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此次行围的真正目的,必然是琰王萧铿试探西骊以及更加深入地了解骊王,以对症下药。于骊王来说,这则是一场不好推却、不得不赴的“鸿门宴”。

    先前萧铿便了解到,如今骊王昔年是凭借“立嫡立长”成为太子,又在母族势力的拥护下登上王位。经历虽和自己有一两分相似,但骊王这一路比自己还顺风顺水,甚至不怎体会过争的残酷。此次行围亦算是踩着自己想要的节拍进行,他冷笑了。

    萧铿甚至想过,在这世上仅剩下他与荎骁的国家之时,已指日可待——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但作为一个自认聪明、谙尽世间事的君王,有时不免会有一丝丝的自负。

    转眼云贺,便要棘手得多。无法预知萧铿和荎骁最终谁才是赢家,他只得小心地走好每一个甚至决定命运的步子。刹那间,昔年王祖母不怒自威的身影似在他眼前浮现。王祖母的神色总是那么平静,萧铿幼时不免觉得她有些无趣,直到年长才明白,只因太富智慧。承慧太后卫氏弱贺强琰功不可没、名不可忘,影子至今留在萧铿心中,像一把引路灯火……

    这一切,都与瑰里无关,即便是天分也无法令她如此早地明白所有。行围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与朋友相会的最好时候,还有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宝马、良箭。

    九月的一早便是辞行之时,沃只主动跑到瑰里的马车前,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双手,而她的姐姐鲁朵则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可对于这两个友谊初生的小女孩,如何分别才是够?鲁朵索性拉开沃只的一只手:“走的时候要将你我落下了。”说罢又向瑰里道告别之语,拉着沃只的手就将她带离了马车。

    秋风不巧地吹起,这恐是沃只生平第一次感到离别的惆怅。她向视野里愈渐缩小的瑰里大喊:“此地一为别,希望我们还能相见!”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一个为宗室之女,一个为异国公主,相见谈何容易?只怕是连书信都无法往来。瑰里一手紧紧攥在衣角,一手向她挥着。风吹绿草成波,当沃只的身影于远方消失时,瑰里一转身便迈上了马车。

    秋猎结束,便要大训三军,训期一月。也正是这一年一度的大训,以及时常的小训,才使得大琰的百万军队人心所向,队列规整化一为其表,心之团结才是其里。亦有时,萧铿会亲视训军,他对此事的重视可见一斑。

    雍齐将军手握半边兵权,他为主训官,王长子萧长霖、王次子萧长霁以及卫仲子卫骅打辅助。由于卫伯子卫骋常年多病,不适宜过度操劳,卫原此番也是仅派遣了他的次子卫骅。

    深夜,侍人提着灯引卫骅绕过廊桥回房。一进门还未更衣,卫骅就已向后躺倒于榻上。他望着桌上灯烛发出的幽幽微光,长吁一口气,缓解了许多分疲惫。

    卫骅起身,挥挥手令侍人替他更衣。此时另一小侍轻手轻脚地躬身来报:“葛兰夫人来了。”

    听到此话,卫骅和更衣小侍心中都是一急。小侍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替卫骅系好衣服,便随着来报的侍人一齐退了下去。只见萧葛兰轻声入内,手中捧着一只碗,笑盈盈地将其递给卫骅:“夫君在军营累了,我亲手为夫君熬了热汤给夫君解解乏。”

    萧葛兰心细又手巧,虽为公主出身,却也学做了不少茶水、小饮、粥汤、糕点等。此时给卫骅熬汤,也是驾轻就熟。

    卫骅抬眼,看到的是萧葛兰那温暖的笑容,感动自四方奔涌而来:“夫人有心了。”

    他将汤碗放到榻前,将萧葛兰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见卫骅用这样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端详着自己,萧葛兰竟有些娇羞、又有几分激动,却始终保持着那春风般的微笑,不算灿烂,却是暖人心脾的。

