不得不独自回家。

    “‘原谅我,下一次吧’……哼,说话不算话,大骗子。”少年嘀咕道,无聊愤恼地踢着石子,眼看那小石块咕噜噜滚进雨中,最后停在一个人脚边。

    瑠加撑伞站在雨中:“佐助?一个人躲雨吗?”

    少年闹了个红脸,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踢石子的脚也藏进身后。女孩透过伞面望向阴沉天色,眼见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于是道:“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个孩子沉默着并肩前行,大雨滂沱,空旷的街道鲜有人影。小伞撑起一方隐秘空间,因为挨得极近,肩膀偶尔触碰,隔着微凉潮湿的空气,传递来对方温暖的体温。瑠加单手环过男孩的肩膀,将他往伞内拉了拉。

    “你瞧着比我还小两岁。”

    “我是四十八年七月生的。”

    “果然呢。”瑠加笑,“我比你年长半岁,你得喊我姐姐。”

    “才不要。”佐助将头撇开,“少装大人,我跟你又不熟。”

    瑠加也不强求,似乎只是想找点话题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两人拐进宇智波宅邸,在佐助的指引下最终到达族长家。佐助三两步迈进廊檐,回身才发现瑠加半身衣服湿透,雨水顺着小臂滴滴答答下淌,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伞一直是倾向他的。

    “喂……要不要进来换身衣服。”

    瑠加望向族长家气派的门庭,透过大门,隐约能窥见宽阔的中庭与修剪整齐的盆景。她摇了摇头,只道:“谢谢,但不麻烦了。”

    “再见,佐助。”

    瑠加撑伞,走进滂沱的雨中,佐助目送她的背影被大雨淹没,与她擦肩路过的宇智波族人似有意避开,等走出一段距离,隐约到听几个大人闲谈。

    “就是这个孩子吧,信弘的女儿。”

    “真是没血性的男人啊,老婆干了丑事,他还替别人养孩子。”

    “他老婆对天发誓没有外遇。”

    “那天我在场,长老亲口宣布这孩子没有写轮眼。铁证如山,要我说,就应该将她从宇智波中除名……”

    大人们走远,交谈声也变得模糊不清,佐助再回头去找瑠加,早已不见踪影。少年在廊檐下发了一会儿呆,待寒凉潮湿的空气冰透身体,方才搓了搓手臂,走回家去。

    瑠加五岁的时候,母亲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或许是常年操劳,每天活在无光日子里的生活让这个女人身心俱疲。即使不是值班的日子,宇智波信弘也不常在家,夜晚归来,夫妻二人也是相对无言。这种无声的暴力愈发让丽子觉得新婚的日子是一场梦,渐渐的,那时鲜活的自己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心理上的折磨最伤人,久木丽子选择在一个晴朗的日子离开。那夜信弘回到家,却不想宇智波富岳和几位长老已等候多时。宇智波美琴将瑠加抱在怀里,孩子哭了一整天,此刻双眼红肿,不安稳地睡着。

    “你看看你,当断不断,整日浑浑噩噩,哪里还有做父亲的样子!”

    富岳狠狠责骂了信弘,男人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言,偶尔看一眼女儿,族长的训斥全然不放在心上。第二天,信弘向警卫队告假出村,一走就是两日,毫无音讯。

    “真可怜啊。”宇智波美琴感叹道,轻柔地帮瑠加梳头。女孩这几日哭肿了双眼,小脸苍白,再也没有母亲帮她梳洗换衣,整个人看来颓唐又狼狈。

    佐助和鼬站在门后,听母亲对她说,“好孩子,先在这里住下吧。”

    鼬走开了,佐助仍站在原地,直到母亲走出房间,才小心翼翼地在女孩身边坐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瑠加被美琴照顾得很好,她身量与佐助差不多,套着男孩干净的衣衫,将自己裹成一团。

    “你别急,父亲已经派人出去找他们了。”

    “父亲母亲……真的会回来吗?”

    佐助也不知如何回答,但第二日一早,宇智波信弘便上门来领瑠加回去。

    男人还穿着外勤的战服,下半张脸胡子拉碴,浑身是风餐露宿的痕迹。信弘疲惫的眼睛与女儿对视,俯身将孩子抱起,向族长与美琴道谢。小瑠加抱着父亲的脖子,粗硬的胡渣刺得她脸生疼,可她牢牢得抱着,一刻也不愿松手。

    家门前围站了一圈族人,窃窃私语在他们到来时戛然而止。人群为父女二人让路,瑠加在人群尽头看到了一个平躺的人,身上披着白布。

    “瑠加。那是妈妈。”信弘抱着她,嗓音沙哑得像风箱。

    久木丽子离开木叶后,径直走入村子外围繁茂的森林,她淌过无数小溪,穿越荆棘,投入河流的怀抱,安详地顺着水流,最终停在前来寻找她的信弘面前。

    久木丽子的葬礼十分简单,前来吊唁的族人寥寥无几,瑠加这几日哭得太多了,疲惫地伏在父亲肩头,看人群来来往往,眼睛里没有色彩。佐助远远站在人群外,感到一种深切的悲伤,那对父女相互依偎着,仿佛要淹没在风雪中。

    富岳与美琴已经走远,佐助牵着鼬的手,许是怕幼弟着凉,兄长轻声道,“佐助,我们回去吧。”

    佐助离开前再回头望了一眼,信弘背对他抱着瑠加,女孩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晕湿了父亲的肩膀。

    她哭得那么伤心,就连眼睛都变成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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