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梦中残余的悲感仍旧留在胸腔,难以平复。楚痛经年的过往时光或许会减低伤痛感,却不会完全消除过去的伤害,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但也只能缓慢抚平伤口,不能彻底愈合的伤口只会在某个清晨或者夜晚隐隐作痛。

    难以抑制,呼吸都会带着痛感。

    分别之后的伤痛潮湿蛰伏在所有被掩藏的地底,逢往的瞬间不过时一场瀑雨冲走所有隐藏,内里的伤口就会裸、露出来。

    姜颂按着激烈起伏的胸口,绞痛的劲让人像是被人攥住胸口,可她已有经验,屏住呼吸慢慢地小口喘息,等着这股刺痛缓缓消去。

    眼角泛出泪花,她依稀还记得梦里她跟盛砚川说分手时,心爱的男孩委屈被遗弃的站在身后,眼光湿漉漉。

    她不想伤害自己的光,却还是伤害了。

    明明她是提分手的那个人,可她比被分手的人还要受伤,痛苦延续至今。

    姜颂晃晃头,尽力不让自己去想梦中的事情,她告诫自己,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在往前看,人家马上就会有未婚妻,就算没有,盛砚川也是喜欢像杜若那样温柔可意又阳光可爱的类型。

    狼尾稍长的发丝滑落下来,她其实并不是因为喜酷而染的发。

    不过是为了掩饰鬓间的白发,在出国后,短短几年,头上的青丝就已经生银。

    她没有联系过国内,自从爷爷离世后更是孑然一身,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每天都会在疲累工作一整天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你。

    也是那段时间,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性格完全变成了内向孤僻,只有在投入工作时还会变得积极。

    收拾好行李后,姜颂就出发往机场去了。

    青空如洗,软软的白云绵绵连连,飞机一穿晴空就来到了艳阳如初的海岛。

    看到接机牌子废土就知道是节目组了。

    这是一座曾经是青山绿水的渔村海岛,后来变成了洋垃圾厂的定点。

    故而等他们搭着大巴车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酒店和民宿,只有当地荒废的居民楼,节目组直接租下一整栋略微老旧的小洋房作为他们的驻扎点,可以休息住宿。

    工作人员:“你可以在还空着的房间里选一间。”然后就说要去接其他人离开了。

    姜颂拖着行李箱,慢慢走近洋楼,青葱的藤蔓攀爬在一侧,灰白色的墙体和风格可以看出来是好几十年前的建筑。

    门前的枝藤似乎有人在打理,他穿着休闲清爽的运动服,似乎在研究怎么修剪杂乱的小花圃。

    姜颂却有些愣神,原以为盛砚川最多投资,却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看见他。

    一改往常的精致贵气的西装革履,穿着常服的样子似乎洗去了深沉,多了温良随和,软乎的氛围外官看起来像是刚二十出头的少年感。

    站在绿丛中的人,让她瞬间梦回大学时期的的少年。

    “盛总……”

    盛砚川扭头去看,“你来啦,需要帮忙吗?”说罢很自然地去伸手拉她的行李箱。

    姜颂却咻地拉回箱子在身后。

    看到他,她又想起几天前的饭局后被盛砚川送回家的记忆——

    车子慢慢停靠在路边,姜颂玩着手机在手里转,然后转头去看窗外。

    此时的路边灯是人为在夜晚种下的一朵朵黄色玫瑰花,只开在晚上。

    明晃晃的橘黄色温柔不耀眼,车门锁打开。

    “谢谢,那我先下去了。”

    “等等。”身后的车落锁,他从副驾驶上拿起手包递给她。

    姜颂停住,“谢谢。”

    “走吧,”盛砚川轻轻抽离和姜颂接触的手,温热的感觉在指尖弥散不开,酥酥痒痒。

    他又继续说道:“介不介意陪我走一段路,消消食?”

