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说……”哭泣半晌,她微微平静下来,擦去脸上的眼泪,用肿胀的眼睛看他。

    已经哭了太多次,还有这么多眼泪。

    “那是你的过去。抹不掉的……”她语气缥缈,移开目光,心酸地笑了笑,“对于你而言,对于你所在的环境而言,也不算错吧……”

    “你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

    甚尔哑口无言。他宁愿她哭泣尖叫,打他骂他,怒斥他的无耻和放荡,也不想看到她如此冷静地分析。

    “希……”他喃喃着她的名字。

    “我明天,要去医院。”她低头看着地面,“你不用跟着我。”

    “怎么了?你不舒服?”他上下打量,紧张地问。

    真田希抬头幽幽瞄了他一眼,随即看向一旁,“我去检查传染病。”

    甚尔呼吸一窒,脸色难看。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侮辱性的怀疑。

    但,谁让他有过混乱的私生活呢?

    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女人。有时是为了钱,有时是为了性。

    他喘了两口气,捏紧拳头沉声说:“我也去。”

    天予咒缚,最强□□怎么可能染病?

    但是,既然希觉得他不干净……

    “我也去检查。”

    甚尔坐在床上,仿佛一块旷日经久被风雨吹打的残旧石像。

    他忽然痛恨起自己来。

    一无所有的自己。只有凭着这副身体换取东西。

    现在连这副身体,希也嫌弃了。

    明明……昨天都还好好的。她在自己怀里笑得那么开心,眼睛里全是依恋。两个人亲密无间,自己拥有她全部的爱。

    他起身走到浴室,拧开花洒,冷冰冰的水从头流到脚。像一只在雨中毛发尽湿的可怜孤狼,直直地站着,盯着雪白的瓷砖。

    何其失败的人生。

    过了很久,浴室传来一声巨响。惠在睡梦中被震得抽了一下,几秒后扭头又睡了过去。

    “希,不喜欢吃这些吗?”土井千树坐在灰色大理石餐桌边,推开盛放着三明治和苹果的碟子,把蔬菜汤和玉子烧放到她面前,“你吃吃这个。”

    “没事的。我喝点牛奶就行了。”真田希微微笑了笑,眼皮还有些肿肿的,嘴唇淡白干枯,脸上尽是憔悴。

    “会饿吧?”

    “我没感觉。”她摇了摇头,“千树,今天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你忙你的事吧。已经够麻烦你了。”

    “不,我陪你去吧。我的行程已经推迟了。”土井千树关切地看着她,实在不放心她这样一个人。

    “不用啦。”真田希顿了顿,“甚尔也会去。”

    “他去做什么?”土井千树奇怪地看了看甚尔所在的房间,“他起床了么?”

    “应该在给惠洗脸。”真田希喝下一口牛奶,“他也去检查身体。”

    “这倒是。如果有什么问题,他才是传染源……”土井千树咬了一口三明治,“但是他和你单独在一起……”

    “没事的。他不会对我做什么。”她有些自我调侃,“我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虽然他以前有过那些事情,但他不会伤害我。”

    怎么没有伤害你……你自己想想昨天哭成什么样子了……

    土井千树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禅院甚尔有句话说得对,说到底,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才能解决。

    “好吧。我给你预约一下。有什么事情马上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她吓唬性地挑挑眉看着她。

    甚尔抱着惠从房间走出来。

    “起床了?”土井千树瞥了他一眼,“来吃早餐吧。”

    这女人,竟然不怕他……甚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坐到真田希身边。

    净干些多余事。

    但希也的确交了个好朋友。

    “对了。”真田希摸了摸惠的头,“今天能帮忙照看一下惠吗?”

    甚尔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衣袖不时摩擦着她的手臂。手指微动,想牵她的手又不敢。

    ……令人不快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恶心的白色墙壁。

    真田希抽了几管血后,脸色变得更白了一点。一夜未眠,她的精神更差了。

    甚尔扶住她的腰,“还好吗?你的脸很白……”

    她摇摇头,把他推向抽血台。

    “别紧张,放松一点,先生。”护士惊奇地看着手里弯曲的针头,“您会功夫吗?也太厉害了。”

