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宫殿中,身着一品官服的男子冷冷开口:“李书均已经查到我头上来了,李家不能留了。”

    “好,一月之内,我替你解决干净。”

    ***

    长安城内暴雨突至,乌云压在雕梁绣柱的李府上。朱门被禁卫军猛地拍开,一行人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仿若地府索命的小鬼,令人毛骨悚然。

    宽敞的正厅座椅都很破旧了,地上的血泊中躺着一个身着盔甲的男子。

    女子跪在地上,抱着那血泊中的男子痛哭流涕,指着李幼悟大骂道:“灾星,都是你这个灾星。”

    禁卫军首领一脚踹倒了她,喝道:“李家意欲谋反,李佑已畏罪自杀,陛下有令诛全族。”

    女子面上沾着血渍,决绝的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珠,闭上了眼睛。

    “夫君,我来陪你。”

    很快她倒在了禁卫军的刀锋之下,李幼悟的耳畔仿佛听到了院外的求饶哭泣声,李家没了!

    半月前,李幼悟刚守完养父母的三年孝期,就被在宫内当贵妃的姐姐接入了长安。姐姐将她送到了李府,说找到了她的家人。

    可自打她回了李府后,祖父兵败漠北,一生征战却在花甲之年受此屈辱,一条白绫了却了后生。

    祸不单行,皇帝最宠爱的一个少年将军死在了路上,好巧不巧,死在了前往汉阳的路上,正是去寻她的兄长李书钧。

    皇帝怒,下令彻查,结果这李家不知怎就查出了谋反。

    李佑自缢前,目光沉沉戾气盯着李幼悟哑声道:“灾星,你害了我们李氏一族,当年明明将你送走,留了你一条活路,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才回来不过半月,与你们兵败漠北有何干系,怎么不说是自己用兵有误!李家查出谋反的证据,又怎么不说你们在朝堂之上得罪了多少人?”

    李幼悟继续反驳道:“反而将这一切的罪过,全部都安在我身上,如此懦弱,推避责任。就算没有今日,李家早晚也要败在你手上。”

    “你以为楚贵妃为什么送你回来?”

    李佑淡淡道:“谋反的证据全是在你屋内搜到的,你住的那间屋子是你哥哥先前的屋子,你哥哥本就是个无心权利的人,又怎么会干谋反那种勾当?”

    李幼悟一愣,她迷迷糊糊来到长安。家中本就一贫如洗,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行囊带过来,来李府的一切都是姐姐安排的。

    回想起临行前,姐姐替她整理行囊时那忍不住的笑意。原以为姐姐为她感到开心,可现下想来背上确是冒了一层冷汗。

    短暂的沉默后,李佑自嘲的笑了笑。

    “李家败了!”

    他将佩剑架在了脖子上,猛得挥了下去。脖颈上的那道伤口汩汩流着血,李佑也摔倒在了地上。

    李幼悟眼眶发红,哑着嗓子轻声唤了句:“小叔。”

    半个时辰后,李府再无一个活人。

    李幼悟杵在原地,凝着上锁的朱门怔怔出神,真的是她的到来害了李氏一族吗?

    姐姐替她求了情,才回李家半月不到实在是罪不即此,皇帝暴怒清醒后,也有些许后悔。留了她一条性命,也算是留下李家一条血脉。她在禁卫军的挟持下入了宫门。

    李幼悟失魂落魄的走过皇宫高墙,听得身后传来阵阵呼喊。那声音嘶哑沉清,一声声念着她的名字。

    “幼悟李幼悟,我是哥哥。”

    李幼悟修长的双腿僵住,额上冷汗直冒。她的孪生兄长李书钧,一日前才回的死讯。

    周身似有些白雾环绕着她,她僵硬转身,见到了她那从未谋面过的兄长。

    二人皆是无暇的容貌,甚至可以说的上极为相像。只不过男子就是男子,眉宇之间多的那份英气,很容易叫人看出区别。

    “我李氏一族遭人陷害,竟不想落得如此下场。”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悲声道:“半仙曾道,你我兄妹相生相克。我自知自幼体弱,恐不是长寿之人。这生的机会,我留给你,你替哥哥护住我们李家。”

    李幼悟心中诧异,却仍还是应了下来。

    “父母生恩未报,但若有次机会,必然护我族人,回报生恩!”