    眼前的这个少女的容貌若说同璴里相比较,还是略胜一筹的,她天生的异域风更是她的亮点。萧葛兰的这种成熟虽感浑然天成,可卫骅却叹道,她的成熟已经超越了十六岁。

    卫骅心中一动,伸手轻轻将萧葛兰揽入怀中。萧葛兰只觉心头狂跳,那种气息使得她脑海一片空白。若说卫骅动心,他不是顽石,他怎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对他几月来的付出无动于衷?可这种感觉,还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一切对于萧葛兰,已经开始不一样。惊得这一接触,霎时间,她充满了温暖、与希望。她虽时常在伪装、算计,待她的夫婿却还是充满真心的,后者卫骅也知道。

    一灯如豆,或许他们的心,已开始微微触碰。

    已至此年冬末,璴里的心境无疑好上不少。她与萧长霖的婚姻虽是王室的命令,彼此开始亦不想面对,但一旦结缡怎会无情?几月来,就算初婚时局面多么僵硬,如今两人终于能相敬如宾。

    萧长霖轻轻地走进璴里屋子的正厅。璴里正低头整理首饰盒,但听得侍女在她耳旁悄声提醒,惊吓之余站起身忙要行礼,萧长霖却按按手。

    萧长霖道:“近些日子父王令我严训三军,经常要晚些回来。”

    璴里一惊,怕是云贺又在暗中生事。她抬眼望着萧长霖,心中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摸不到底。贺山之战后云贺恢复迅猛,若与大琰暗斗不成,就恐是……随即她又给自己松了口气:这仅是主上的下下策,以主上的精明,是绝不会坐等云贺出兵的。再者说,以云贺现如今的状态,还不足以与大琰铁骑抗衡。

    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让自己又惧又恨的。此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消失,只能渐渐淡去——她此时只是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女人最本能地去担心自己的丈夫。

    “一定要平安。”璴里微声道。

    萧长霖忽而笑了,道:“怎么说都还有父王这一关,不会动真格的。”

    秋猎之时与璴里共赏夜景,让他真正接近了她。他每每看到璴里时常温情而忧思淡淡的双眼时,恍惚间就会忘记两年前母亲对他说的话——那个让他准备了两年的话。他再聪明冷漠,肩上再有家国大任,也还是一个少年。直到这个少女真正站在他面前,那种久违的感受才由心底而生。既然命运将他与这个少女结在一起,他就应该去接受她、欢迎她。

    可萧长霖将这一切隐藏得太深,不但母亲不知、他人不知,就连同璴里自己都倍感迷茫。

    此刻,萧长霖忽然握住了璴里的双手,愈握愈紧,自发的力量使璴里心中一颤。

    “放心。”璴里最终听得一个轻柔的声音,恍若昔年、心底、梦中。

    初春,辟芷院。

    冬月是漫长的而艰难的,人们更感寒彻心房。好在天气暖得快,此时春意发荣滋长,嫩芽初生的时节将过,已能见得满庭新绿。春雨贵如油,瑰里却总喜在一场春雨后到院中跑上一番。

    瑰里正套外衣,耳旁却听来一句卫氏的话:“仲子夫人有孕了?”

    瑰里怔在门口,那一刹那不知是震惊还是愠怒,竟教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一转身,见卫氏手中正拿着一张四方绢纸,而兰谷立在桌子对面垂首。这绢纸,明显是兰谷送来宫里的信纸。萧铿即将迎来他的第一个外孙,无论怎样都是欣喜万分的,于是便以信件的方式昭告整个王族。

    瑰里转手将外衣递给立在门口的石柯,跑到卫氏面前故作喜悦地道:“葛兰姊要有小娃娃了?”实际上,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卫氏笑道:“是啊!”她顿了顿,道:“我倒还希望你阿姊……”方觉得不应如此,便忙打住了。

    瑰里怎会不知母亲想要说些什么,此时一股莫名的感觉升上心头,她只想一人静静。瑰里说要去东市寻一些稀奇的手工品,卫氏心情好,便也笑着应了。

    今日东市算不上太拥挤。瑰里一人走在街头,先前被强抑住的愤怒在此刻喷涌而出。卫骅明明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哥哥,他怎就变了?且不说他与阿姊相识的时间比自己的生命历程还要长,听卫骝的意思怎说也深爱了阿姊多年。瑰里虽还不懂这种爱是怎样的,但她总是觉得,卫骅不可这么快就忘却阿姊!

