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上最后一点布料被这头野兽的獠牙撕碎之前，明乔的刀贯穿了它的肚子。
鲜血溅了她一脸，恶兽张着血盆大口，渐渐消散的竖瞳里满是不可置信。
仿佛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弱女子。
全场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娘的，我就说跟着王子压没错吧”
“你小子赚大发了，今晚要请我们喝酒阿“
“一个女子竟然能杀死一头恶兽，真是奇事“
“那可是扎西王子的女奴，扎西王子什么手段，大家还不清楚吗？“
涉及到不该说的，众人打了个哈哈将这事揭过去。
这时有人往台上扔金豆子起哄，闪着光的金豆子跌落在台下，众人疯了一般爬在地上哄抢。
待反应过来之后，明乔的脑中忽然轰的一声炸起惊雷。
她慢慢转过头，看见扎西戏谑的笑，脑中绷着的那根弦，忽地断了。
扎西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一个奉行三纲五常的人，在这个吃人的角斗场要怎么活下去。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即使跪在别人脚边摇尾乞怜，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复。
明乔对自己说，一定要活下去。
男人扬起下巴，抬手擦去她耳边的血，轻笑道。
“对啊，我就是喜欢逼着你杀人，你知不知道你崩溃的样子，真是让我心生怜爱”。
他愉悦的语气，让明乔感到一阵恶心，面前的那张脸忽然扭曲变形。
明乔一动不动，身体里冰冷的血流从上至下奔腾，腥臭的兽血顺着脸颊滴落，扎西用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耳垂。
她的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眼中所有人的脸都开始扭曲变形，直到汇聚成一团黑气。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闹市之中。
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许多人手中提着灯笼和她擦肩而过，就连街边的酒家也挑起灯笼。
明乔站在闹市中心，行人却像看不见她似的有说有笑地路过她。
这是何地？她疑惑地皱起眉头。
明乔已经从方才的心情中抽身，她重生了，不可能回到过去。
周围的一切虽然真实，但却蒙着一层雾气似的看不真切，那么这里就只能是她自己的梦境了。
既然是梦，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乔漫步在街市上，有时身边会出现一两个亲人生前的面孔，有时前方不远处会突然出现一个小时候常去的小吃摊子。
也许自己是误入了鬼城？不过自己也是以怨鬼之身重生，有什么好怕的呢？
走了一路，都是自己熟悉的景象，再往前走，灯笼更多了，也更加精美，街边房屋的檐角都挂着灯笼。
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一堵灯墙挡住了去路，大抵是祈福用的，说是灯墙，其实是无数灯架，架子上摆着许多一样的莲花灯。
明乔在灯火中穿行，不时遇到僧人，便双手合十停下来拜一拜。
彭，一朵烟花在上空炸响。
明乔顺着声音看去，灯火的尽头，一团黑气凝固成了一个人形，那人个子高挑，身形挺拔，唯独看不清脸。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梦中人也偏过身子和她对视。
对方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一瞬间，幻影尽散，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灯光汇聚在梦中人身后。
明乔上前一步，拿下梦中人的面具。
先是一双含情眼，右眼比旁人多了一瞳，明乔正欲看清梦中人的脸，突然听到有人唤她，一声比一声急切。
“小姐！小姐！”
只听耳边一声轻笑，她便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明乔揉着太阳穴坐起身。
许凌川担忧地看着她说，“我见小姐睡在这里，怕小姐受了风寒，预备教云裳拿身毯子过来，却看见小姐紧皱眉头，恐是受噩梦侵扰，这才叫醒您”。
明乔用手肘撑着脑袋，“我无事，只是睡得久了一些，你且先下去吧”。
没等看清梦中人的脸，就被叫醒，明乔有些烦躁，但转念一想，只是一个梦而已，何必这么较真。
许凌川应声退下，明乔叫住他。
“且慢，我还有事问你“。
几缕被汗浸湿的发丝垂在耳边，明乔懒懒地倚在窗台下的软榻上，举手投足像极了一只猫。
才睡醒不久，她的唇还是红润的。
“来到良栖庭可还适应？“
许凌川顿了下，才回道：“回小姐，奴才很适应“。
听了他的回答，明乔轻笑，老实人的话听一半，那便是过得还行了，起码再没有奴才欺负他。
许凌川忐忑万分，生怕自己答错了被小姐赶走。
“处理了吗？“
明乔眼都没抬，许凌川立刻心领神会，说道，“他的尸身已经被野狗吃得渣都不剩了”。
她没有立刻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书房的钥匙可有好好保管？”
