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绿色长裙,银丝线在衣摆处勾勒出几朵祥云,,外罩一件青色小衫,青丝挽成流苏鬓,自鬓边垂下两条缎带,在耳边轻轻飘扬。

    若说明月淡雅如兰,明乔便若山中青竹。

    一时间,目光都聚焦在姐妹俩身上,沈棋感叹道,“真真是国公府双姝”。

    明月的美有目共睹,只是不知原来妹妹也这么美。

    就连平日里讨厌明乔的方景熙也忍不住多看一眼。

    吴嘉珺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上前面沈傲天的背:“你小子往哪看?”。

    沈傲天被她拍得嗷嗷叫,吴嘉珺继续大声道:“好看又有才的人多的是,但空有美貌就是花瓶一个”。

    偷看明乔的目光瞬间少了一半。

    沈棋无所谓地摆摆手,“看我干嘛,我每次都是倒一这不是很正常吗?”

    众人哄笑一番,平静下来,好事者直接转过头去看明乔的脸色。

    然而她波澜不惊地坐在座位上,好事者顿觉无趣。

    每次校验都是沈棋倒二,明乔倒三,方景熙倒四,除了偶尔方景熙会和明乔争一争倒三,沈棋都是雷打不动的倒二。

    万年倒一便是户部尚书家的儿子柳成竹,不过他常常因为体弱缺课,今天的校验也没来,暂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这次的倒二会花落谁家呢。

    明薇的视线定格在明乔身上。

    不管你的卷子写得如何,这次的倒一,你是当定了。

    夫子拿着戒尺走了进来,他摸摸斑白的胡子,挠挠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用如钟声般洪亮的音色宣布:今日考策论,乐,射。

    底下一片喧哗,他慢悠悠道:“不准再吵,今日策论的题目-邢赏忠厚之至论,好了,即刻开始作答,不准替考,不准交白卷……”

    接下来就是无聊至极的考试规则,光是条例夫子就能念上二刻钟。

    未过一刻,方景熙就忍不住抬起头偷看明月,她的手指如削葱,他曾见过明月的考卷,写得一手簪花小楷。

    而自己的字狗爬似的,方景熙自己也不忍直视。

    他垂头丧气继续琢磨策论题目。

    明月悄悄抬头,右手边的明乔并未察觉她的目光,埋头苦写。

    果真是有所改变,往日校验不到一刻钟她就提前交卷,这次竟然认认真真写了这么久,明月欣慰地看着她。

    又过一刻。

    沈棋用笔尖戳戳方景熙的手背,压低声音道:“听说明家老二落水之后就性情大变,没想到是这个大变。”

    他从卷子底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明乔,“太可怕了,她居然能写这么久,我都已经绞尽脑汁,才憋出来一段开头”。

    沈棋绘声绘色地形容,丝毫没发现夫子已经站在他们两的身后。

    夫子狠狠将两人的头抵在一起,“不准交头接耳!”

    沈棋吃痛地挠头,继续咬着笔杆子想词,方景熙头一偏就从夫子手中挣脱,嘴角挂着狡黠的笑。

    待夫子走开,沈棋用一只手挡住侧脸,低声对方景熙说:“裴老头都这个岁数了还没老花眼吗?我明明已经藏得很好了,他都能发现我在说话“。

    身后传来夫子雄厚的声音,“我是老了,不是瞎了”。

    再转头看好友,方景熙正襟危坐,笔耕不辍。

    夫子对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呵,这小子还演上了。

    沈棋识趣地将自己的桌子搬到角落里写。

    “夫子,我来迟了”。

    夫子指指沈棋旁边的位置,“坐那吧,策论题目是-邢赏忠厚之至论”。

    柳成竹的出现并未激起众人太大的兴趣,沈棋却像看到救星似的,喜上眉梢。

    “仁兄,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你缺课的日子,小弟我简直寤寐思服,回回倒一”。

    柳成竹嘴角勾起一抹笑,习惯性地轻咳几声。

    “仁兄我实在太佩服你了,拖着病体也要赶来给我垫底,你以后就是我沈棋的真兄弟”

    柳正竹笔下飞快,“那方景熙算什么”。

    “算萍水相逢”。

    “收卷,一个时辰后,考乐”。

    方景熙打掉沈棋手中的笔,“别写了,再写也写不出个花来”。

    沈棋愤愤道,“叛徒!拿开你的脏手,离我远点,我都看到了,你趴在那足足写了半个时辰”。

    “小爷我突然文曲星附体了不行?”

    “呵,我不管,以后我和你再也不是兄弟”,沈棋傲娇地转过身,“而柳兄,才是我真正的兄弟”。

    柳成竹不知是在憋笑还是真的带病来考试,听到沈棋的话,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明乔闻声转头看去,柳成竹上辈子没来过几回弘文馆,不算落水的那次,她这是第一次见柳成竹的正脸。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脸倒是生的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老是睡不醒似的。

    赵云笙抱胸,站在明乔身边,“你觉得那种病秧子好看?”

