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是他不堪糜烂人生里的唯一真心,他是她泛泛之爱里唯一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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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初夏。

    那会儿离北奥还剩两个月,可沈糖来京城北漂却有三年了。

    所以六月末最后一天,沈糖告别“外卖小妹”的称呼,摇身一变洗脚城的标准女技师。

    恰好那天廖泽的私人飞机落地北京,他开一路车,忽然在路口停下接电话,没讲多久,车窗就被人“笃笃”的敲了几下。

    他瞥一眼,没理会,继续听电话中的老头念叨二妈和大哥。

    等他敷衍完老头,降下车窗,就看见窗外穿吊带热裤,皮肤白皙,露光洁又饱满的额头,扎麻花辫的沈糖。

    小姑娘似的,笑起来甜甜的,眼睛一弯,仿佛在蜜罐里泡了百八十年。

    他眼底装着她甜滋滋地笑,单手掌方向盘。

    沈糖客气地塞他一张广告单:“好又来洗脚城,刚开张,现在消费八八折,办会员还有折扣哦。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了解一下呀?”

    廖泽看她没讲话,点了下方向盘,脸色复杂难辨。也许是他迟迟的沉默,气氛尬住。

    沈糖笑着的脸蛋十分僵硬,她说:“不喜欢足浴,别的服务也可以呀,我们还有澡堂按摩,药材全是顶好顶好的。”

    “是吗——”廖泽拖长尾调,别有兴致地问她,“你叫什么?”

    沈糖的嘴角垮了垮,眼角的笑意却半分不减,她简要说:“我姓沈。”

    “沈小姐。”

    廖泽正儿八经叫了一声,他声音本就磁性,低低喊一句,竟像模像样的。

    沈糖心麻一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她为“小姐”。

    她唇角又堆起笑:“先生,怎么样,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了解一下?”

    廖泽五指放在方向盘,仿佛那是台钢琴,而他不停奏乐,食指终究摩挲了下,他也松口含笑。

    “没问题。”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沈糖没有了笑下去的欲望。

    她一摸口袋发现没有笔,便弯腰,领口压低宽大,精瘦的锁骨一览无余。

    “你直接说吧,我记性好,背得了。”她机灵地说。

    廖泽一看她狡黠的眼神,笑了,接着说出号码。

    沈糖正存呢,按键到最后一位数字停住——号码没有十一位。

    她抬眸提醒:“是不是说错啦。”

    “没有呢,”廖泽认真感慨,“沈小姐,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要到联系方式后她一概不闲聊,这些号码是她的隐藏客源。

    非必要不联系,既不打扰,也没后患。

    跟前这个男人皮相好,骨相绝,一层浅浅的内双褶皱吊在眼尾,鼻骨与薄唇相得益彰,这种模样,确实会叫人怦然心动。

    人都是视觉动物。

    沈糖弯腰听他说,耐心回答:“是吗?你还记得起来吗。”

    廖泽若有所思地眯眼仔细想了想,忽而唇角一抹笑,他玩味地说:“你像一明星。”

    搞半天就说这么个事儿,沈糖也不知怎么,无言地尬笑两声,这种话她不至于心花怒放。

    “您真会说笑,”沈糖余光去瞥另一个路口,她又说,“先生,号码重新念一遍吧,或许我听错了。”

    廖泽笑看她,说了句不相干的:“你们这一行的姑娘都这么爱来大街上晃么。”

    一句又下了定义的反讽,用他三分轻浮的话说出口,倒徒增了些关怀。

    好像他是真的在单纯好奇。

    沈糖一顿,觉得自己在要下去,多少有点没脸没皮了。巧在廖泽也这么想,他看着她,几近观察。

    谁知她笑容更甜了,往前凑了一步,差点贴上玻璃,两个人挨得很近,廖泽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

    “你要开拖拉机,我也不得在你跟前晃呀。”她说。

    廖泽嗤了一声,唇角浮过极淡薄的笑,并非没见过她这样伶牙俐齿,什么都摆明面上讲的。

    不过他着实没兴趣,那地儿也只有家里的老头爱去。

    他打发说:“小姐,没有哪一个开法拉利的男人会给发洗脚城广告的女人电话。”

    沈糖耳朵没聋,人也不傻。

    真是个啰哩八嗦的男人,给个号码磨磨唧唧的,完了还溜一手。

    她伸手把他夹住的传单抽走,还算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接着径直走去另一个路口。

    廖泽指尖空了东西,他抬眸去寻离开的女人,后视镜中的她已找好下家。

    还是一惯的流程。

    他一笑了之,升窗,一直没找着适合她的形容词,彼时却有一词在脑中飘过,小势利眼。

    车子驶入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导航这会儿标红并显示为拥挤路段,廖泽听着耳边邻近车主的抱怨,探头看了一眼情况。

    红绿灯路口围起警戒线,前来支援的交警正在疏通道路,在此起彼伏的口哨和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中。

    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到他耳朵里。

    天气这么燥热,还堵了车,每人的额头上都冒着汗水,越热的天越没什么耐心。可沈糖孜孜不倦的叩响一个又一个窗户。

    她也热,说不完几句就直腰擦汗,擦完勾下腰,递给车里不耐烦的人一瓶水,好声好气的要联系方式。

    后视镜中的她离廖泽越来越近,韧劲似的声带一下下搜刮他的耳膜,还挺有意思的,廖泽心想。

    碰巧交通已疏散,一辆辆车子宛如关不住的野马,一脚油门踩出去,沈糖的话卡在半空中,她只好望着它开远。

    左侧有车按喇叭,沈糖侧过头,这个见过不久,还被她翻白眼的男人,手肘搭在窗户上懒洋洋说:“通车了,上来呗,搭你一程。”