听起来是问他事情做得怎么样，其实是为了问他书读的怎么样。
如果明乔是个男人，那她一定会是最会驭下的主君，她总能将关系保持得不远不近。
近到许凌川觉得惶恐，自卑。
远到他只敢在心里祈求明乔能多看他一眼。
她不做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事，但就是能让人有匍匐在她脚边祈求怜爱的冲动。
比罂粟还让人上瘾。
“回小姐，奴才不敢称大，但今年秋闱，奴才有信心夺得解元”。
明乔满意地笑了，“谦卑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你不能真的没有志气”。
“奴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了考量，若你真的中了状元，也是喜事，届时你可以为自己求一个愿望“。
“当真？“
明乔抬起眼，“我何时说过假话？”
末了，她又补句，“当真”。
许凌川强压内心的喜悦，默默在心中记下。
向主人求愿已是僭越，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冀，渴望能和明乔近一些，哪怕一点点距离。
“阿乔，原来你在这儿”，明月的喜悦根本遮掩不住，提起裙摆从走廊那头过来。
不过即使她快步如飞，额边的发饰也没有大幅度的晃动。
睡久了，明乔有些懵，她还没见过长姐这么高兴。
“长姐因为何事如此兴奋？”
明月递给她一封帖子。
“诺，你的朋友下帖来请你去逛灯会，已经备了马车在门口预备接你呢”。
帖子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赵云笙。
要不是纸不够大，她恐怕要将自己的名字写满整封帖子。
都说字如其人，这豪迈的字体倒是和赵云笙的性子如出一辙。
明乔犹豫了，“可是长姐，这是我们的第一年灯会“。……”
“灯会年年有，长姐年年都可以陪你去，可这是第一次你朋友邀请你，你可不能拒绝“。
明月摸摸她的头，温柔道，“好了，你就去吧，明年长姐陪你去。
明乔捏住明月的手指，“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目送明乔上了赵家的马车，明月才转身回府。
“云荷，快去让人给檐角上也挂上灯笼“，她笑着合掌道，”虽是小节，可也不能过得太寒碜，有过节的气息才有个家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明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姐妹在一处，那才是家。
不消一刻，府中各个角落都充斥着黄色暖光，唯有一处仍旧暗着。
“娘，您说我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眼么？”
明薇一边挑拣着首饰，一边指挥碧螺两姐妹去取衣裳。
支开了旁人，黎姨娘深吸一口□□，俯下身子颁正明薇的脑袋，让她看着铜镜中那张妩媚又不失天真的脸。
“看看这张脸，多美啊，娘给你这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就不必妄自菲薄”。
黎姨娘吐出一个烟圈，浓烈的气味熏得明薇转过头。
“娘，你能不能别吸□□了”。
“你说什么？”黎姨娘又吸了一口，正对着明薇吐了口烟，呛得她咳嗽不停。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嫁个好人家给你娘我买金贵的□□，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
黎姨娘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明薇心里发怵。
“知道了娘，我一定嫁个高门世家，让娘日后享福”
黎姨娘拍拍她的肩膀，半威胁道，“这才是娘的乖女儿”。
她捡起桌上的一只白玉簪子，“男人嘛，说是喜欢贤妻良母，却还是往青楼跑”。
她拿起簪子往明薇头上比，“这只簪子不错，很适合你，你那些手帕交得了太子殿下会去灯会的消息，一定会浓妆艳抹，到时候你一身清新，定会脱颖而出，得到殿下青眼”
“你再主动些，他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美人，进了东宫，只要有名分，待他称帝之后，你定宠冠六宫。”
“凭我们的手段，皇后之位，便是池中物”。
“不过你别忘了，进宫是要验身的”。
明薇身子一抖，黎姨娘摁住她，附耳道。
“娘来想办法，在没有进东宫之前，你给我收着点”。
赵云笙对路上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不时与明乔说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
明乔转瞬就将梦里的恶鬼面具抛到了脑后。
马车在市集最热闹的地方停下。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杂耍艺人从口中吐出一条火龙，火舌险些撩到赵云笙的头发。
闻到焦味，明乔立刻将凑热闹的赵云笙拽了回来。
赵云笙尴尬地摸摸束起的马尾上的玉冠。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挤出了人群。
“各位客官瞧一瞧看一看咯，西域的簪子，器皿，瞧一瞧看一看咯”
“客官要不要来一碗赤豆元宵“。
