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宝在花婶对面坐下，呼了口浊气，将她爹欠钱跑路和赌坊上门要她替父还债的事缓缓说出来
听完气得花婶拍桌怒骂“这混账，简直不是东西，居然让你一个小女娃背他留下的烂债”
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是，你干嘛要按那手印，不是你欠的钱，那些人还真敢绑你？”
“有什么不敢的…”想起那日三个人抓着她弟弟的场景花宝苦笑摇摇头“算了，如今如今再多说也无益，我想到城里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工钱高些的活计”
和花婶的气愤相比花叔倒是冷静许多，看着花宝眼神带着担忧
“想的容易，老天是没眼的，运气这东西…”他顿了顿才说“钱哪那么好挣，还要三个月挣五十两”
这无异于做梦，他儿子是这泗河村里唯一的货郎，每个月最多也才挣个二三两还不是固定的一年挣个十二三两算是高收入了。
他觉得花宝太冲动不该按那手印，转念一想，相依为命的阿玉在坏人手里家里也没个男人心里害怕一下被唬住也能理解
归根到底还是太小才是十五岁的当家人能想多少？又是女娃那震得住人。
“我知道难”花宝垂眼笑笑又宽慰二老“不用为我担心，不是还有李家吗？”
“对，你还有李家”听到李家花婶冷静了下来，庆幸道“还好你娘当初给你定了这门好亲事”
想到什么，花婶猛地又拍桌道“对啊，你要进城，正好趁着机会，可以去李家和他们叙叙，走动走动”
花宝摇头，她跟李家人有什么旧可叙的，要是她突然上门以她对李氏母女的了解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
李家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花婶是个厚实人想的简单，只觉得李云侥有出息又是举人，肯定能帮到花宝
见花宝摇头，花婶只当她是小女孩心性脸皮薄板起脸教导“别死脑筋，去和他们走动走动，五十两你自己还不上的，李家可以帮你”
花宝不知花婶怎么想，但是有一点她说的没错，如果三个月没能挣到五十两
那李家…确实是她能抓着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瞧眼外面的天色花宝不想再和花婶在去不去李家这个话题上讨论
笑笑起身对花婶道“叔婶，我心里有数的，我该走了，要不然下午估计赶不回来，阿玉就麻你们了”
见她要走花婶喊住她“你等等”
说着快步往屋里的走，不一会拿了一小篮子鸡蛋递给她嘱咐“你也别空手去，找不到活把这鸡蛋卖了也能有几个钱你自己留着”
不等花宝拒接李婶直接塞进她怀里让她赶紧走，花宝提着鸡蛋道谢“那我走了，谢谢婶”
李婶摆摆手，看着花宝背影走远，重新坐回凳子上继续缝她的衣服叹气低喃一句“倒霉孩子还是天真”
“可不是”
城里要是挣钱那么容易，那不人人都往城里钻，有好活计哪会轮得到她。
路上，往城走的人不多，蜿蜒的官道一面挨山一面稻子水田
花宝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前方青砖筑起的高墙拱形的城门下，进进出出的人数不胜数
城墙上“禹南县”三个大字的匾牌高高挂着
花宝提着鸡蛋抬手抹了把汗，过去排好队从兜里掏出纸质过所
上面有她的出身贯籍家业人口等情况，这个过所是村里发的，从婴儿出生起就由村长收集人数，每月月底统一报到镇上再由镇报县里办理。
队伍前面井然有序，花宝跟着挪动到自己把路引给守卫查验确认无误后就可放行
街上熙熙攘攘，远处络绎不绝的行人中有三五个穿着衙服的巡捕腰间配着刀剑排列有序的进行巡逻
花宝有些恍惚紧张，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县城，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娘带她来过一次
只是太久了，久到她记忆已经模糊，如今再来才霎的想起，就连娘亲的模样她也许久没想起过了
在村里待久了忽然见到这样热闹繁华的地方，让她短暂的不适局促
花宝晃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把鸡蛋卖了，她找路人打听了小半天才清楚禹南县里分四街，分别是南街，禹北街，东街，朝西街，