    虽然不喜欢他,也不想有交集,不过想着这里也推销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换个地,而换个地又要挤很久的地铁。

    沈糖是个现实的人,她拉开车门坐上去,直接说:“送我到王府井就行了。”

    刚开出去没多久,廖泽说:“不顺路,我上班处也有商圈,不介意吧。”

    “成。”

    廖泽把车开到自家公司楼下,一家分公司,公司大部分业务在国外,他这次回国是听见了一些风声,专程回来转型的。

    廖氏家大业大,除了祖上留下来的不动产,还有这些年积攒的雄厚财力,分公司的大楼也堪为顶奢。

    沈糖一眼望过去,她知道他的车价值不菲,早些时候她送外卖,偶尔送过几次办party的,她以为眼前的男人和他们并无两样。

    她微微探头,眼睛亮晶晶的,由衷说:“看不出来啊你。”

    知道她的心思,廖泽跳过这部分的话题,挑眉说:“你给我留一个电话呗。”

    说不清原因,她真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于是沈糖扯一个玩笑:“给了你就来店里洗脚啊。得了吧,好好上你的班。”

    廖泽嗤了一声;“我要是这栋楼老板,没准你就给了吧。”

    这话倒是不假。她承认:“废话。”想了想又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不过没有一个大老板会开法拉利外出。”

    廖泽笑了一笑,没恼:“想认识他?”

    她顿了一下,问:“他结婚了吗?帅不帅?”

    “帅,勉强能跟我排一个号吧。”

    沈糖听见他不要脸的自夸,看他一眼,突然感觉挺喜剧,她别头笑到停不下来,一点也不遮掩。

    廖泽任由她取笑,手指摩挲着方向盘,过几秒,他说:“行了,就这么好笑。”

    她笑完低头扒拉一下钱包,又说:“本来不喜欢你这个人的,看在你好心送我的份上,晚上还在这个地儿,我请你吃饭。”

    “用不着晚上,现在吧,快中午了都。”

    沈糖奇怪地盯他一眼,果断拒绝:“不行,我还要工作,你赶紧上去吧,也不怕迟到。”

    她跨出门,勾腰朝他挥挥手,还亲切地问他:“你几点下班。”

    廖泽晚上有一个会议,算不得重要,他随口说:“该看你几点下班。”

    沈糖敛睫,确实,他在这么大的楼里上班,自己才是很晚下班的那一个。

    她想了想,缓缓说:“十点,我在这等你。”

    她带他去的是一家便宜小众的酸菜鱼饭馆,离国贸有很长一段距离。夏天的夜晚闷热,他们坐在路边吹风。

    沈糖心情很好,把菜单给他,大方说:“想吃什么点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

    廖泽看她眉飞色舞的高兴样,随手翻了翻菜单,照着单子先上了一打啤酒,点了个包含招牌菜的套餐。

    两个人喝到后半夜,夜风吹动发丝,沈糖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喝酒了,她酒劲上头,非常豪爽地一拍桌子。

    “今天我赚了好多好多钱。”

    廖泽酒量还行,他还没上头,闻言乐了:“多少钱。”

    “有几个土大款分别一次性冲了五百块的会员!足足两千块!”沈糖还比了个”二“的手势。

    “啊-----”廖泽拖了长长的尾音,揶揄地笑笑,“我们沈小姐真励志啊。”

    沈糖握着酒瓶子,十分不理解:“不要喊我小姐,跟在夜总会似的。”

    “小姐可不是只有那一个意思。”他说。

    “我当然知道,”她反驳,“我是说,这个字从你嘴里喊出来,会让人犯迷糊。”

    “怎么个迷糊法。”

    说不上来,沈糖真的说不上来。

    她感觉廖泽的脸在一点点变形。她忽然喝一口酒,眯眼说:“孔雀开屏,啊,没错。就是孔雀开屏。”

    廖泽这会儿酒力上来了,脑袋又晕又涨,听见她用“孔雀开屏”形容自己更是苦笑不得。

    已经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一家旅馆。对方身上熏熏的酒气像一股飘散的情.欲。

    因为夏夜晚风过于闷热,喷洒出来的热气也是寸丝不缕吸进了彼此的感官。

    房间没开灯,就着透进来的光亮,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廖泽肩宽腰窄,一下子挡住了所有光源。

    沈糖看一眼黑暗中他下颚线的轮廓,攀附他的肩,缠绵湿润的吻一步步亲了上去。

    酒精作祟,要把持理智还是有一点难度。

    廖泽的理智没挺多久,他没把持住,握着她的腰气息急促,汹涌澎湃的吻让怀里的女人站不住脚。

    所以双双跌入床,仅存的一丝丝理智叫住了廖泽,他抱着坐自己腿上的女人起身,低低地问:“你可要想好了。”

    沈糖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紧接脱去衣服,一丝.不挂,滑嫩的肌肤蹭着他的大腿。

    “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绵绵的,有一种刻意讨好的矫揉造作,廖泽听了很受用,同时也一下子明白她的心思。

    他一点不吃惊,慢吞吞玩了一会儿,压抑在耳畔的娇吟还未结束,他终于出声说:“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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