“客官来碗羊肉泡馍吧“
“来个又香又甜的烧饼，只要三文钱“。
两人沿着市集走，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还只是上元节前的开胃菜，听说上元节陛下要大开城门，西域商人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过上元节。”
赵云笙兴奋地比划着，“到时候我哥哥回来了，我要让他给我带一把图伯特的锻刀。
“
“你知道么？图伯特士兵都擅长使刀，他们的刀身很长，但很灵活，我擅长使剑，但奈何图比特的锻刀很漂亮”。
明乔当然知道，她对图伯特再熟悉不过了。
但她只是低头笑了笑，随即便恢复了神色。
云裳和许凌川还有赵家家仆，都远远地在两人身后跟着。
一路上，各酒家店家都挂起了灯笼。
赵云笙今日穿着一身改过的女子胡服，又将发丝高高束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好几次她们都被认作新婚小夫妻，赵云笙便揽过明乔的肩膀说自己是她郎君。
明乔白她一眼，赵云笙急忙买几只簪子哄人。
“欸，小娘子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且去看看那边是什么热闹“。
赵云笙装模做样迈着八字步，转眼便挤进了人群里。
明乔叹口气，去了对面的商铺闲逛。
老板急忙收起烟枪，笑得堆起满脸褶子，“哎呦姑娘您真有眼光，这只玉镯子用采自天山的和田玉制成，冰清玉透，不可多得的珍宝啊“。
商贩的话，说动了明乔，她正欲伸出手拿起那只玉镯，却被他人抢了先。
那只手骨节分明，露出的一节小臂精瘦有力，看着是个男子。
明乔懒得与别人争，又拿了只玉簪子看了看，结了帐便离开了。
赵云笙还在人群里猜灯谜，玩得不亦乐乎，明乔逛到一个小摊，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摊主是个老实的手艺人，看见明乔便从摊位上站起来，热情地向她推销。
“姑娘看看吧，这都是自家做的“。
摊子上，赫然摆着一张恶鬼面具，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梦里的东西出现在现实，明乔眉头紧皱，正欲转身离开，恰巧直直撞上一个人。
“对……”，她正要说对不住。
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香料味，明乔闻出这是来自西域的一种独特香料，顺着视线往上瞧。
却发现，她撞到的那人，就是她梦中人。
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之下，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鲜血溅了她一脸，恶兽张着血盆大口，渐渐消散的竖瞳里满是不可置信。
仿佛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弱女子。
全场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娘的，我就说跟着王子压没错吧”
“你小子赚大发了，今晚要请我们喝酒阿“
“一个女子竟然能杀死一头恶兽，真是奇事“
“那可是扎西王子的女奴，扎西王子什么手段，大家还不清楚吗？“
涉及到不该说的，众人打了个哈哈将这事揭过去。
这时有人往台上扔金豆子起哄，闪着光的金豆子跌落在台下，众人疯了一般爬在地上哄抢。
待反应过来之后，明乔的脑中忽然轰的一声炸起惊雷。
她慢慢转过头，看见扎西戏谑的笑，脑中绷着的那根弦，忽地断了。
扎西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一个奉行三纲五常的人，在这个吃人的角斗场要怎么活下去。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即使跪在别人脚边摇尾乞怜，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复。
明乔对自己说，一定要活下去。
男人扬起下巴，抬手擦去她耳边的血，轻笑道。
“对啊，我就是喜欢逼着你杀人，你知不知道你崩溃的样子，真是让我心生怜爱”。
他愉悦的语气，让明乔感到一阵恶心，面前的那张脸忽然扭曲变形。
明乔一动不动，身体里冰冷的血流从上至下奔腾，腥臭的兽血顺着脸颊滴落，扎西用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耳垂。
她的脑袋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眼中所有人的脸都开始扭曲变形，直到汇聚成一团黑气。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闹市之中。
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许多人手中提着灯笼和她擦肩而过，就连街边的酒家也挑起灯笼。
明乔站在闹市中心，行人却像看不见她似的有说有笑地路过她。
这是何地？她疑惑地皱起眉头。
明乔已经从方才的心情中抽身，她重生了，不可能回到过去。
周围的一切虽然真实，但却蒙着一层雾气似的看不真切，那么这里就只能是她自己的梦境了。