要卖鸡蛋时蔬之类的最好去南街那边居民多，禹北街和东街胭脂水粉饰品布料铺子居多，朝西街则是旅店食肆酒楼多些
整个意思就是禹南县大的很，想去那摆就去那摆
城里的摊贩都是流动的不用交钱，位置嘛都是先占先得，只一点不能占用官道否则会被驱赶
了解清楚花宝问清怎么走，就提着鸡蛋往南街去，走近确实看到了许多用麻布铺在地上摆着各种时蔬水果好些的摊位会摆板子
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摊子，热情的无精打采的叫卖都有，花宝找了个空地把篮子放地上，环视一圈清清嗓子学着别人的模样吆喝
“买鸡蛋，新鲜的鸡蛋，三文两个”
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多喊了几遍也就是适应了，十来个鸡蛋卖了半刻钟得了四十多文。
卖完鸡蛋花宝直接莽撞地找铺子进去询问，去的第一家就是一间招缝人的成衣铺子
冲小厮说明来意，小厮唤来老板
不出片刻
老板一个年过四十身材发福男人，从帘后出来一双三白眼打量了眼来问工的女…孩，瞧着不大，无甚兴致地对小厮说“去拿料子”
花宝也是第一次出来找活计不明所以，只能安静等着，小厮拿来一些边角的布料
“拱针，绷，缉这些基本的都会吧？”
“自然”这些都是最普通的技法凡学过女工就没有不会的，但会和好可是有区别的。
老板又照例问了些问题，花宝一一作答
最后不冷不淡地道“那把这两块料子拼接起来，用你会的任何技法都可”
老板说话间一旁的小厮眼尖地瞧见门口站着位客人，忙热情地上去招呼
只是那客人生怕被发现似的连连摆手摇头地走了
花宝也不多说直接干活，不出半刻就绣好了
递给发福的老板过目，检查下来没想到绣工还真不错，看得出是长期拿针线的
不动声色又瞧了眼花宝见她穿着起线的旧色衣裳，一看就知是乡下来的
想着他眼光暗闪，心里已经做出评估
面上可惜道“你这绣工一般般，够不上我们铺子的想招的缝人水平，不过…”花宝听了前半句以为被拒绝了还没来得及可惜
就听他话风一转“我看你基本工也算是扎实可以培养培养”
听这意思是可以招她？，花宝笑问“那，请问月银多少可有吃住？”
“我们铺子在禹南县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你若是想来我这干活，不管住只管午饭月银二百文
等你以后绣工有所精进月银自然会往上提的”
花宝“……”她是很像什么大傻子吗？二百文？一个月？
不管住只管一顿，她从泗河村到县城费时耗力为这一个月二百文？
图什么？她在家做头巾打络子都能挣到这个钱，努力些甚至有五六百
花宝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县城大又气派，来这讨生活工钱会高很多，没成想和在村里也半斤八两
“小姑娘你也别嫌这月钱少，像你这种绣工着实普通，你这个月钱到那家铺子都是这个价，只少不会多的”
那老板还在喋喋不休，花宝微笑打断“多谢老板，我到别再处问问”
说完无视那老板圆盘似的脸上不识好歹的表情，点头离开
出来后有些懊恼，早知应该先问月钱待遇再绣样品的，白白浪费半刻的时辰
有了一次经验，她接下来都先问待遇再做决定，半天下来要么工钱低，要么被拒绝
更甚有些小厮见她不是来买东西的直接将她赶了出去半天下来筛选的极快
果然村里老人说得对，挣钱就跟吃屎一样…难
连着几天屡屡碰壁，她几乎把禹北街，南街，东街能问的铺子都问了个遍
饥肠辘辘的花宝在一个巷子口边上找了个台阶坐下，啃着自己带来的胡瓜
事实证明了，城里的也没有能挣大钱的活计，起码普通的活计那工钱也只是堪堪够人活
想存钱都难，更别说她还要还债
其中有几家药铺和书肆工钱倒是高，但药铺只招五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男药童，书肆也只招识字的男小厮，两者都她完全没希望
啃完胡瓜花宝看看天色还算早，但她认清了现实不打算再去找了
起身往人来人往的长街望眼，这一瞬间不远处一个粉色身影忙转身躲入一旁的摊子边，花宝没注意收回视线。
南街，柳叶巷
深处一间青砖瓦房，李盈盈提着粉嫩的裙摆跨过门坎进屋就找她娘亲李氏
李氏在屋里筛着豆子听声音随意抬头看眼就见她女儿进屋眼睛就四处寻找一副做贼的样
“干什么呢？回家跟做贼一样”自己肚里出来的还能看不出她在找什么又道“你爹出去了，阿尧也还没回来”
闻言李盈盈松口气连忙坐到娘亲边上，李氏笑得宠溺“怎么了，要跟娘说什么悄悄话”
