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星按时回来了,剧组一片欢天喜地。

    华华作为助理,出面稍微解释了一下,车祸由私生引起,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他们团队了解到的也不是很多。

    由于遭受的是来自于后车的撞击,坐在后排的明星伤在后背,伤势比前排的只是轻微擦伤的华华和司机要重得多。

    可是他觉得没有到必须躺着不动弹的地步,为了不拖慢剧组进度,还是坚持带伤上岗。

    听到这里,谁不称赞一句明星老师是敬业模范呢?

    然后为了表达对模范的尊崇,作为一块砖的江霁月被剧务主任临时支使出去跑腿。

    那大光头随手甩出了一串长长的清单,包括了吃的喝的用的,品类又多又杂。

    可是这样就看不到青青的最后一场戏了,还是这个组唯一一场跟明星的对手戏,而且青青也说过她很期待,好可惜啊!

    江霁月沮丧地推着小推车,在偌大的超市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飘得像是丢了魂的幽灵。

    系统拿腔拿调地问:“要帮忙吗?对我来说,这些小物件,毫无难度。”

    江霁月假笑:“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事情叫做凭票据报销吗?光头强调了,他非常需要这些单子,所以如果你可以代开……”

    系统一秒踩下了谈话的刹车:“不可以!我是一名遵纪守法的系统。”

    江霁月毫不意外地笑了:“我就知道,但你可以给我看看昨天交通事故的影像资料。”

    “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都不可能放过从他身上找茬啊!”

    江霁月发现,在车祸之前,明星的车辆搞好几次加速又减速的循环,这一行为导致了他的车很长时间与私生的车保持差不多半个身位距离的错开。

    也就意味着,后排的明星与后车开车的私生在这一时间段内基本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后来,明星的车骤然加速,后车立刻铆足马力撞上,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这……”系统迟疑了一会儿,“他的车速从头到尾保持在了限速范围内,但是以知道他后来发生了车祸的视角看,总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这种来回拉扯啊,你看像不像……挑逗?”

    系统:姑娘您的词汇量可真是……偏门!

    他们聊明星聊得正畅快,不料陡生波折,江霁月竟突然听到了青青的名字。

    而且是跟明星的名字一起,成了被挂上热搜第一位的大新闻。

    此刻网络上的一致口径是青青这个凶残女人明知明星是带伤工作还要大力推他,导致毫无防备的明星撞到附近的柜子,造成了他后背和胳膊上伤口的二次开裂。

    既是人身伤害,也影响了拍戏进度,在明星粉丝熙熙攘攘的口诛笔伐中,这样的人,就是罪该万死。

    超市来往的人群中也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他们不认识青青,但是他们喜欢明星,已知的证据显示,青青就是那个伤害了他们喜欢之人的坏蛋,故而他们没有心情理会其他的,只恨不得要将心目中的坏女人立刻剥皮拆骨。

    江霁月依托系统的便利,皱着眉头看完了那些营销号放出来的作为证据的小视频。

    青青一推,明星后仰,嘭地一声撞上了柜子,现场随即乱成一团,拍摄结束。

    “这个拍摄角度和画面清晰度……”系统很快发现了华点,“说就是从导演的监视器镜头里扒拉出来的我都会相信。你看,这个评论也在说,就这么掐头去尾的一段内容,营销号那千百张嘴想怎么说都成,很有可能只是剧组特意拿出来炒作的剧情本身,做不得数的。”

    “我听说了,这一段说的是黑衣恶毒女配给男主下药,试图通过睡了他来得到他、但是被聪明机智的女主识破并且阻止了的故事。但是你看,青青的头发和衣裳都乱了,眼角还带着泪,这样的情绪表现……跟原本的剧情也太符了吧?”江霁月将买好的物资全部交由系统打包,再催促它马上寻找青青的下落,“你知道的,我吸取教训,在她身上安了追踪器,就在昨天一起合照的时候。”

    “是,我看到了,在她的那件黑色戏服上。”系统的定位很快,“这是……在酒店里。”

    这是剧组为演员们安排的酒店,明星也住在这个地方。

    差别仅有亿点点,青青是普通间,明星是大套房,隔着好多的楼层,也隔着他们在这个圈子里被定义的价值。

    那只追踪器被定位在青青的房间里,全程一动不动。

    意味着青青没动,或者是那件衣服没动。

    打车赶来酒店的江霁月冲到追踪器所在房间门外用力地敲门,但是没人应。

    江霁月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房卡!”

    系统对这个明显不合规矩的指令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房卡交给她了。

    她的房间里没有人,那件黑色的戏装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狼狈地团成了一团。

    一只巨大的行李箱也是打开着的,里头的衣物胡乱地散开,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

    床上被子也被卷得皱巴巴地,边角处露出了笔记本电脑的一角。

    整个屋子里头充斥着糟糕的凌乱感。

    江霁月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努力思考青青可能会去的地方:“能查到她的过往经历吗?”

    “之前没有公开的资料,曝光度最高的就是这回。现在有不少人在扒她的个人经历,还有一些自称是邻居同学同事的家伙,但是他们说的这些……我感觉没用,更像是在造谣。”

    江霁月的要求简单明了:“不用管有用没用,说!”

    系统只好告诉她,网友们说青青是一朵热爱假装圣洁其实心机得不得了的白莲花,惯常技能就是使用比蚊子还小声的夹子音矫揉造作装可怜,没有演技但可以依靠爬床获得演出机会。以他们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这回由她饰演的恶毒女配打人这场戏为例子,气场明明不如扮演小白花的那位女演员,非要强撑着当恶霸,以满足随时随地霸凌别人的心,这也太歹毒了!