    “想什么呢?在你身旁如此久都未发现我?”卫骝那熟悉的容颜映在她眼前。见她并不开心,卫骝也很是郁闷。他从一家商铺出来便见她低头无神地走着,甚至有时险些要撞到什么,于是便在她身旁走了许久,不承想她竟是没发现自己。

    瑰里见四围人不多,泪水竟溢了出来:“你说,我阿姊她是不是太可怜了?从小我就未见过她真正开怀地笑,我和弟弟遇上什么麻烦都是她帮兜着,每当我们闯祸、父亲要责备我们时都是她帮着说好话……阿姊甚至出嫁前半月还在生病,又嫁了一个不爱的夫婿。”

    卫骝惊得失措,不忍见她独自拭泪,于是将她轻轻环抱住,单手拍着她的后背:“别哭啊,她这般爱你和定南,只要你们幸福她就是开心的。她一定不想你为她难过成这样。”

    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实在是给予了她莫大的安慰。瑰里很想哭个痛快,听了他的话却只是低低地抽泣着,而卫骝也耐心地安抚着她。卫骝此番知道了她为何而哭,他自己甚至后悔当初为何要将实情告知于她。

    他的心思又能有多么复杂?他从未想过,就算他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他只是单纯地认为若连自己都向她隐瞒,就是更对不起她。() ()

    瑰里基本止住了哭泣,又从他怀中轻轻抽开,双眼却已红红地了。她今日居然在这个人面前哭得如此失态,更是感到不好意思。

    卫骝看着瑰里这样当然心疼,安慰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又被收回去。他之前总是想让她开心着,但此刻更觉得既然自己有那么几分喜欢她,就应鼓励她自强、让她明白更多。

    卫骝凝望着瑰里眼眸深处,道:“兄长永世不会望记年少时那份最纯洁的情感,现在那份纯真正在被时光慢慢消磨。我相信他们也都不会忘记彼此,只是不愿做无谓的挣扎。这就像一只小鱼,无法跃出禁锢它祖祖辈辈的渊。长兄或许希望既来之、则安之,也正因这世上的人不可太有个性。”

    瑰里更是没有想到,卫骝竟是知晓了自己的意思。可他居然没有生气,反是同她讲一些世间的道理,当下感到有些愧疚。但卫骝语句中的一点却是令她不服:“那小鱼为何不能成为鲲?或是化而为鸟,成为鹏?”

    卫骝一时竟呆住了。单凭这一句话,就令他对瑰里又有了新的认识。她真的同他人不一样,她会不低头服输的。希望政治联姻将来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也能够像今天问自己这般质问命运吧。

    最后卫骝还是哄着瑰里,陪她将东市转了一圈,挑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直到看着她又喜笑颜开,才遣人将她送回府了。

    但这一切,直到卫骝到了仲子府后就严肃了起来。

    他本是在东市上买了一只音色绝佳的排箫欲赠予卫骅,不料却见他府中的下人忙里忙外不曾停歇,神情也焦急不已,顿感不对。直至二兄的房间才知道,他病了,病得还不轻。

    深夜,仲子府中却灯火通亮,谁都无法化解这一份焦虑。

    辅国令卫原本是解衣欲睡,听得侍人慌手慌脚地来报,他顿时就清醒了不少,忙带着他府中医术最好的医甲赶往仲子府。卫骝赶到时,已见父亲坐在二兄的床旁握着他的手;而长兄身体不好,只得由侍人扶着默默站在床前望着、默默痛惜着;他的阿嫂萧葛兰在一旁掩面轻哭,侍女皆劝她“方有孕,莫要哭坏了身子”。种种声音点缀着寂静,室内一灯如豆,让卫骝的心也不好受。

