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我的男子身形一顿,一股粗粗的吸气声自身后传来,穆易目光沉沉地看了持刀胁我的人,淡然道,“既然我手中有你在意的人,你手中有我在意的人,你不如我们都退一步,松开彼此在意人,就咱们俩个比划比划。”

    见黑衣男子不语,穆易明亮的眼眸看着我微微一闪,继续循循善诱道,“这样,若我死在阁下剑中,你既救了这位小兄弟,我在意的人,要杀要剐便由你处置。”

    对方细细想了想,微微一愣,“我做了什么错事,竟让阁下以为我是个傻子?”

    只见穆易很是闲淡地嘴角一抿几分怜惜地看了看手中被扼着的男子,“你看,我也想放过你,可是你大哥他不同意啊。”

    话音未完,穆易手腕一转,出手迅速,一招便毙了那男子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穆易衣袂飘然,伸手一击,几粒如鸡蛋大小的石头直逼胁我的男子。

    动作之快,无人料到,我身后的男子忙侧身躲避,但因挟持着我,每每动作有些迟缓。却见穆易顷刻间,轻盈如燕,腾空而起,挺剑直逼。

    黑衣男子见状,一把将我挡在身前,眼见长剑直逼我眼前,就要刺下,竟生生被收住,男子瞅着这个当口,一掌将我推向他身后,删繁就简,挑刀而上,刀锋苍劲,生生像穆易劈去。

    我被狠狠撞在原本躲着的凸起那堵石壁上,左肋狠狠地一疚,我咬牙生生咽下一声闷哼。

    那边穆易因我而稍作分神,须臾之差,却被对方抢到先机,只见对方攻势如闪电般迅猛,削斩而来,穆易只得退上几步,持剑去挡,黑衣男子逮着机会不给穆易一丝喘息的机会,身形如魅,轻功了得,诡异飘然,一把长刀使得刀花绝伦,寒光四起。

    见我不再被对方挟持,穆易像松了口气般,稍作调整,缓步应付,纵然对方刀锋狠厉,出招阴损,他却不疾不徐,紧紧相随,似是切磋,又似是细细观察,几十个回合下来,穆易是越打越稳,越打越从容,对方却有些急躁,步履不免有些慌乱,招式越来越急,似是想快快结束打斗。

    忽然,穆易剑锋一转,斜刺开来,那男子躲避不急,一抹阴狠闪过眼角,原本使向穆易的长刀带着顷刻间染上浓浓杀意,直直向我砍而来。

    我一把掏出袖中短刀,眼见那长刀凶凶而下,我认命地闭眼一击。

    “噹”的一声,刀剑相抵,只见刚还在我眼前的那柄长刀,竟被穆易挡上来的剑生生击成两段。

    那男子持刀的手也被剑气震得松手拖开刀柄,收步不及,跌跌向向后仰去。

    一股大力扯住我持短刀的手,顷刻间,我被穆易单手相护,细细护在身后。

    只见穆易护着我飞步向前,长剑一挑,掀开男子蒙着的黑布面罩,以剑相抵,声音清冷道,“说,是谁让你们袭击七公主的?”

    那男子堪堪回首,一缕鲜血从紧咬着的唇角溢出,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咽喉的长剑,不由眯着眼细细打量了一遍穆易。

    好一会,才声音暗哑,略带迟疑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青霜寒九洲,你手上这把剑的可是玉面素手杨乐风的青霜?”

    见穆易不语,男子哑然道,“我有眼无珠,现在才看出来,阁下竟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素手之子,大晟当朝的肃王殿下,顾珉。”

    话语一落,我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眼前的穆易,他是顾珉?

    是肃王殿下?

    是大晟先太子的嫡长子,我要和亲的夫婿?

    天色渐明,晨曦的光薄薄地洒进洞里,耳边传来洞外慌忙的脚步声和马匹声,我无暇顾及,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穆易冷峻昂昂的身影,一时间心下愕然,难以置信。

    他母妃姓杨。

    穆易,木易,我心里低喃道。

    那双握着我的大手,像是感受到我的错愕,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

    还未待我回神,洞外扑簌传来人影走动的声音,没一会,一身玄黑色铠甲的朱琛朱将军带着一从亲卫大步踏入洞中,见我后舒了口气,随后,便朝着一旁器宇轩昂,像持剑抵这黑衣男子的穆易“唰”地一声跪下。

    “肃王殿下,末将护驾有疏,特来领命受罚。”

    一时间,洞外传来齐刷刷的跪地声。

    穆易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地吩咐道,“将这人给我拉下去,好生看管,再有疏忽,本王拿你是问。”