虽说知道家里只有她和娘亲二人，但她还是压低声量小心道“娘，我在禹北街那边又看见花宝了”
李氏挑拣豆子的手一顿，脸色微变转头问“你和她打招呼了？”
李盈盈摇头撇嘴“谁要跟她打招呼，是我看到她，但是她没看到我”
“那就好”李氏松口气，继续挑豆子说道“你不要搭理她，遇见了躲着点”
“她两次城，都被我给遇见了，我真是倒霉死了”李盈盈嘟囔完又担心道“她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不怪她担心，若不是她生活在这里，都要忍不住怀疑禹南县是不是也太小
她去南街买个菜就撞见了花宝，照常逛个街又碰到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偶遇了花宝两次。
李氏笑道“不用担心，我们都好多年没回泗河村了，村里的人一年到头都进不了几次城
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县城的情况，花宝想在这偌大禹南县找到我们难得很，她找不到的”
也是，泗河村里根本没人知道她们在城里住哪做什么，这么想李盈盈心里微弱的担扰才切底散去
五月的太阳已经能将人晒得睁不开眼，回到泗河村花宝直接去了花婶家接弟弟
一看她今日回得这么早，花婶也不意外到城里找钱高还得是女子能干的活计
那纯纯是白日里做梦，也就花宝不死心非得用竹篮去捞这筐空水
照她说城里唯一的希望只有那李家
“死心了？”
花宝叹气“死心了”
花婶看她愁的样子也说不出打击的话，麻利起身往里屋边走边说“我家三月酿的乌椹酒好了，我去舀些给你尝尝”
不一会就拿了一壶酒一碟果饯出来，都是自己做的
花宝也不客气陶碗倒上色泽艳丽的紫色液体，喝一口醇厚可口酸甜适中，再来上一口咸口的果饯格外鲜美
果酒陪果饯是她们这泗河村独特的吃法，因为山多土地又肥沃，禹南县泗河村这附近一带都盛产水果野生的自己种的数不胜数
一年四季都有，以前山里的果子因为吃不完，都掉地上，浪费了又发臭，人们路过都会惊起一群虫蝇
新鲜的果子又不好保存，村里就开始有了晒干或者腌制泡酒这一类的做法流行起来后
慢慢的山里的野果就不够摘了，村民就开始自己留种子种
两人一大一小就这样一口乌椹酒一口果饯吃着
“婶还是那句话，去和李家走动走动”
花宝盯着碗里紫色液体影影绰绰映出的轮廓唯独看不到自己目光下的迷茫
难不成真的要这么快去李家？良久
她无奈地笑笑摇头不知第几次叹气“不急，再看看吧”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
“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是死脑筋”花婶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戳着她的脑门说道
花宝笑笑吃着果饯没接话，屋外的蝉叫得嘶哑，阳光落在门口
“你就是死倔”花婶喝口酒，不再劝
门口响起一阵嘎吱的开门声，一个高壮硕的男人扁担上挑着两个货架，正是花婶的儿子花大朗
花婶见人忙起身喜笑颜开地迎上去“阿朗回来了”
花大朗看见娘亲热情的模样脸上的疲惫散了不少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娘”
他放下扁担，进屋见花宝也在“阿宝也在”
她上次来还是花玉被抓的那天，这一算竟然已经七天过去了，花宝苦笑嗯了一声“花大哥回来了”
他掏出钱袋“正好，把这次卖的钱结给你，三十个络子十五条头巾一共一百五十五文，我照旧拿三十文”数完他把一百二十五文递给花宝
看着桌上的铜板花宝心里五味杂陈，换做以往花大哥回来她指定是高兴的，他回来意味着有钱领了
可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头一次觉得手里这铜板太少太少了
察觉她情绪不高，花大朗问“咋了？今日领钱都不开心”说着他伸长脖子细看花宝惊讶地问“阿宝，你是不是…黑了？”
他记得七日前她来的时候还是白白的，今日脸上就黑了许多
花婶从儿子身后路过听到这话哼道“日日往城里走，可不得晒黑，如今你就是给她十两也未必能高兴”
花大朗一脸懵，什么十两都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花婶给儿子到了碗水又拿起桌上所剩无多的酒壶，嘴唇蠕动想说，又想到事情的主人公在，她瞟了眼花宝“你自己说吧，我去打酒”
