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一天又过去了。

    人生第一次,被饿的眼冒金星,耳生鸣音。

    也许是怀孕的原因吧,胃饿的隐隐作痛,肚子里仿佛千万只小虫在啃食,腹胃如同空谷的山谷一样,咕咕作响,小门的旁边还摆着那几碗凉透了的饭菜,散发着清淡诱人的香味。

    我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转身睡过去。

    “嘎吱”一声轻响,那个原本轻闭着的小门被打开,明亮的月光,透过微小的门洞,闪了一下,小门闭上,一切又恢复了黑暗。

    张嬷嬷因为担忧一直睡的不沉,此刻,被这细小的动静一惊,惊坐起身来。

    我忙起身,向那小门轻手轻脚地走去。

    只见一个油布包裹着的,被卷起来的一小摞的炊饼,散发着葱花的清香,静静地跌落在门洞旁的地板上,俄而,一个貌似水囊的东西被轻轻地塞了进来。

    然后,门外没了动静。

    我悄悄地走到门前,侧耳细细地听了会,见门外有细小的脚步声慢慢地消失在远处。

    我捡起那还有这温热的炊饼,走到窗棱透下的月色下,慢慢打开。

    里面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上面七扭八歪地写着两行字,“府门出不去,丑时守门的换班,我给你送吃的。”

    是那个卖炊饼的女孩。

    张嬷嬷见状,悄声道,“王妃,这饼会不会有诈。”

    我略微一思索,我没有多余的言语,“吃。”

    说罢,我将将两块饼递给张嬷嬷,自己拿起一张慢慢地吃起来。

    连着两日未进食,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我尽量把饼掰开,一点一点的嚼着吃,可还是耐不住受了饿,没一会,两块饼已经下肚。

    嬷嬷那边,被一口饼给噎住,我忙打开水囊给张嬷嬷递了过去。

    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将水囊举得高高地,向自己嘴里倒了一点。

    我摇摇头,“没事,我不介意的。”说罢,我就这水囊小小地喝了几口。

    手里还有两张饼,我咽了咽唾沫,将其中一块给了嬷嬷,“这块先不要吃,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咱们俩都省着些吃。”

    “王妃留着,老奴已经吃饱了,万不可……”

    我没有再言语,只是将那块饼放在嬷嬷的手中,将自己的那块饼和水囊慢慢收好。

    做好这一切,我脚步轻轻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轻轻地覆在门上。

    屋外沉寂,听不见任何声响。

    我缓缓地趴在地上,微微打开一点那个低矮微小的门洞,门外夜色沉沉,看不太全周围情况。

    我取出那把短刀,月色下,刀光银银,我给了张嬷嬷一个眼神,嬷嬷了然,拿过我的短刀,在门上轻轻地划了一下。

    我低头看着那被我微微打开一点的小门缝,只见一个阴影悄然落来,没有一点脚步声。

    倏然,他低下了头,从我打开的门缝里向我望了过来。

    “啊!”

    我一声轻呼,向后靠了去。

    张嬷嬷见状,忙将我扶住。

    门外像死寂一样安静,我的心跳却像鼓一样,“咚咚咚”震耳般跳个不停。

    嬷嬷扶着我,缓缓地向床榻靠去。

    “王妃,你别吓老奴,你没事吧。”许是我面色太过吓人,一旁的嬷嬷满脸的焦急。

    我缓缓回过神,像寻找安全一样,将张嬷嬷缓缓地抱住。张嬷嬷忙轻轻地抚拍着我的背,低声道,“没事,没事,王妃,还有老奴呢。”

    我克制住自己的惊恐,让自己安定下来。

    那门缝里,我乍然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好久未见的庄王哥哥,李峥之。

    他穿着,和我和亲路上,被袭时的那几个黑衣男子一模一样的装扮,面容被黑色的面罩捂住,但是他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翳眼眸,我永远都不会看错。

    李峥之,他怎么会在淮王府上?

    他又和那些黑衣人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和陈祎……

    陈祎呢!?

    我后背一阵阴寒,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快速地闪过脑海,但转眼间,又被迷雾遮住。

    我被张嬷嬷轻轻地扶睡回床榻,许是担心我,张嬷嬷一只手轻轻地环抱着我,另一只手慢慢继续慢慢抚拍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不停思索的我,竟恍惚间,听见一声熟悉的鸟鸣声,轻轻地从屋外传来。

    我原本没在意,可是突然,我忙睁眼惊坐起。

    这鸣笛!我想起曾经在皇陵的那段日子,顾珉每每前来,都会有这熟悉的鸟鸣声做信号。

    是顾珉!

    顾珉来找我了。

    身旁的张嬷嬷估计体力不支,刚才沉沉地睡了过去,此刻被我突然的动作惊醒,双手慌忙地要将我护抱住。

    我眼圈一红,刚准备告诉张嬷嬷,是顾珉来了。屋顶传来一记重响,旋即兵器地碰撞声从屋顶落到院中。

    我不顾地上的冰凉,忙赤脚跑到门前,“顾珉,顾珉,是你吗?”

    远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王妃,你还好吗?”

    是云庆!

