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不然老奴被这样诬陷,真是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容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肝肠寸断。

    黎兰递了个眼神,说道:“出了什么事,竟闹到我面前来,这样要死要活的像什么话”。她向来标榜自己是主母,看到容嬷嬷一张丑巴巴的脸,难掩厌恶的神色。

    容嬷嬷察言度色,哭道:“老奴在这府里几十年,大家都看得见,老奴是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干事情,从未有过差错,更遑论写错账本这种小事了,谁知道,谁知道,二小姐三言两句就将老奴打成克扣用度的恶人,这简直是是非不分啊。”

    云裳正欲反驳,被明乔用眼神止住。

    她焦急道;“小姐,就这样由着她颠倒黑白吗?“

    黎兰明了,原是容嬷嬷作假帐被发现了,她捻着佛珠,目光扫向明乔,温和地笑道:“乔姐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嬷嬷是我身边的人,自我统管全家,府中上下都要经过我的手,嬷嬷绝无可能克扣主子的东西,可是嬷嬷手脚粗鄙,得罪了乔姐儿?“

    这一句一定会问住明乔,黎兰自信,自己好歹在国公府里十几年,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明乔这样的小姑娘,她三言两句就能打发了。

    容嬷嬷狗爬似地挪到黎兰脚下, “是啊,老奴怎么敢欺上瞒下,姨娘明鉴啊,都是这群下人含血喷人“。

    她愤慨地指着垂头丧耳的福子哥哥等人骂道:“我呸,这群吃里爬外的东西,尽知道在主子面前说我坏话“。

    脏话不堪入耳,黎兰面上不悦,“有事说事,别满口污言秽语”。

    容嬷嬷立刻瘪了,抬眼去瞧黎兰的神色, “哎哟,都是他们乱说,让乔姐儿听了他们的慌话,误以为奴婢作假帐,克扣下人的东西“。

    她摊手道“这奴婢怎么敢呢,府里桩桩件件都要经姨娘的手,没有姨娘的允许,我哪里那么大权力,乔姐方才还摔了夜明珠,脾气见长哟”

    福子哥哥春生抱紧怀中的福子,说道:“你胡说,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油水……”,啪,一个巴掌印子出现在他脸上。

    “我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容嬷嬷的巴掌打灭了仆人们的指责。

    他们一个个都低头不语,春生求助地望向明乔。

    屋子里寂静无声。

    明乔道“姨娘说得对,嬷嬷做事向来细心,我想嬷嬷是万不可能做出这样于自己有利,于自己主子污名的事,况且是姨娘统管全家,她一个下人哪里有这样大的权力,也许是我误会了“。

    春生震惊地看着她,这样蠢笨的主子,他要跟到什么时候,被人欺负了还帮着说话,以后怕不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黎兰对统管全家这样的字眼很是受用,容嬷嬷又趁机补了句:“乔姐儿说得对,您可是统管全家的主子”。

    “那就是乔姐的不对了,夜明珠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下面的庄子进贡来的,摔了真是可惜,乔姐儿没见过,要知道那珠子放在房间里,夜里也亮如白昼“。

    歌女子的眼界也就仅限于此了,两三句就暴露了见识,云裳在心里笑她,到底上不得台面,只被人奉承两句便有些飘飘然。

    她瞥见明乔面色平静,自醒来之后,明乔一改从前的穿衣打扮,人常言大事能使人转性子,不知道明乔性子会不会有所改变。

    起码不要再被黎姨娘这些人明里打着为人好的旗号,实则暗地欺负了。

    “不过一个珠子而已,我那里多的是,赶明让人送乔姐儿那里去”。

    云裳心想,坏了,明乔可别被小恩小惠蒙蔽了,黎兰这是转移重点呢。

    “姨娘出手真大方,明乔先谢过姨娘”,她顿了顿,道:”不过,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诬陷了您身边的容嬷嬷“。

    明乔走过去,扶起容嬷嬷,还伸手拍掉她身上的灰尘,容嬷嬷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她跪在地上,“明乔自请在祖祠面壁思过”。

    “出了什么事需要你面壁思过?”

    一个中年男人大跨步从外廊走进来,坐在堂上,黎兰立刻起身站到他旁边为他沏茶。

    男人脸皮松弛,浑浊的眼球深陷在眼窝里,下巴的胡子已经半百,眼里带着一抹威严,他的长相和明乔有几分相像。

    他就是明家家主,也是明乔的父亲。

    明乔语气不带一丝感情道“父亲”。

    明旭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微微沉,他抿口茶问道:“到底所为何事,怎么跪了一屋子人”。

    黎兰道:“乔姐儿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颗夜明珠,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老爷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她”。

    云裳差点翻个白眼,每次她这么说,明乔最后都会挨老爷的一顿板子。

    明旭阴沉着脸,“真是失手打碎的?”