    身后的两个亲卫忙上前将那黑衣男子擒下。

    穆易这才长剑入鞘,侧身看我。

    电击火石间,只见那男子嘴角一扯,朱将军大叫不好,忙伸手去掰他的嘴,想是那男子口中含着致命的毒药,如若事情败露,好死个干净。

    却不想那男子借着这一空隙,脱了身去,脚背一挑,将那原本断在地上的断刀一挑,飞击而出,擦着穆易的身侧直逼向我。

    事发忽然,转瞬之间,穆易顾不得我左肋受了伤,一把将我护在羽下,那柄断刀,带着苍劲的阴狠,深深没入了穆易的背部。

    我被撞在他结实的怀里,一时间,左肋的痛重重传来,我刚想起身去看一眼穆易,却眼前一黑,沉沉地跌入到黑暗之中。

    黑暗中,有人将温热的汤药扶着我慢慢灌入口中,太过苦涩,我不由皱眉要躲,倏地,一粒甜甜的糖丸塞入我口中,我登时惬意地放松下来。

    耳边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听不真切,却感到疏离而清冷。喂我药的人闻声,缓缓将我躺平。

    我意识有些模糊,想睁开眼,但头脑昏糊地怎么也抬不起沉沉的眼皮。

    身上一凉,我衣袍被人打了开,解我衣袍那人指尖修长纤细,动作娴熟但绝对称不上温柔,就在我想用手挡住什么或者遮住什么时候,那人眼疾手快,轻车驾熟地将我左腔用力一按。

    我听见“巴嘎”一声,这下我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又彻底昏了过去。

    昏死前,我终于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语气状似地无辜又歉疚道,“呀,忘记给麻沸散了。”

    我的天爷呦,短短几天之内,就让我昏死两次,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迷糊昏厥中,我像是被掷进数九寒天的冰窟窿里,周身都是刺骨的寒冷和冰扎的细细钻心痛楚。可转瞬便是又像进了酷暑伏天,身体被扔在笼屉里蒸烤,浑身淌水,炽热难耐。反反复复,度日如年,不得片刻安宁。

    可就在这样的繁复煎熬中,我竟然做了一个梦,自从离开大晋的王都,我就很少再做梦,这次却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落雪纷飞时节,藏书阁的阁楼里,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细雪,听见脚步声后,他回头看向我,眼眸灿若星辰,“你来了。”

    他唇角晏笑,向我走来,可画面一转,大漠孤烟,落日余晖,到处都是残破的战败景象,一把战刀斜斜劈来,向着少年如画的身影,从肩至腰,划出凄烈的腥红伤口。

    少年转头,原本星灿的眸色,不知何时已染得血红而清寒,他看着我,清冽道,“小丫头,你终是负了我。”

    我胸口腥疼,想要扑过去,大声质问他。

    你曾经让我等你,我就一直小心翼翼,如履如临地盼你,鼓足勇气,自欺欺人地等着你。

    你被俘在北漠,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你回来,可最后,放弃的是你。

    求父皇指婚我的是你,要和别人定下婚约的也是你。

    是你不要我了,你告诉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不要我了……

    有人轻轻拭去我颊边的泪水,我回头,母妃那双如若三月春水般温柔的杏目,细细地看着我,眼中有心疼,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无奈。

    我心中酸楚,终于泣声哽咽道,“娘,我心口好疼……”

    一双温热宽阔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额头,阵阵的温意,含着浓浓的抚慰,慰藉了我压抑许久的委屈。

    我紧绷的尘封的心,渐渐弛懈下来,周身慢慢清凉舒缓,我换了个姿势,再次沉沉睡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先没敢睁眼,侧耳细细听了好一会,发现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我这才悄悄撇了个眼缝偷偷向周围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我不知在谁的军帐床榻上,赤身裸露,仅仅一块尺布遮挡着重要部分,露出的身体,都被寸长的银针扎着重要的穴位。

    一个身着青绿裙袍的女子,此刻正目光清冷,举针略有思忖地看着我。

    我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想抽过一旁的毯子盖住身体,那女子声音清冽道,“我劝公主还是不要乱动,我眼晕,扎错了位置,公主又该重新被扎一遍。”

    我登时不敢再乱动,那女子,持针在我右臂略作把按,便炉火纯青地一针搠上,顺带还捻着钻了几圈,我霎时间没忍住,“嗷”的一嗓子喊了出去。

    那女子眼疾手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唰唰又是两针,准准扎在我合谷和曲池穴上。

    “怎么了?”帐外传来穆易清越的声音,听脚步似是准备掀帘而入。

    “你给我不要进来!”我咬着牙忿忿道。

    我受点疼没什么,这衣不蔽体的,再受了辱去,是万万不能的!

    帘外的男子脚步一顿,沉沉道,“我不进来便是,你现在如何?”

    不待我回话,一旁的女子冷冷道,“气亢丹田,中气十足,肃王殿下收起你的心吧,这丫头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看了看女子冷若冰霜的脸,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姑娘,我是挖刨你祖坟了,还是抢你夫婿了,你跟我怎么这么苦大仇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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