    我忙道,“我很好,顾,王爷呢?王爷可否平安?”

    屋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我低下身试图从小门洞望出去,却发现那扇小门从外面被堵住了。

    云庆有些吃力道,“王爷很好,正在救驾。”

    我闻言,担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远处传来好多脚步声,云庆的声音有些力不从心,“王爷让我给您带话,他定……呃!”

    屋外传来云庆一声闷哼,他应该受伤了!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忙道,“云庆,你先走,不用管我,告诉王爷,我会照顾我自己,让他定不要为我分心。”

    “不,我……”云庆刚想说什么,又被打斗声阻拦住,我忙道,“你走,只有你活着出去,我和张嬷嬷才能被救。”

    云庆这次来,定是要摸清我在那个房间,如果他出不去,那我和张嬷嬷从这深宅大院里被救出去的机会更加渺茫……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打斗声渐渐远去,就在我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突然,一记爆破声传来,像惊雷般响彻整个天际伴随着这一声巨响,漫天的火光印射在窗棂上。

    我和张嬷嬷被这一突变怔住。

    “着火了,来人啊,快来救火啊!”

    一语惊起千层浪,屋外霎时间惊慌失措起来,有女眷们哭天喊地声,有救火的呼救声……

    阵阵的浓烟从窗棂和门缝慢慢袭来,我拔出那把短刀,刚准备向那扇厚重的门缝劈去。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把短刀藏好,取过放在床榻上的饼和水囊,扔给张嬷嬷,“吃,赶紧吃完。”

    说罢,我三口并做两口,将那干涩的炊饼嚼着咽下去,实在咽不下去,就喝着水往下冲。

    张嬷嬷见状,明白了过来,也赶紧大口吃了起来。

    就在我们把最后一口饼快速地咽下去时,“哐!”地一声,那扇一直被紧紧关着的乌木大门,被人从外面踹了开来。

    与此同时,我将喝尽的水囊快速藏在床榻深处,以防被人发现炊饼小妹的存在。

    乌木大门口,长发微乱的淮王,和几个同他一样行色匆匆的护卫出现在我面前。

    我悄然地将含着嘴里的最后一口饼咽了下去,眸色静静地看向这一众人,“端怡公主呢?”

    一把冰凉的剑,直直地抵在我的脖子上,淮王原本慌然的眸子因我这一句话,煞是有些啼笑皆非,“肃王妃有时间,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我看了看屋外浓浓的火光,淡淡道,“不会,至少二叔现在还不能杀了我。”

    杀了我,你们如何威胁顾珉,他们这原本破釜沉舟的逼宫,如今看来是走投无路了。

    “七妹妹还是这般的自作聪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我循声望去,黑暗里,李峥之那双阴翳沉沉的眸子一顺不顺地看着我,“淮王殿下自是不敢杀你,可是哥哥却很是想要你这条命。”

    果然是他。

    我轻轻叹了口气,“多日未见,庄王哥哥还是这般沉不住气,看来皇后娘娘还是心慈手软了,竟留了哥哥一条性命。”

    “啪”

    脸上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一抹腥味从嘴角渗进来。

    果然斩草要除根,不能留后患。

    “哥哥要我性命干嘛?我帮你除了敬王,你不该感谢我吗?”

    下巴被狠狠地捏住,月光下,李峥之那双阴绝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我,“敬王那个病秧子若在,我尚有机会登上皇位,可惜,你和你那出身低贱的母妃,贪图着不该属于你们的东西,你母妃还想生下皇子……告诉你吧,你母妃身上的那个食灵蛊,正是本王给下的。”

    说罢,他像观察什么有趣的事儿一样细细地盯着我,捏着我下巴的手不由慢慢加重力度,“七妹妹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如今,有功夫担心端怡公主,却一点也不关系那生生念念记挂着你的陈祎。”

    我心下一怔,但面上状作轻笑一声,“庄王哥哥舍不得杀陈祎的,至少,你们还认为陈祎对我有要挟的价值,就和你们拿我要挟顾珉一样,不是吗?”

    李峥之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向我靠了靠,贴近我的耳朵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妹妹如此聪明呢?可惜了,女孩子还是不要活的太聪明了,哥哥这里还有这蠹虫,正好给妹妹……”

    谁也没有看清我何时从袖中拔出短刀,就像谁也没有堤防我这一个柔弱弱的女子怎么就会藏有短刀,突然发力,当他们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一刀没入李峥之的咽喉。

    顾珉沉不欺我,帮上砖块练玩那核桃,果真臂上有劲,手上有力。

    我看了看李峥之面色不甘、狰狞着要向我扑来,却最后面色一滞,沉沉地向后倒去,不由沉沉地吐了口气,“哥哥舍不得杀陈祎,我可很舍得杀了你。”

    不管什么时候,人不能费话太多,也不管什么时候,人都不能太对敌人放松警惕。

    一记阴凉的剑气向我逼来,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后的张嬷嬷一把将我护在身后,淮王的那把剑,直直地刺穿了张嬷嬷的胸部。

    “嬷嬷!”

    我刚准备伸手去扶倒下的嬷嬷,脑后顿顿地一闷疼,我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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