    在真田希面前,甚尔脸上难得有几分尴尬,他转动手腕,呼出一口气。

    讨厌冷冰冰的金属扎进皮肤里的感觉……

    护士重新拿出抽血针,眼睁睁地看着针像是扎到钢板上一样,崩裂断掉了。

    “这……”护士看了看针头,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脸上已经不是惊奇了,而是有些惊吓。

    “他不喜欢尖尖的利器。”真田希靠近甚尔,轻轻握住他的手,“再来一次吧。麻烦您了。”

    “没事的。”她安抚地摩擦了一下他的掌心,静静地看着他。

    甚尔受宠若惊地盯着她。护士趁机把针刺了进去。

    取出针头,护士拿了一团棉花贴在抽血处,“好了先生。”

    真田希放开他的手,甚尔的手指微微勾了一下,想挽留住她。

    “走吧。去下一项。”

    禅院甚尔黑着脸走出检查室。

    虽然是必要的检查方式,但也太恶心了。

    真田希比他出来得要慢一些。脸色也不是很好。

    “希。”他低眉顺眼地站在她面前,“辛苦了,我们回家吧。”

    “你先回去吧。”她低头看手里的单子,上面写着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出检查结果。“我直接去店里。”

    甚尔抿了抿唇。

    还是……不肯和我呆在一起吗?

    他心里烦躁不堪,脸上却分毫未显,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细语地说:“好,我去接惠。等会给你送饭。”他心疼地看着她疲惫的脸,“想吃什么?猪肉土豆汤好不好?”

    “没什么想吃的。”她摇摇头,甚尔一副讨好的样子,看得她既不忍又难过。她移开目光,随意地盯着空虚,“我和你一起去接惠。”

    甚尔坚持把她送到咖啡店门口,才抱着惠离开。

    真田希走进更衣室。古郡连着看了好几眼她的背影,转头对佳子说:“店长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生病了吗?”佳子也发现她整个人散发着压抑的气息,“甚尔先生怎么没来?”

    “不知道。他昨天还在呢。”古郡凑到佳子面前,“昨天甚尔先生来接惠的时候,心情好像不太好。”

    “嗯。吵架了。”真田希系上围裙,把头发挽起。

    佳子拍了拍她的肩,“很严重吗?”

    真田希“啪”地一声关上柜子的门,伫立良久,声音疲惫,“……有一点。”

    看出来她不想多谈,佳子没有再问,“谈恋爱就得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就好好沟通一下吧。”

    甚尔提着沉甸甸的便当盒,抱着惠,问他,“记住等会说什么了吗?”

    “嗯!”惠点点头,“喜欢!妈妈!”

    “要,一起!”

    “不对,是要一直在一起。”甚尔从来没有这么耐心地教过惠说话,“来,再说一次。”

    “要!一直,一起!”

    “没错。再来。”甚尔低声说:“惠真能干。”

    爸爸夸我了!惠心里美滋滋的,大声重复起来。

    “甚尔先生,你来了。”佳子笑着对他说,“希在休息室。”

    甚尔对她点点头,向休息室走去。

    真田希正靠在沙发上小憩。听到门开的声音,她眉头动了动,没有睁眼。

    “妈妈!”惠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

    她慢慢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微微笑起来,“惠。”

    惠歪着头看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像以前那样主动抱自己了。

    没关系,我主动抱妈妈!惠的小腿在甚尔手臂里一蹦一蹦地,热情地向她伸手。

    真田希无奈地笑笑,还是接过了他。

    甚尔把盒子放在小桌上打开,浓郁的香气飘出来。他花了很多心思,准备得很丰盛。净白的米饭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个虾饺、两个蟹□□、半个切好的鸡蛋,点缀着绿色的西蓝花和炸得酥脆的天妇罗,另有一个圆圆的汤盒里面是熬了很久的浓汤。

    惠想起刚刚爸爸的叮嘱,站在沙发上捧着真田希的脸亲了亲,大声说:“喜欢!妈妈!喜欢!”他卡了一下壳,看了看父亲,“一起!一直!”

    “你在说什么呀?”真田希扶住他的腰,温柔地理了理他的衣服。

    “要一直……一起!”惠终于想起怎么说了,自豪地用脸颊蹭她。

    “古灵精怪的……”真田希摸了摸他的脸,脸上有了一点笑容,悄悄在他耳边问:“谁教你这么说的?”

    “爸爸!”惠非常果断。

    “希,来吃饭吧。”甚尔把惠拉到身边。

    臭小子,这么容易就把老爹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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