    这李家族人早已死尽,如何护,去哪护。若是这般说,能让她这兄长黄泉路上安了心,倒也能应。

    不出一日,李幼悟就病倒了。

    楚贵妃来到她的床榻前,握着她的手叹道:“你自小就没见过这血腥场面,凡是都是乖巧的跟在我身后,这件事吓到你了。”

    “姐姐,是你吗?李家的败落,那少年将军的死……”

    楚贵妃先是怔住,眉头紧锁看向她,“你都知晓了?”

    “原来真的是姐姐啊……”李幼悟眼角滑下两滴清泪,泣声道:“李氏一族一代忠良,不曾想竟因为我,无一人生还……”

    楚贵妃紧握着她的手放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阴狠毒辣。

    “李冲那个老匹夫,本宫明明给了他一条活路,让他扶持我的宏儿坐上太子之位,是他自己不愿意!”

    “太子之位!”李幼悟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咬牙切齿的女人,绝美的容貌竟觉出了一丝陌生和恐怖。

    楚贵妃朝身后睨了一眼,宫人们纷纷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幼悟,你没有享受过权利,体会不到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陛下身体也越来越差,若是宏儿登上太子之位,日后便是天子,那么本宫就是辅佐新帝的太后。”

    “姐姐……”

    “本想着,你替我为爹娘守了三年孝期……”

    楚贵妃缓缓起身,攥紧手中的丝帕,冷声道:“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命。等本宫坐上了太后之位,带你一起享受荣华富贵。可是……现在……”

    楚贵妃缓缓将手中的丝帕捂向床榻上的女子,用尽了全身力气死死压着她。

    李幼悟原先还挣扎着反抗,慢慢地停止了下来。她缓缓伸着手,想要拂开楚贵妃那满面的愁容。却在既要触碰到她眉心之时,骤然落下。

    “幼悟——”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床榻上的美人花容血色尽失,断了最后一口气。

    ***

    大梦方醒之时,李幼悟猛地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身处六年前,彼时那一切都没有发生。

    床榻身旁与她同眠的姐姐李乔,尚在沉睡之中。

    李幼悟背上的冷汗早已涔湿了中衣,她喘着粗气蜷缩着靠到了角落。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养父母的死,李氏一族的血案,姐姐的利用,还有她临死前所受的痛苦……

    她不想再回忆了,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养母的声音也从屋外穿了进来:“小爷,这男女有别,你在屋外上稍等片刻。我让幼悟换了衣裳就出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幼悟急忙回到了被褥里,面朝着墙壁不敢吭声。

    养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拍了拍李乔的肩。

    李乔睡眼朦胧问道:“娘,你大半夜的这是干什么?”

    养母低声训斥道:“小声点,别吵醒了她。起来,听娘说。”

    李乔虽有不悦,但还是“嗯”了一声起身着衣。

    “你妹妹的事情,我同你说过。现下那长安城的富贵人家找上门了,你同那丫头差不了多少,干脆替她去那富贵人家的小姐去。”

    李幼悟心下一颤,她原以为那只是梦。

    李乔喜不自胜道:“当真?那幼悟怎么办?”

    “我同你爹带她走,走得远远的。”

    “娘,你放心。到时你将幼悟随意嫁了出去,别带着她这个累赘,彼时我在接您和爹回来一起享福。”

    李幼悟两眼空洞无神的听着,只是几句话间,她仿若失去了最亲近的亲人。

    她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她们本就是这样的人。

    李乔被带着出了房门,自始至终李幼悟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知道李乔不会被带走,但李乔也不能留在这长安城周边。

    门外很快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刀锋出鞘声,求饶的声音不断响起。

    李幼悟披了外袍走了出去,待看清站在面前的男人,猛地睁大了双眼。

    小叔,李佑!彼时的他比梦中稚嫩许多。

    她停了下来,呆愣站在门口,看见李佑手中的剑正架在养母脖子上。

    李乔拉着她的胳膊急道:“幼悟,你快来求求他,让他放了娘。”

    “放开!”

    她那冰冷的语调,落入李乔耳中。李乔身子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最是听她的话,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李乔不死心,继续道:“幼悟,这是娘啊!自小奶你长大,家中什么好吃好喝都紧着你先,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感受到李佑的目光扫了过来,她漠然的一根一根拨开李乔的手,冷冷道:“我可以为你求情,但从今日起,你们一家不得踏入长安城半步。”

    李乔看了一眼那锋利的刀锋,沮丧道:“好。”

    闻言,李幼悟向远处看了一眼,无论那是梦还是前世。唯有避开李乔入宫成为贵妃的可能,才是未雨绸缪。

    “即如今,那姐姐立字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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