    容嬷嬷弓着腰说“回老爷,是奴婢没有接住,小姐不是故意的”。

    云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珠子不是小姐打碎的,是奴婢起了玩心,拿着珠子把玩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明乔面色波澜不惊,垂眼看着地面。

    “你们次次都维护着她,把她都惯成什么样子了!”,明旭的怒吼吓得容嬷嬷一激灵,“让她自己说,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只是一个珠子,乔姐儿也是不小心的”。

    明乔冷笑,明旭暴躁易怒,动不动的家法伺候,一点小事就能惹怒他,说到底还是明乔是他的眼中钉,同是亲生骨肉,她这个父亲却恨死了她。

    明乔对上他暴怒的视线,说道:“是明乔有错在先,不该摔碎珠子,不该听信下人说容嬷嬷克扣我院子用度的谣言,诬陷了嬷嬷,我自请在祖祠面壁思过。”

    她深深叩首,云裳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回府的半月,老爷没有来看过她一回,现在明乔不过是摔碎了一个珠子,就被这样责备。

    这是亲生父亲吗?

    明旭的眼神略有缓和,视线落在黎兰身上。

    “什么诬陷?”

    黎兰有些慌乱,尴尬笑道:“不是诬陷,只是小打小闹而已,都是这些下人胡说,待我回头揪出来长舌妇,好好惩戒一下他们。”

    云裳道“老爷,我们没有胡说!”

    黎兰剜她一眼“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明旭沉声道:“说”

    “老爷,都是些空穴来风的谣言,还是不要听了吧”。

    明旭皱眉,“我说话,你也要插嘴吗?”,黎兰立刻闭了嘴 。

    他不喜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云裳继续道,“老爷,是容嬷嬷做假账被小姐发现了,嬷嬷不承认,说小姐诬陷她,她那个账本不知道少写了多少东西,还以为小姐看不出来,平日里也是克扣大家的用度,月俸少不说,做什么事还要给嬷嬷交钱,”

    容嬷嬷扑到云裳身上企图挠她,被春生拦住,乘机报复了几拳,她骂道 “小贱蹄子,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明旭将茶杯重重掷在桌上,“黎兰,你要好好管管自己身边的奴婢了”

    啪嗒,一块白玉从容嬷嬷身上掉落,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明乔捡起从容嬷嬷身上掉在手边的玉佩。

    仔细察看一番后,她皱起眉头,“这是我母亲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

    云裳手腕被明乔捉住,她登时领会了明乔的意思。

    大声喊道“啊呀,这是大夫人留给小姐的玉佩呀,平时都是锁在柜子里的,怎的到了嬷嬷身上,莫不是嬷嬷偷来的?”

    容嬷嬷挣开束缚,重新扑上来“你少血口喷人!我没偷”

    云裳灵活躲开,跑到十步之外,躲到刚刚醒来的福子背后,“贼惯会说自己没偷,这玉佩平时我都替小姐锁在柜子里,除了我和小姐,没有人有钥匙,难道这玉佩是自己飞到你身上的?”

    明乔说道“我并未见过任何钥匙”

    “哦,我知道了,是你偷了小姐的钥匙!还偷了大夫人的遗物!”

    容嬷嬷指着云裳叫道,“你放屁!我几时偷过什么劳什子玉佩,是你们诬陷我,是你们放到我身上的。”

    福子看到容嬷嬷的脸,又晕了过去,春生眼疾手快接住弟弟,顺道绊倒了容嬷嬷。

    伴随容嬷嬷的尖叫声,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明旭扶着太阳穴,“别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裳跪下道,“老爷,事情已经很明了,嬷嬷做假账,还偷东西,这样欺上瞒下,不忠不义之仆,按家法要卖到窑子里去”。

    明乔掉下几滴眼泪,“这枚玉佩,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用度我不在乎,可嬷嬷连这最后的念想也要夺去吗”

    明乔知道自己这样最像母亲,垂下头,侧过身子,任由眼泪从下颌划过,砸在地上。

    果然,明旭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他才说道“这是絮兰的玉佩。”

    正是他们定情的那枚,明乔方才趁机将玉佩放到容嬷嬷身上,算好时间等明旭来。

    他接过玉佩,动情地抚摸着玉佩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重新递给她。

    “收好”。

    他前一秒对明乔语气温柔 ,在转向黎兰的一瞬间,变得阴翳。

    知道他动了杀心,黎兰跪在地上,“老爷,嬷嬷是一时糊涂,您饶了她,嬷嬷年纪也大了,怎么能卖到那种地方去。”

    明乔迎上他的目光。

    纵使长姐也和母亲只有五分像,而明乔有七分。

    尤其那双眼睛,像极了他记忆里的絮兰。

    死去之人会在心头挥之不去,尤其是对死去之人心中有愧,明乔很懂得如何利用这愧意。

    明旭道“降为贱奴,下到庄子里去”

    容嬷嬷在他身后哭喊“老爷!老爷!饶命啊”

    在明旭踏出门的前一刻,明乔再次说道,“明乔自请在祖祠面壁思过”

    明旭步子明显慢了半拍,显得有些步履蹒跚。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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