花大朗不知他娘在说什么哑语，一头雾水地追问“到底啥事啊？”
花宝又不知第几次叹气，缓缓把她欠钱的事再说一遍
听完气得花婶拍桌怒骂“这混账，简直不是东西，居然让你一个小女娃背他留下的烂债”
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是，你干嘛要按那手印，不是你欠的钱，那些人还真敢绑你？”
“有什么不敢的…”想起那日三个人抓着她弟弟的场景花宝苦笑摇摇头“算了，如今如今再多说也无益，我想到城里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个工钱高些的活计”
和花婶的气愤相比花叔倒是冷静许多，看着花宝眼神带着担忧
“想的容易，老天是没眼的，运气这东西…”他顿了顿才说“钱哪那么好挣，还要三个月挣五十两”
这无异于做梦，他儿子是这泗河村里唯一的货郎，每个月最多也才挣个二三两还不是固定的一年挣个十二三两算是高收入了。
他觉得花宝太冲动不该按那手印，转念一想，相依为命的阿玉在坏人手里家里也没个男人心里害怕一下被唬住也能理解
归根到底还是太小才是十五岁的当家人能想多少？又是女娃那震得住人。
“我知道难”花宝垂眼笑笑又宽慰二老“不用为我担心，不是还有李家吗？”
“对，你还有李家”听到李家花婶冷静了下来，庆幸道“还好你娘当初给你定了这门好亲事”
想到什么，花婶猛地又拍桌道“对啊，你要进城，正好趁着机会，可以去李家和他们叙叙，走动走动”
花宝摇头，她跟李家人有什么旧可叙的，要是她突然上门以她对李氏母女的了解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
李家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花婶是个厚实人想的简单，只觉得李云侥有出息又是举人，肯定能帮到花宝
见花宝摇头，花婶只当她是小女孩心性脸皮薄板起脸教导“别死脑筋，去和他们走动走动，五十两你自己还不上的，李家可以帮你”
花宝不知花婶怎么想，但是有一点她说的没错，如果三个月没能挣到五十两
那李家…确实是她能抓着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瞧眼外面的天色花宝不想再和花婶在去不去李家这个话题上讨论
笑笑起身对花婶道“叔婶，我心里有数的，我该走了，要不然下午估计赶不回来，阿玉就麻你们了”
见她要走花婶喊住她“你等等”
说着快步往屋里的走，不一会拿了一小篮子鸡蛋递给她嘱咐“你也别空手去，找不到活把这鸡蛋卖了也能有几个钱你自己留着”
不等花宝拒接李婶直接塞进她怀里让她赶紧走，花宝提着鸡蛋道谢“那我走了，谢谢婶”
李婶摆摆手，看着花宝背影走远，重新坐回凳子上继续缝她的衣服叹气低喃一句“倒霉孩子还是天真”
“可不是”
城里要是挣钱那么容易，那不人人都往城里钻，有好活计哪会轮得到她。
路上，往城走的人不多，蜿蜒的官道一面挨山一面稻子水田
花宝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前方青砖筑起的高墙拱形的城门下，进进出出的人数不胜数
城墙上“禹南县”三个大字的匾牌高高挂着
花宝提着鸡蛋抬手抹了把汗，过去排好队从兜里掏出纸质过所
上面有她的出身贯籍家业人口等情况，这个过所是村里发的，从婴儿出生起就由村长收集人数，每月月底统一报到镇上再由镇报县里办理。
队伍前面井然有序，花宝跟着挪动到自己把路引给守卫查验确认无误后就可放行
街上熙熙攘攘，远处络绎不绝的行人中有三五个穿着衙服的巡捕腰间配着刀剑排列有序的进行巡逻
花宝有些恍惚紧张，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县城，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娘带她来过一次
只是太久了，久到她记忆已经模糊，如今再来才霎的想起，就连娘亲的模样她也许久没想起过了
在村里待久了忽然见到这样热闹繁华的地方，让她短暂的不适局促
花宝晃晃脑袋，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把鸡蛋卖了，她找路人打听了小半天才清楚禹南县里分四街，分别是南街，禹北街，东街，朝西街，
要卖鸡蛋时蔬之类的最好去南街那边居民多，禹北街和东街胭脂水粉饰品布料铺子居多，朝西街则是旅店食肆酒楼多些
