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卜先开口,直截了当戳中问题核心,就像是当着外人的面打一打自家闯祸的孩子,看着用劲,其实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是在维护褚时英。

    褚时英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说道:“孙女认真研究过婚约契书,有婚约的是郑褚两姓,并不是孙女。”

    “既然孙女已经与苏钰两情相悦,自然不能履行婚约,但是!”

    她突然来了个急转折,眸光幽幽看向一脸不同意她嫁秦岐玉的褚丽周道:“但是丽周于公子季姜之间亦有情,可他们碍于一个是我姐妹,一个早先与我有过婚约,而不敢表露自己真实的情感。”

    “就在秋猎时,他二人都是你侬我侬的,所以依孙女看,不如成全他们两人,这婚约就让给丽周吧,这样既全了郑褚两性婚约,又成全了两对恩爱人,岂不美哉。”

    她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郑季姜和褚丽周身上,秋猎下雨时,他们可都是亲眼看见郑季姜扶着褚丽周从林中出来的,难不成真如褚时英所言,他们二人有情。

    有人想起了褚时英与郑季姜退婚的原因,恍然大悟,与身旁之人窃窃私语,他们退婚不就是因为褚时英撞见了郑季姜和褚丽周共同游玩么,所以一切有迹可循。

    讨论声入耳,郑季姜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而褚丽周比他还要激动,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褚时英,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姐,你不是喜欢的人是公子季姜吗?你亲口跟我说过的!你喜欢公子季姜,怎么就变成苏钰了?我知道了,是因为阿姐疼我是不是?你想将公子季姜让给我。”

    郑季姜紧跟其上,“时英,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真是误会了,我对丽周唯有兄妹之情。”

    褚时英打断郑季姜的话,似笑非笑看着两人,“正是经历过你二人在我面前亲热,我才发现我爱的人一直是苏钰,并不是公子季姜,因而我成全你二人。”

    “公子季姜,你与我妹妹丽周纠缠不休,现在又不承认你对丽周的感情,怎么你是在玩弄我们姐妹二人的感情吗?”

    郑季姜确实喜欢丽周鲜嫩的身体,娇娇的容颜,但这不是他要娶她的理由,他要的是褚时英的嫁妆!

    郑王就高坐在王座之上,身边议论声轰然作响,郑季姜被逼到骑虎难下,他不能再说下去了,若真叫人认为他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他名声就坏了!

    褚时英才不管他怎么想,凤眸一转,就看向了褚丽周,“还有你丽周,喜欢就要大胆说出来,不要顾忌阿姐,阿姐相信,你是真心喜欢公子季姜的,而不是,故意挑拨我与公子季姜之间关系的是吧?”

    褚丽周咽了下口水,眼中水光粼粼,怎么能承认,她就是故意捣乱,当真是和郑季姜一起,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她将求救的视线投到了父亲褚哲那里,褚哲看着褚时英跪在褚卜面前,说道:“曾大父,还请准许时英自私任性一回,这婚约,便让给丽周吧。”

    “不准!”

    褚卜并未开口,说话之人是褚哲,他板着一张脸,严肃的看着褚时英,“我以丽周之父的身份,拒绝你。”

    褚时英惨然一笑,这一笑刺痛了褚卜的心,她回头,质问道:“伯父为何拒绝?就因为丽周是你女儿?所以你要维护她?”

    褚哲要维护的自然不是丽周,他要维护的是褚时英的嫁妆,他要让褚时英带着嫁妆嫁给郑季姜,用嫁妆送郑季姜登上王位。

    甚至他与郑季姜已经做好瓜分嫁妆的准备了,她突然说要换人嫁,怎么可以?

    他已经跟褚卜承诺,褚时英嫁人时会将褚商还她,她要是带着褚商嫁给一奴仆,他所有计谋都落空了。

    丽周算什么,丽周什么都没有,但他偏生还不能明说,只能阴沉着一张脸与她对视。

    褚时英用丹凤眼挑衅的回敬,倏而转头对着褚卜声泪俱下,“曾大父,时英就知道,伯父一向偏疼丽周的,明明时英提的建议那么好,可他就是不认可。”

    一向后悔将褚时英过继的褚卜,给这件事画了终止符,“既然婚契上没写名字,丽周又与公子季姜有情,那倒是不必非要拆散有情人,让时英嫁之。”

    褚时英这回是真的掉了泪珠,“谢过曾大父。”

    她就知道祖父是最疼她的,明明这个婚约是祖父特意为她准备的,可还是在她不想嫁的时候,遵从了她的意愿。

    褚卜看向了郑王,王座上的郑王自己也在沉思,于他而言,他要的是将老师捆绑在郑国,要的是郑褚联姻,至于谁嫁谁娶,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既然老师已经有了选择,那他自然是跟上。