    恐怕他人都以为卫骅只是近些天来太过劳累,加上春天疾病易发的缘故。但这其中的实情,仅有卫原最明白。

    众侍人在卫原的无声示意下退出房间,由侍女搀着的萧葛兰即便是再担心也不能留在房里,只得在房外驻足提着心。卫骝距离房门最近,他也只依依稀稀地听到房内父亲与二兄的对话。

    房内,卫原松开卫骅的手,叹道:“又开始了,这生活还能不能继续了?”

    卫骅也只是默不作声。

    卫原道:“我虽是令医甲过来了,但我看你可能也不需要他。你这,就是心病,再是良药也抵不过你自己将心结解开。”

    卫骅微微动动嘴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事,使卫原恍惚觉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与她分别的时候。她不似先国将大小姐的出身,她甚至更尊贵,他们本就是天作之合,却还是拗不过先王“灵光一现”的决定。至于再后来的事情……他不再想去回忆。

    想起自身的经历,卫原起身,声音忽然不似刚才般柔和:“那你说这怎么办?十二年的冬天我都讲了什么?只要你们曾努力过,无论最终结果怎样都是上天安排的,你至少就不会遗憾,”他顿了顿,看着儿子已经有些动容,“儿,男儿心系天下,流血不流泪,何况你还是大琰的男儿。你得振作,你的人生还有很远。”

    听到最后一句,卫骅忽然就收住了所有委屈的情绪。是啊,他将来是要辅佐君王图谋江山,他只得将年少时的儿女情长,一点一点放下!

    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躞蹀垂羽翼!

    房外的卫骝听到了这所有的话语,心中百感交集。他未曾想到,一直心明大义、聪明能干的二兄竟比自己想象得还脆弱!

    而卫原也不再有什么好劝的,吩咐仲子府的府医照顾好他便离开了。几人又踏进夜色,匆匆赶回令府,卫骝的心却始终是忐忑的。

    拾兰十一岁生辰将至,不愿新一岁还是这般孤单,于是便恳求父亲萧铿允许瑰里进宫陪伴自己一段时间。萧铿身为一国之君本就异常繁忙,哪里有时间听拾兰不断地唠叨,加上又万分疼爱这个小女儿,便是一挥手就令侍人出宫传令了。

    他这一个小小的、甚至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举动,能令拾兰高兴许久。

    当然,仅仅是瑰里一人进宫。

    拾兰的起居之室名“静妤殿”,拾兰为了能让瑰里多些时间同自己在一起,便将右侧的偏殿“琴室”收拾出来供瑰里居住。瑰里初次得知消息时有些抗拒,卫氏也颇为担忧。萧铿也是本着商量的用意,她们完全有理由告病婉拒。但卫氏同瑰里商谈了一下,二人还是觉得应了这个“商量”为好。

    拾兰的请求达成,她当然是最开心的。得知父亲安排了瑰里妹妹次日进宫陪自己,拾兰当夜竟很晚才入眠,闹得青只古彼时很是忧愁。

    次日,拾兰在宫门等待。当那两扇素日显得太过肃穆的门被宫卫们拉开时,如旧容颜的瑰里出现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侍女青棠、女淑。瑰里今日为了进宫,特地穿了最为好看的长裙,还配上了极衬她的耳环。

    拾兰的思念还是有道理的,这几月瑰里去泮宫的次数明显减少,她与二、三、四公主又不大能说得上话,整个人显得些许无聊。此时见到瑰里如三载不见今者重逢,本欲冲过去拥一拥她,但想到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个小小少女,按母亲的要求应有些嫡公主温娴的风范了。