整个意思就是禹南县大的很，想去那摆就去那摆
城里的摊贩都是流动的不用交钱，位置嘛都是先占先得，只一点不能占用官道否则会被驱赶
了解清楚花宝问清怎么走，就提着鸡蛋往南街去，走近确实看到了许多用麻布铺在地上摆着各种时蔬水果好些的摊位会摆板子
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摊子，热情的无精打采的叫卖都有，花宝找了个空地把篮子放地上，环视一圈清清嗓子学着别人的模样吆喝
“买鸡蛋，新鲜的鸡蛋，三文两个”
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多喊了几遍也就是适应了，十来个鸡蛋卖了半刻钟得了四十多文。
卖完鸡蛋花宝直接莽撞地找铺子进去询问，去的第一家就是一间招缝人的成衣铺子
冲小厮说明来意，小厮唤来老板
不出片刻
老板一个年过四十身材发福男人，从帘后出来一双三白眼打量了眼来问工的女…孩，瞧着不大，无甚兴致地对小厮说“去拿料子”
花宝也是第一次出来找活计不明所以，只能安静等着，小厮拿来一些边角的布料
“拱针，绷，缉这些基本的都会吧？”
“自然”这些都是最普通的技法凡学过女工就没有不会的，但会和好可是有区别的。
老板又照例问了些问题，花宝一一作答
最后不冷不淡地道“那把这两块料子拼接起来，用你会的任何技法都可”
老板说话间一旁的小厮眼尖地瞧见门口站着位客人，忙热情地上去招呼
只是那客人生怕被发现似的连连摆手摇头地走了
花宝也不多说直接干活，不出半刻就绣好了
递给发福的老板过目，检查下来没想到绣工还真不错，看得出是长期拿针线的
不动声色又瞧了眼花宝见她穿着起线的旧色衣裳，一看就知是乡下来的
想着他眼光暗闪，心里已经做出评估
面上可惜道“你这绣工一般般，够不上我们铺子的想招的缝人水平，不过…”花宝听了前半句以为被拒绝了还没来得及可惜
就听他话风一转“我看你基本工也算是扎实可以培养培养”
听这意思是可以招她？，花宝笑问“那，请问月银多少可有吃住？”
“我们铺子在禹南县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你若是想来我这干活，不管住只管午饭月银二百文
等你以后绣工有所精进月银自然会往上提的”
花宝“……”她是很像什么大傻子吗？二百文？一个月？
不管住只管一顿，她从泗河村到县城费时耗力为这一个月二百文？
图什么？她在家做头巾打络子都能挣到这个钱，努力些甚至有五六百
花宝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县城大又气派，来这讨生活工钱会高很多，没成想和在村里也半斤八两
“小姑娘你也别嫌这月钱少，像你这种绣工着实普通，你这个月钱到那家铺子都是这个价，只少不会多的”
那老板还在喋喋不休，花宝微笑打断“多谢老板，我到别再处问问”
说完无视那老板圆盘似的脸上不识好歹的表情，点头离开
出来后有些懊恼，早知应该先问月钱待遇再绣样品的，白白浪费半刻的时辰
有了一次经验，她接下来都先问待遇再做决定，半天下来要么工钱低，要么被拒绝
更甚有些小厮见她不是来买东西的直接将她赶了出去半天下来筛选的极快
果然村里老人说得对，挣钱就跟吃屎一样…难
连着几天屡屡碰壁，她几乎把禹北街，南街，东街能问的铺子都问了个遍
饥肠辘辘的花宝在一个巷子口边上找了个台阶坐下，啃着自己带来的胡瓜
事实证明了，城里的也没有能挣大钱的活计，起码普通的活计那工钱也只是堪堪够人活
想存钱都难，更别说她还要还债
其中有几家药铺和书肆工钱倒是高，但药铺只招五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男药童，书肆也只招识字的男小厮，两者都她完全没希望
啃完胡瓜花宝看看天色还算早，但她认清了现实不打算再去找了
起身往人来人往的长街望眼，这一瞬间不远处一个粉色身影忙转身躲入一旁的摊子边，花宝没注意收回视线。
南街，柳叶巷
深处一间青砖瓦房，李盈盈提着粉嫩的裙摆跨过门坎进屋就找她娘亲李氏
李氏在屋里筛着豆子听声音随意抬头看眼就见她女儿进屋眼睛就四处寻找一副做贼的样
“干什么呢？回家跟做贼一样”自己肚里出来的还能看不出她在找什么又道“你爹出去了，阿尧也还没回来”
闻言李盈盈松口气连忙坐到娘亲边上，李氏笑得宠溺“怎么了，要跟娘说什么悄悄话”
虽说知道家里只有她和娘亲二人，但她还是压低声量小心道“娘，我在禹北街那边又看见花宝了”
李氏挑拣豆子的手一顿，脸色微变转头问“你和她打招呼了？”