    她自上次落水的时候借给明乔衣衫蔽体,便和明乔生出一种天然的亲切。

    她人不坏,只是性格直爽,并不招那些贵女的喜欢。

    可赵云笙出生将门,父亲和哥哥都是在沙场征战的铁血男儿,她若是不直爽到不像赵家人了。

    明乔摇摇头。

    赵云笙继续说道,“一个大男人病恹恹的是怎么回事,啧啧啧,我的哥哥们一拳能打死三个他,就连年过半百的我爹都能打死两个他”。

    明乔心里暗暗想,她爹是骠骑大将军,别说打死柳成竹,就是赤手空拳打死一个成年男性都绰绰有余。

    “那你呢“

    赵云笙撑着太阳穴认真想了一下,“我不太行,不过起码能打死两个半吧”。

    然而明乔并未说话,赵云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转头看见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笑意,柳成竹像只披着人皮的狐狸,幽幽道,“那我真是好柔弱啊”。

    他故意拉长了尾调,赵云笙瞬间尴尬得想钻进地缝,拽着明乔就跑开了。

    沈棋嘴角抽动,“柳兄,你刚才真是太欠揍了,我都想打你。”

    方景熙笑着补刀,“你不怕她生气?她可是在小的时候就能举鼎的将门虎女”。

    这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赵云笙确实天生神力,力大无比,沈棋和方景熙都被她揍过。

    柳成竹从袖口抽出一把折扇,“生气就生气吧,她不是起码能打死两个半我吗?”

    “阿薇,等会考乐,你选什么呀”,苟知瑶问这话只有一个意思,明薇选什么,她就避开什么。

    尽量不撞在一起。

    明薇浅浅一笑,说道“古琴”。

    明月擅长箜篌,她就避其锋芒,选了古琴,想必这群人里,没有能在这一项比过她。

    她可是在家练了许久的古琴,练到十个手指全部起泡才罢休。

    沈棋拽拽方景熙的衣摆,“待会乐考你选什么”。

    说着他从袖筒里摸出一把唢呐,方景熙从背后掏出一把二胡。

    两人相视一笑,柳成竹扶额,这两人果然是卧龙凤雏。

    “柳兄,你选的什么”

    柳成竹仍旧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埙“

    沈棋和方景熙双双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方景熙一拍沈棋的脑袋,“蠢货,等会考试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对阿”, 沈棋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但是你为什么不打你自己的头”。

    赵云笙将明乔拽至学堂外的一座凉亭里才停下来。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问道:“你选的什么乐器?“

    正值山茶花期,凉亭至假山一道种满了山茶树,花大如碗,花香馥郁浓厚,风一吹,满园都是茶花香。

    吴嘉珺躲在花丛后听墙角。

    明乔察觉到隔墙有耳,温和笑道:“古琴”。

    和明薇一样,吴嘉珺听到此处再也按耐不住,提起裙子就跑回去报信。

    赵云笙瘪瘪嘴,说道,“我并不擅长乐器,所以夫子同意我以剑舞代考”

    夫子同意是因为上次乐考,赵云笙拿出来一只木鱼。

    明乔忽然觉得赵云笙可爱的紧。

    “笑什么”,赵云笙不解,“木鱼也是乐器啊,只不过我选的曲子太偏了些,不得夫子喜爱而已。”

    明乔目光扫向花丛,方才那人藏身的地方落下一只茶花。

    回去通风报信了,明乔收回目光,嘴角微扬,鱼儿已经上钩了。

    她对赵云笙点点头, “好,木鱼也是乐器“。

    赵云笙拿下腰间的佩剑,横在明乔面前。

    “那你为我弹奏一曲可好,我以剑舞相赠“。

    摸上琴弦,明乔手下一顿,前世十五岁时,她根本不会弹奏古琴。

    但在和亲之后,丈夫葛尔王的大夫人强迫她弹淫词艳曲,甚至将她作为“礼“送给客人。

    让明乔一边弹曲,一边遭受客人的折磨,是大夫人最爱看的场面。

    手下不准停,停一次就断一根指。

    赵云笙执剑舞了几下,“明乔,你可会那首破阵曲?”

    明乔唇角轻抿,“会“

    赵云笙说的破阵曲是前朝一位皇子夺嫡,乐人有感而发所谱的曲子。

    曲子大气磅礴,震撼莫名。

    赵云笙挽了个剑花,剑指苍天,等待明乔的乐声响起。

    这样的曲子,前世根本没有机会弹过,明乔忍住内心的激动,轻拨琴弦。

    赵云笙剑光璀璨夺目,起舞时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明乔鼓琴,翻手为云。

    二人配合默契,曲舞合一。

    闻声观看之人挤满了凉亭之外的地方。

    吴嘉珺气喘吁吁地将明薇拉到无人处,说道:“那个草包,也选的古琴“。

    忽然听到学堂之外有人鼓琴,两人顺着人流走到凉亭处。

    明薇这才发现,鼓琴之人是明乔。

    吴嘉珺面色有些尴尬,“那个草包,不是什么都不会吗?“

    明薇一腔的火气,谁知道明乔明明草包一个怎么会弹琴,还弹得不错,还未开始考试就出尽风头。

    沈棋的话更是让她嫉妒得发疯。

    “明乔深藏不露啊,到底是谁传出来她是个草包的,人家分明同她姐姐一样才貌双绝“。

    这曲初时惊天地,泣鬼神,尾声愈发悲伤,收舞时平静,好像江海凝聚的波光。

    沈棋听到最后,不觉抹泪,说话也带着哭腔,“哪个长舌妇说她什么都不会,这不是挺好的吗”。

    方景熙喊道,“谁再敢说她是草包,小爷我撕烂他的嘴”。

    吴嘉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明薇攥紧拳头,冷着脸。

    赵云笙一曲舞毕,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反观明乔,似乎一副放空的状态。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赵云笙傲娇歪头,“要知道能为我的剑舞伴曲的人可不多”。

    她的剑舞放在上京也是数一数二的,很少有人能更上她的节奏,明乔不仅跟上了,还很出色。

    “你以后便是我的朋友了”,赵云笙拉起明乔,“随本小姐去用膳”。

    众人从曲声中回过神,四散而去,而明乔刚刚用过的古琴放在凉亭的石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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