    因而他道:“寡人看时英说的也在理,既然季姜与丽周有情,时英又心有所属,不如将这婚约给褚家丽周。”

    褚丽周闻言身子摇摇欲坠,可怜巴巴看了一眼郑季姜,方才谢过王恩。

    郑季姜更是一口血梗在喉咙中,费心筹谋,都已经和褚时英定了亲了,偏又将其丢了,之后更是找补不回来,他眼睛都被气得充血了。

    若是之前没得到过,他还能劝说自己技不如人,可偏偏,他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就可以和褚时英成婚,得到她的嫁妆了!

    眼角余光看见一脸幸灾乐祸的郑西元,他在心中恼恨,郑西元以为褚时英不嫁他,就会嫁给他郑西元吗?

    而后他猛地看向褚时英,是了,取消的只是婚约,却没说不让公子们追求她,郑西元还有机会,所以他不急。

    那他同理,就算娶了褚丽周又如何,没说,他只能娶丽周一人,只要褚时英能嫁他,嫁妆自然还会被他得到。

    但褚时英心意已决,显然不可攻克,他将视线落在了仿佛置身事外的秦岐玉身上。

    褚时英就是因为他才要拒绝婚约,他倒是跪在地上怡然自得的很。

    便拱手道:“亲父、褚老,季姜对婚契一事没有意见,但是,季姜认为,苏钰配不上时英。”

    他轻蔑道:“他只是一个庶人,而时英却是褚公的孙女,身份之差,犹如云泥之别。”

    这话郑西元乐意听,当下放下对郑季姜的成见,帮腔道:“正是,我看他病恹恹的,我一拳就能打死,如何配得上伯英,哦,不时英。”

    郑季姜都亲昵叫时英呢,他才不生疏的唤伯英。

    他一把将身侧重剑砸在秦岐玉面前,“你若想娶时英,先过我这关,来,打一场!”

    褚时英擦着眼角的眼泪,偷偷翻了个白眼,都说了秦岐玉身子骨弱,还让他上场打,想直接把他打死?

    再说他们凭什么看不起秦岐玉?不好意思,后来就是因为秦岐玉壮大了秦国,才让人家有机会灭了你们郑国。

    何况她嫁谁用得着他们管,当即就想呛声回去,身旁秦岐玉却安抚似得轻轻触碰了她的手。

    这番隐秘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就在他们面前的褚卜,他沉沉叹了口气。

    众人只听秦岐玉拒绝道:“我不擅用剑,还望公子西元见谅,不能与你比试。”

    郑西元好似抓到了他的小把柄,而兴奋大叫,“你不敢跟我打,你是不是不行?你如此弱,趁早断了娶时英的心!”

    秦岐玉像是没听出来他的嘲讽,依旧淡淡道:“我身子自来便弱,比不得公子西元壮硕,我只怕,与公子西元比上一场,就魂归故里了,日后,如何能照顾时英。”

    “以我之短攻己之长,也并不公平,想来公子西元可以体谅。”

    一位即使跪着,也进退有度,风华无量。

    一位嚣张站着,却目中无人,举止粗鄙。

    端看容貌风度,俊美的秦岐玉眼中全是褚时英,跪在一起,谁能不说一句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可惜啊可惜,他身份太差,只是个庶人!

    秦岐玉温情注视到褚时英浑身起鸡皮疙瘩,才收敛了目光,说道:“我有一策,武虽不能与公子西元比,但我可以与公子季姜比文。”

    “郸阳城不日即将开办抡材盛会,我们不如在那一较高下,公子季姜亲眼看看,苏钰有没有能力,够不够格迎娶时英。”

    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满帐响起哗然声。

    一个庶人,向公子递了战书。

    “他当他是谁,真是大言不惭,还想参加抡材盛会。”

    “那可是一年一度的抡材盛会,无关国家,每年则一地举办,今年恰巧轮到郸阳城,届时四国才子均赴郸阳参加聚会。”

    “他一个小小庶人,被褚公指导过两天,还真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公子季姜了?”

    “和他比,简直有辱斯文。”

    帐内,秦岐玉问道:“公子季姜可敢与我一比。”

    郑季姜看着跪在一起的两人,只觉眼睛刺痛,他堂堂郑国公子,自幼富有才名,还能怕他一个小庶人,“有何不敢,但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有彩头,我若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便补偿你一斤金,你自愿放弃娶时英。”

    秦岐玉颔首:“那便一言为定,不过若是我赢了,我要听公子季姜亲口说,不如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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