既然是梦，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明乔漫步在街市上，有时身边会出现一两个亲人生前的面孔，有时前方不远处会突然出现一个小时候常去的小吃摊子。
也许自己是误入了鬼城？不过自己也是以怨鬼之身重生，有什么好怕的呢？
走了一路，都是自己熟悉的景象，再往前走，灯笼更多了，也更加精美，街边房屋的檐角都挂着灯笼。
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一堵灯墙挡住了去路，大抵是祈福用的，说是灯墙，其实是无数灯架，架子上摆着许多一样的莲花灯。
明乔在灯火中穿行，不时遇到僧人，便双手合十停下来拜一拜。
彭，一朵烟花在上空炸响。
明乔顺着声音看去，灯火的尽头，一团黑气凝固成了一个人形，那人个子高挑，身形挺拔，唯独看不清脸。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梦中人也偏过身子和她对视。
对方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一瞬间，幻影尽散，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灯光汇聚在梦中人身后。
明乔上前一步，拿下梦中人的面具。
先是一双含情眼，右眼比旁人多了一瞳，明乔正欲看清梦中人的脸，突然听到有人唤她，一声比一声急切。
“小姐！小姐！”
只听耳边一声轻笑，她便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明乔揉着太阳穴坐起身。
许凌川担忧地看着她说，“我见小姐睡在这里，怕小姐受了风寒，预备教云裳拿身毯子过来，却看见小姐紧皱眉头，恐是受噩梦侵扰，这才叫醒您”。
明乔用手肘撑着脑袋，“我无事，只是睡得久了一些，你且先下去吧”。
没等看清梦中人的脸，就被叫醒，明乔有些烦躁，但转念一想，只是一个梦而已，何必这么较真。
许凌川应声退下，明乔叫住他。
“且慢，我还有事问你“。
几缕被汗浸湿的发丝垂在耳边，明乔懒懒地倚在窗台下的软榻上，举手投足像极了一只猫。
才睡醒不久，她的唇还是红润的。
“来到良栖庭可还适应？“
许凌川顿了下，才回道：“回小姐，奴才很适应“。
听了他的回答，明乔轻笑，老实人的话听一半，那便是过得还行了，起码再没有奴才欺负他。
许凌川忐忑万分，生怕自己答错了被小姐赶走。
“处理了吗？“
明乔眼都没抬，许凌川立刻心领神会，说道，“他的尸身已经被野狗吃得渣都不剩了”。
她没有立刻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书房的钥匙可有好好保管？”
听起来是问他事情做得怎么样，其实是为了问他书读的怎么样。
如果明乔是个男人，那她一定会是最会驭下的主君，她总能将关系保持得不远不近。
近到许凌川觉得惶恐，自卑。
远到他只敢在心里祈求明乔能多看他一眼。
她不做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事，但就是能让人有匍匐在她脚边祈求怜爱的冲动。
比罂粟还让人上瘾。
“回小姐，奴才不敢称大，但今年秋闱，奴才有信心夺得解元”。
明乔满意地笑了，“谦卑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你不能真的没有志气”。
“奴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了考量，若你真的中了状元，也是喜事，届时你可以为自己求一个愿望“。
“当真？“
明乔抬起眼，“我何时说过假话？”
末了，她又补句，“当真”。
许凌川强压内心的喜悦，默默在心中记下。
向主人求愿已是僭越，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冀，渴望能和明乔近一些，哪怕一点点距离。
“阿乔，原来你在这儿”，明月的喜悦根本遮掩不住，提起裙摆从走廊那头过来。
不过即使她快步如飞，额边的发饰也没有大幅度的晃动。
睡久了，明乔有些懵，她还没见过长姐这么高兴。
“长姐因为何事如此兴奋？”
明月递给她一封帖子。
“诺，你的朋友下帖来请你去逛灯会，已经备了马车在门口预备接你呢”。
帖子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赵云笙。
要不是纸不够大，她恐怕要将自己的名字写满整封帖子。
都说字如其人，这豪迈的字体倒是和赵云笙的性子如出一辙。
明乔犹豫了，“可是长姐，这是我们的第一年灯会“。……”
“灯会年年有，长姐年年都可以陪你去，可这是第一次你朋友邀请你，你可不能拒绝“。
明月摸摸她的头，温柔道，“好了，你就去吧，明年长姐陪你去。
明乔捏住明月的手指，“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目送明乔上了赵家的马车，明月才转身回府。
“云荷，快去让人给檐角上也挂上灯笼“，她笑着合掌道，”虽是小节，可也不能过得太寒碜，有过节的气息才有个家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明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姐妹在一处，那才是家。
不消一刻，府中各个角落都充斥着黄色暖光，唯有一处仍旧暗着。
“娘，您说我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眼么？”