    江霁月听系统东一句西一句地絮絮叨叨,愈发感觉到如山一般沉重的阴影死死地压在了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压得她一个明明事不关己的人都快要窒息了,恨不得也抱起一个键盘,突突了这群颠倒是非的八公八婆!

    不行,冷静!

    她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然后急速往门外跑去。

    “无论是推人还是打人,这两条片段,只能是由剧组内部流出去的,这些人,真是有心啊!”系统的声音与她跑步的步伐如影随形,“你去哪儿?能找到她吗?”

    “不确定,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她,我会去哪里。”

    江霁月在酒店的天台上找到了穿着碧色衣裳的青青,她还是那般静静坐着,目光遥遥地看着不知是何去处的远方,神情比城市的天空还要灰茫。

    “这件衣服……”这不是剧组的戏服,应该是她自己带来的衣裳,但是式样很古典,宽袖长裙,很飘逸,在天台呼啸的冷风中呼啦啦地舒展开,就像是随时会被狂风撕碎的嫩叶。

    “这是高一那一年拍艺术照的时候穿的,我因为老是配合不好指定的动作,被摄影师当众骂哭了,父母也嫌弃我笨头笨脑的,像个傻子一样给他们丢人。可是有人说过这件衣服款式特别适合我,与名字十分相配,穿出来又有古典美人的气质,要是能出现在电视里,肯定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是仙女下凡。”青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瞳孔之中却灌满了忧愁,“所以我自从我18岁开始赚钱之后,每年都会定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就这样,我做着仙女的美梦,来到了这个外表华丽的圈子里,却发现它只是一片会拖人下坠沼泽,甚至不管你是星辰还是尘埃……只要踩进来,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掉了。”

    江霁月选择了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那里也处在天台边上,看着挺令人心惊。

    系统也忍不住惊呼出了一个“你”字,但是它很快就控制住了,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江霁月轻声问,“是明星他……”她结合青青的状态,努力思考着措辞,“你用尽那么大的力气推开他,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青青的笑声里干涩与嘶哑的浓度越来越重:“不关他的事,是导演!在这种恶心老男人的眼里,这里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有必须要张开双腿biao子!我知道你一直试图在安慰我,其实我在也拼命鼓励自己啊,不要紧,慢慢来,出卖灵魂获取的东西是不会得到真正快乐的,从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做起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没用,不肯脱,这种人有的是法子让你脱下来,而且是当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

    在经过一大段似是而非的描述之后,青青才说明白,她曾经强烈地拒绝了导演“同另外一位女演员一起去房间里讲戏”的邀请,甚至在好不容易挣脱被生拉硬拽的愤怒之下,因为太上过头了,还不留情面地甩了他一巴掌。

    于是她本来的角色很快被调换给了那位“听话懂事”的女演员。

    于是今天的戏份立马就由下药不成功变成了成功,而作为诡计得逞了的恶毒女配,她被要求必须得和身为男主的明星来一段下药成功之后的身体纠缠戏。

    可剧本原本不是这么写的!

    明星的团队当然不愿意,他们交涉了,但是导演一再坚持,并三番五次地暗示这也是对手戏演员青青的想法,不用想太多,单纯属于艺术创作的范畴。

    而后明星制止了团队的阻拦,亲自出面答应了导演这个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

    青青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明星按照导演的说法扑上来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我不想他……导演说我的情绪不对,然后就这么被要求重复了好多好多次,可是那些动作,不,只要他靠近过来,他一遍一遍地靠近过来,我就好像喘不上来气似的。我知道,我非常明白,我跟自己强调过许多遍,这只是演戏而已,他也不是导演那种恶臭的男人,现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人,其实什么都不可能发生,但我还是退缩了,不,我是发疯了,是我推了他……”青青越说表情越发几近崩溃,“我看到他的伤口裂开了,出了好多血,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他没有恶意,一点也没有……可我还是把事情搞成了一团糟!”

    江霁月沉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这种场景下,她其实很怕说错话,可也不能不说:“这是那个导演的错,他是在挟私报复你,他知道你不喜欢,才要故意搞出这种……”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以艺术创作为幌子、利用职务之便借他人之手实施的当众强J。

    甚至好像连大名鼎鼎的明星也不得不成为满足这名导演个人泄愤私欲的工具。

    权力,真是个无上自在的好东西啊!

    “我知道,无论我的反应是顺从还是反抗,这种变态都可以通过窥探镜头,深深地乐在其中。导演栽赃给我,这个地方大概没有人会真正相信,但这只是一个他们需要的、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有了这个说法做打底,我就是被官方认证了的、那个企图公开睡全天下女人老公的狐狸精!况且,现在我搞出了这种遭万人唾弃的事儿,估计他得偷着乐死了吧?好难啊,我实在混不下去了,我这么狼狈……我觉得恶心,也特别害怕,”青青从酒店的最高处俯瞰这座城市一隅的地面,轻柔而又绝望地呢喃道,“霁月,我想飞走了,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江霁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寸也不敢挪开:“据我所知,目前人类还没有办法单独凭借自身力量克服地球引力,如果你真想要飞的话,这边建议踩着导演的狗头当做助推器。”

    青青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神奇(神经)比喻讶然地瞪大了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

    江霁月歪着头说:“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可是只凭我,我们……”青青的眼里迸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光彩,但是她的小脸蛋还是愁云惨淡的,“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江霁月的脸上呈现出了与她这个年纪恰如其分的天真:“蚍蜉撼树,就是摇树干啊,既然还有机会可以摇,那就往死里摇!震死他丫的,少说……也得给我掉两片叶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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