    他捋着衣袖,表情看不出一丝端倪。

    好像再遇后,她再也不能从他的面上试图通过一丝一毫的表情推测他的心情和想法。

    “好。”

    两人保持着一人的距离,远没有曾经的亲密无间,时间和人在他们中间横隔了太多。

    “你……”她很想问你后来过得怎么样,但又感觉不太合适。

    盛砚川转头看见夜灯在头顶照下来,给她翕动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

    微微颤抖好似欲飞的蝶,皮肤白皙,只有唇角那抹淡红色。

    蝶对于艳丽的花总是心驰神往,一如顶上飞蛾扑火的阴影晃荡在夜灯周围。

    盛砚川靠近过去,低头轻声问:“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姜颂看着突然靠近的衣领发愣。

    “那我有想问的。”

    听到这话,姜颂缓缓抬头,看见他不断慢慢靠近的精致脸庞,似乎眉眼温柔里都是自己的身影。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心中的岩石荡然被炸,不好的回忆在冒出来,姜颂的脸雪白,她颤抖地想要逃避过去。

    但她只能听见自己冷冰冰的话,“分手的原因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盛砚川却在她耳边说,“很重要也不重要,毕竟那是我第一次恋爱,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结束了,倒也不是什么还在意和喜欢你,总归是想给年少的自己一个释怀罢了。”

    他直视着姜颂的眼睛,好像要通过眼睛看见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把它所有伪装撕掉。

    年少时期的爱意总是炽热又执着,难以释怀的伤口总会不经意间暴露出来,刺痛着神经,故而需要一个释怀的借口。

    她听到他是如此诱导,好像真的只是需要个解释。

    姜颂勉强一笑,“难道不是因为我和南确走得近?”她像个不怀好意的女巫,反手掩藏身后的诱饵,试图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很明显,盛砚川不喜地皱眉,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难道你真和南确在一起了?”

    她像个恶意满满的坏人,但是又难掩心中隐秘的快乐,病态的她已经坏了。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又会怎么样?”虽然她不会,可她就是想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满,因为她而牵动的情绪。

    可是现实却不随她所愿,盛砚川默不作声地和她拉开了距离,“不会怎么样,祝你们幸福。”

    耳侧的厮磨感恍若错觉,“看来是我……”什么?她看见了他欲言又止又受伤的表情。

    盛砚川自嘲,“也是,我哪里是什么重要的人,会让人为我顾虑。”

    不是这样的,可姜颂却说不出话,明明真的让他因为自己流露情绪,可是并不是这样。

    对不起……

    看见盛砚川离开了,姜颂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家里,现在的她就是遍身荆棘的人,只会让人受伤。

    回忆只是一瞬间,现实中他们再见没有隔太久,他们居然又碰面了,“盛总,你怎么在这?”

    她原以为要许久之后,可能至少几个月拍摄结束之后。

    盛砚川不容分说地帮她提起行李箱,“岑洵之没有跟你说,我是副导演吗?”

    虽然也是投资方。

    是了,她当初找到岑洵之合作的条件就是让他出山参与制作,在一个清风徐来的艳阳天里,他们在一条路上或者剧组中相遇,那才是她理想中的久别重逢。

    但没有想过酒店那次还是按耐不住。

    “谢谢。”

    “……”不说话,如果是以前的性格应该是生闷气了。

    姜颂破天荒地主动提起话题:“你刚刚在做什么?”

    她在心里默数:1——2——3——

    “本来想出去走走运动一下,但是看着院子的花藤长得乱七八糟的,直接请人清了会觉得光秃秃难看,所以干脆自己剪剪看。”

    盛砚川转身看见姜颂掩着嘴偷笑,皱眉:“你笑什么?”

    姜颂的心情显然很好,摇头表示没什么,可心里在高兴这个只要她和他说话,不出三秒钟就不会再冷战的小习惯还在。

    她像一个跋涉许久饥渴的流浪者,终于寻得绿荒,可惜没人可分享。

    可这份开心还没有持续太久,盛砚川身后就钻出了一个人,她挽着盛砚川的胳膊,尴尬地对着姜颂打招呼:“嗨,阿颂。”

    不知道为什么连南熙纯也跟着来海岛,且没有跟她说过。

    南熙纯也是为难,身兼数任,一是南确哥哥的“眼线”,二是砚川哥哥的请求,三是妈妈要她时刻跟她分享,四是阿颂是自己的朋友。

    这已经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问题了。

    如果打起来,她到底要帮谁?

    而她接下来一针见血的问题却让门内门外的人都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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