明薇一边挑拣着首饰，一边指挥碧螺两姐妹去取衣裳。
支开了旁人，黎姨娘深吸一口□□，俯下身子颁正明薇的脑袋，让她看着铜镜中那张妩媚又不失天真的脸。
“看看这张脸，多美啊，娘给你这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就不必妄自菲薄”。
黎姨娘吐出一个烟圈，浓烈的气味熏得明薇转过头。
“娘，你能不能别吸□□了”。
“你说什么？”黎姨娘又吸了一口，正对着明薇吐了口烟，呛得她咳嗽不停。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嫁个好人家给你娘我买金贵的□□，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
黎姨娘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明薇心里发怵。
“知道了娘，我一定嫁个高门世家，让娘日后享福”
黎姨娘拍拍她的肩膀，半威胁道，“这才是娘的乖女儿”。
她捡起桌上的一只白玉簪子，“男人嘛，说是喜欢贤妻良母，却还是往青楼跑”。
她拿起簪子往明薇头上比，“这只簪子不错，很适合你，你那些手帕交得了太子殿下会去灯会的消息，一定会浓妆艳抹，到时候你一身清新，定会脱颖而出，得到殿下青眼”
“你再主动些，他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美人，进了东宫，只要有名分，待他称帝之后，你定宠冠六宫。”
“凭我们的手段，皇后之位，便是池中物”。
“不过你别忘了，进宫是要验身的”。
明薇身子一抖，黎姨娘摁住她，附耳道。
“娘来想办法，在没有进东宫之前，你给我收着点”。
赵云笙对路上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不时与明乔说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
明乔转瞬就将梦里的恶鬼面具抛到了脑后。
马车在市集最热闹的地方停下。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杂耍艺人从口中吐出一条火龙，火舌险些撩到赵云笙的头发。
闻到焦味，明乔立刻将凑热闹的赵云笙拽了回来。
赵云笙尴尬地摸摸束起的马尾上的玉冠。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挤出了人群。
“各位客官瞧一瞧看一看咯，西域的簪子，器皿，瞧一瞧看一看咯”
“客官要不要来一碗赤豆元宵“。
“客官来碗羊肉泡馍吧“
“来个又香又甜的烧饼，只要三文钱“。
两人沿着市集走，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还只是上元节前的开胃菜，听说上元节陛下要大开城门，西域商人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过上元节。”
赵云笙兴奋地比划着，“到时候我哥哥回来了，我要让他给我带一把图伯特的锻刀。
“
“你知道么？图伯特士兵都擅长使刀，他们的刀身很长，但很灵活，我擅长使剑，但奈何图比特的锻刀很漂亮”。
明乔当然知道，她对图伯特再熟悉不过了。
但她只是低头笑了笑，随即便恢复了神色。
云裳和许凌川还有赵家家仆，都远远地在两人身后跟着。
一路上，各酒家店家都挂起了灯笼。
赵云笙今日穿着一身改过的女子胡服，又将发丝高高束起，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清秀的少年郎。
好几次她们都被认作新婚小夫妻，赵云笙便揽过明乔的肩膀说自己是她郎君。
明乔白她一眼，赵云笙急忙买几只簪子哄人。
“欸，小娘子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且去看看那边是什么热闹“。
赵云笙装模做样迈着八字步，转眼便挤进了人群里。
明乔叹口气，去了对面的商铺闲逛。
老板急忙收起烟枪，笑得堆起满脸褶子，“哎呦姑娘您真有眼光，这只玉镯子用采自天山的和田玉制成，冰清玉透，不可多得的珍宝啊“。
商贩的话，说动了明乔，她正欲伸出手拿起那只玉镯，却被他人抢了先。
那只手骨节分明，露出的一节小臂精瘦有力，看着是个男子。
明乔懒得与别人争，又拿了只玉簪子看了看，结了帐便离开了。
赵云笙还在人群里猜灯谜，玩得不亦乐乎，明乔逛到一个小摊，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摊主是个老实的手艺人，看见明乔便从摊位上站起来，热情地向她推销。
“姑娘看看吧，这都是自家做的“。
摊子上，赫然摆着一张恶鬼面具，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梦里的东西出现在现实，明乔眉头紧皱，正欲转身离开，恰巧直直撞上一个人。
“对……”，她正要说对不住。
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香料味，明乔闻出这是来自西域的一种独特香料，顺着视线往上瞧。
却发现，她撞到的那人，就是她梦中人。
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之下，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