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天后,鼻塞口干的真田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感冒了。她转动昏沉沉的脑袋想,应该是那晚和甚尔闹得太晚了,结束后也没有注意大开的窗户吹来的风。

    她带着口罩走出教室,感到身体出现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伴随着鼻尖若有若无的酒精刺鼻味和仿佛永远流不完的汗水。

    糟了。她费力地往出租屋走,应该是发烧了。

    但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在路上,几个英国学生——应该是学生,真田希并不擅长辨认外国人的年龄,更何况是在她头晕脑胀的情况下——在街边尽情地展示他们的滑板技术,吵吵闹闹地前进,然后猛地把她撞倒了。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手掌上的鲜血,抬头死气沉沉地盯着那些学生。大概是她的脸色实在不好,他们连“对不起”都没有说,慌忙逃离现场。

    她呼出一口郁气,感到滚烫的空气在口罩里旋转,她咳嗽几声,嗓子里干得要出血,有一瞬间想打救护车电话。

    算了。她在原地休息几分钟,继续往前走,然后发现手里的文件夹不见了。她转头寻找,看见文件夹孤零零地躺在路灯下。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

    有人注意到她,上前打招呼,“哈喽,你还好吗?”

    她伸手指了指,“我的作业……”

    好心人帮她把文件夹捡起来,递到她手里,关切地问:“你是否需要其他帮助?”

    真田希拒绝了,“我能够自己走。谢谢你。”

    她回到出租屋,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手掌上的擦伤,倒了杯凉水喝下药,扑倒到床上,裹着被子休息。

    甚尔和真田希的电话一般约定在英国晚上九点钟,日本早上五点。因为她只有在晚上才有空闲,甚尔也不觉得每天五点钟醒来有什么困难,事实上以他的精力,半夜三点起床也无所谓。

    早上五点他准时醒来,去阳台吹吹风后拨打了真田希的电话。第一次没接通,他没有很在意,有时候她洗澡或者干什么去了,没来得及接听。但第二次,第三次都没有人接,他开始担心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想起她远在英国,一时也没办法赶到她身边。

    该死的……甚尔咬紧牙关,继续拨打电话,披上外套准备出门。

    在他开门的瞬间,“嘟”地一声,对面接通了。

    “甚尔……”真田希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抱歉,咳,没听到手机铃声……”

    甚尔揪起的心缓缓放松,“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感冒了……”真田希全是是汗,喉咙肿痛,鼻塞无力,她摸了摸额头,“应该退烧了……”

    “吃药了吗?”甚尔记得当初她的行李箱里面有药物,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吃了。”她把手机放在一边,擦了擦汗,“要不然也退不了烧……”

    手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她在换衣服,甚尔嘱咐道:“把窗户关上,别吹风。”这是他在惠生病后学会的注意事项。

    真田希艰难地把汗津津的手臂伸进干燥的袖子里,布料挡住了她的声音,“要不是……那天晚上没有关窗……也不会生病……”

    “吃晚饭了吗?”

    “没有……”她穿好衣服,走到厨房咕咚咕咚灌下一杯水,“吃个面包吧,没力气做饭。”

    甚尔打开冰箱,里面有菜有肉,但就算他做了饭也送不到她身边去。他烦躁地捏捏眉心,“吃个面包怎么够?”

    “还有牛奶。”她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慢慢拆开包装,“没事的,再吃一次药就好了,别担心。”

    “好。”甚尔答应了,“睡觉别挂电话,我要听见你的呼吸声。”

    “可是……”

    “那点钱算什么。”他坐到沙发上,眼前的花瓶里插着前两天买的紫罗兰。他尽力还原她在时的家,这样就感觉和她更近一点。他一只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沉沉地说:“我难道赚不回来?”

    真田希睡了过去,甚尔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很明显她鼻塞了,正在用嘴呼吸。他放弃了原本的日程,带着惠去了真田家。

    真田希请了一天假,缩在出租屋里准备吃泡面度日。是Elena拯救了她。虽然煮过的西蓝花,菠菜和鸡肉撒上酱料并不算好吃,但营养比泡面高出几倍。

    Elena问道:“你还在发烧吗?”

    “低烧。”真田希脸色苍白,嘴唇起皮,她往嘴里塞了一朵西蓝花,细细咀嚼,“今天我的嗓子很疼,这比发烧难受多了。”

    “可能你需要喝一些冰水?”

    “饶了我吧。”她摆摆手,“我受不了。”

    “噢,可怜的希。” Elena摸摸她的头。

    抱着勤勉学习的精神,休息一天后,她又去上课了。但是身体的不适让她有些浮躁。下课后她还没到出租屋就接到Elena的电话,她紧张地说:“希,有个男人在你门口徘徊。”

    “什么?”真田希第一反应是有不怀好意的人缠上她了,停下脚步,“什么男人?看着正常吗?”

    Elena眯起眼睛,在猫眼里观察片刻,“看着正常。噢,他看起来是亚洲人。”

    亚洲人?难道是班上的亚洲同学?但是她从没有暴露过自己的地址。

    “黑头发,很高,很强壮。” Elena倒吸一口气,“他看了过来,好像发现我在看他。我看到了!他的嘴角有疤痕。”

    真田希急匆匆地跑到出租屋楼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上楼,看见在门口徘徊的男人。

    她握着栏杆的手变得潮湿,傻呆呆地看着他。甚尔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露出微笑拥抱住她。

    她仍不敢相信甚尔出现在千里之远的英国,来到她的身边,直到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甚尔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来了。”

    她狠狠抓住他背上的衣服,嚎啕大哭,哭得稀里哗啦。甚尔紧紧搂住她,不时亲吻她的脑袋和耳朵。

    哭了很久,她终于止住泪水,抬起狼狈的脸,认真注视着他。甚尔看着她湿哒哒的面容,红红的眼眶和有些干燥的嘴唇,控制不住地亲吻她。

    这个亲吻的时间很短,因为她喘不过气,“鼻子堵了。”她细声细气地说,额头上还有晶莹的汗珠,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Elena 的门,拉着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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