李盈盈摇头撇嘴“谁要跟她打招呼，是我看到她，但是她没看到我”
“那就好”李氏松口气，继续挑豆子说道“你不要搭理她，遇见了躲着点”
“她两次城，都被我给遇见了，我真是倒霉死了”李盈盈嘟囔完又担心道“她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不怪她担心，若不是她生活在这里，都要忍不住怀疑禹南县是不是也太小
她去南街买个菜就撞见了花宝，照常逛个街又碰到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偶遇了花宝两次。
李氏笑道“不用担心，我们都好多年没回泗河村了，村里的人一年到头都进不了几次城
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县城的情况，花宝想在这偌大禹南县找到我们难得很，她找不到的”
也是，泗河村里根本没人知道她们在城里住哪做什么，这么想李盈盈心里微弱的担扰才切底散去
五月的太阳已经能将人晒得睁不开眼，回到泗河村花宝直接去了花婶家接弟弟
一看她今日回得这么早，花婶也不意外到城里找钱高还得是女子能干的活计
那纯纯是白日里做梦，也就花宝不死心非得用竹篮去捞这筐空水
照她说城里唯一的希望只有那李家
“死心了？”
花宝叹气“死心了”
花婶看她愁的样子也说不出打击的话，麻利起身往里屋边走边说“我家三月酿的乌椹酒好了，我去舀些给你尝尝”
不一会就拿了一壶酒一碟果饯出来，都是自己做的
花宝也不客气陶碗倒上色泽艳丽的紫色液体，喝一口醇厚可口酸甜适中，再来上一口咸口的果饯格外鲜美
果酒陪果饯是她们这泗河村独特的吃法，因为山多土地又肥沃，禹南县泗河村这附近一带都盛产水果野生的自己种的数不胜数
一年四季都有，以前山里的果子因为吃不完，都掉地上，浪费了又发臭，人们路过都会惊起一群虫蝇
新鲜的果子又不好保存，村里就开始有了晒干或者腌制泡酒这一类的做法流行起来后
慢慢的山里的野果就不够摘了，村民就开始自己留种子种
两人一大一小就这样一口乌椹酒一口果饯吃着
“婶还是那句话，去和李家走动走动”
花宝盯着碗里紫色液体影影绰绰映出的轮廓唯独看不到自己目光下的迷茫
难不成真的要这么快去李家？良久
她无奈地笑笑摇头不知第几次叹气“不急，再看看吧”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
“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是死脑筋”花婶没好气地伸出手指戳着她的脑门说道
花宝笑笑吃着果饯没接话，屋外的蝉叫得嘶哑，阳光落在门口
“你就是死倔”花婶喝口酒，不再劝
门口响起一阵嘎吱的开门声，一个高壮硕的男人扁担上挑着两个货架，正是花婶的儿子花大朗
花婶见人忙起身喜笑颜开地迎上去“阿朗回来了”
花大朗看见娘亲热情的模样脸上的疲惫散了不少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娘”
他放下扁担，进屋见花宝也在“阿宝也在”
她上次来还是花玉被抓的那天，这一算竟然已经七天过去了，花宝苦笑嗯了一声“花大哥回来了”
他掏出钱袋“正好，把这次卖的钱结给你，三十个络子十五条头巾一共一百五十五文，我照旧拿三十文”数完他把一百二十五文递给花宝
看着桌上的铜板花宝心里五味杂陈，换做以往花大哥回来她指定是高兴的，他回来意味着有钱领了
可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头一次觉得手里这铜板太少太少了
察觉她情绪不高，花大朗问“咋了？今日领钱都不开心”说着他伸长脖子细看花宝惊讶地问“阿宝，你是不是…黑了？”
他记得七日前她来的时候还是白白的，今日脸上就黑了许多
花婶从儿子身后路过听到这话哼道“日日往城里走，可不得晒黑，如今你就是给她十两也未必能高兴”
花大朗一脸懵，什么十两都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
花婶给儿子到了碗水又拿起桌上所剩无多的酒壶，嘴唇蠕动想说，又想到事情的主人公在，她瞟了眼花宝“你自己说吧，我去打酒”
花大朗不知他娘在说什么哑语，一头雾水地追问“到底啥事啊？”
花宝又不知第几次叹气，缓缓把她欠钱的事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