    拾兰只是稳稳地走过去,笑盈盈地挽起瑰里的手带她向前走去,周围的侍从垂首跟随。瑰里自然感到今日的拾兰与先前有些不同,但随即还是暗暗地笑了:拾兰如今成长得已初露“万方”之态了。

    拾兰携着瑰里,片刻询问她的近况,片刻又夸赞她今日的首饰好看。两人手挽手地经过宫道、廊桥、小流,拾兰总是亲切地问着瑰里各样问题,瑰里亦笑着回应。与拾兰相处或许是愉悦的,但迈进这宫墙,却是她不情愿的。

    她与拾兰形影不离的日子,就这样开始。

    前几日得到瑰里即将进宫的消息,王后直欲将几案上的琉璃花瓶顺手摔出去。蒯瓒在一旁一面安抚,一面解释着此次先国将二小姐进宫,还是不要做出反应地好。就恐空穴来风,一来怕是六公主拾兰会心生怀疑,但更加重要的是,宫里的所有事皆瞒不过圻殿中的萧铿。

    “母后给我安排了一名新的领头宫女,名青只古,是那姬当年的献女。”两人坐在静妤殿门前,拾兰讲道。“做事倒是很麻利,但此人太会奉承。”

    拾兰是听着好话长大的,这青只古竟令拾兰都感到有些不习惯,实是新奇。瑰里笑道:“你如今是大琰唯一未出阁的嫡公主,又是王后最宠爱的小女儿,人家不这样才怪。”

    拾兰撇撇嘴,伸手轻拧了拧瑰里,道:“这一年多你是更机灵了。”

    瑰里见她嫡公主的仪态再也顾不得,转手就要使自己痒得咯咯乐,便伸手接住,同她闹在一起。拾兰头上的饰物碰撞起来清清脆脆,似是一曲悦歌,点缀着这温暖的时光。

    这原是南国进贡的串串银饰,放在王后宫中被拾兰无意看到,撒个娇便拿了几串归为己有。

    “最近似未见到荟姊。”不知闹了多久才累,瑰里停下问道。

    拾兰掩口笑了一下:“荟姊今年十五岁,上巳节又即将来到,荟姊要准备她人生的成年礼啦。”

    嫩柳红墙,娉婷少女同姐姐、母亲的曾经一般走上庄严的殿堂,披上光辉,受训、加礼衣、接受祝福。华彩落在身上,当她再次走出这间大殿,昔年岁月就只是过往。而这一瞬间,对于拾兰还有四年,对于自己还有五年,对于萧荟就是当下。

    在宫里的这段日子过得不快不慢,其中瑰里去过数次长子府。见璴里生活得不似即将出嫁时,也放下心来。萧长霖更是由此感到,或许他的妻子是个能令他放心、能将这座府第中的事务交之的人,而他虽未见过她的妹妹几面,但这几面就给他留下了甚是活泼的印象。

    也正是这一对姊妹,令他渐渐发现,这个世界不仅仅是算计。

    瑰里数着日子,她似乎在宫里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拾兰携她偷偷爬假山、折下柳枝插在腰间、抚琴对唱,甚至还向王后请示过几次拿令牌出宫至仲子府看望阿姊萧葛兰。拾兰与瑰里的一切蒯瓒皆一直在报告,王后自然了解得事无巨细,却迟迟不插手。

    每次对于拾兰的请求,王后都是笑着应了的。

    而在这三个月中,瑰里看到的是卫骅与萧葛兰二人夫妻和睦,卫骅的神色也都较先前好了许多。她仅是听说卫骅病过一回,她亦是在其病好后入宫的。他这一病,反是将精神调整好了。

    再入盛夏,记着日子,阿姊璴里已出嫁一载。

    一切皆云淡风轻,或许,阿姊的心结是在慢慢解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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