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缓缓眨眼,有点捋不清现在是闹哪样。

    刚刚还跟个软包子一样的陈仲因突然暴起,化作一根冰冷且强硬的法棍,拽着她就往屋里去,将她摁在椅子上后便自顾自忙里忙外,没多时就端了一碗黑糊糊的汤递到她眼前。

    彼时杜宣缘正在发呆,可能是酒劲影响了思维,她难得没在思考,只是纯粹的放空自己。

    然后就被突如其来的一碗散发着辛辣兼甜香的黑色汤汁贴脸杀了。

    杜宣缘当即一个夸张的战术后仰,笑道:“你不会要说‘大郎,喝药’吧?”

    “什么?”陈仲因不懂杜宣缘的梗,但他一向擅长忽略问题,只递过汤碗道:“姜汤,驱寒醒酒。你喝了酒,不该在外边吹夜风的,酒虽暖身,可热气散出,容易被寒邪入体……”

    陈仲因的话还没说完,杜宣缘已经接过姜汤一口闷了。

    她咕噜咕噜尽数咽下后,才琢磨着味道,情不自禁笑起来,抬眸看向陈仲因道:“你往里边放了糖?”

    “放了些蜂蜜,润气养身。”陈仲因点头,又道:“喝完早点回去休息吧?”

    杜宣缘:?

    她的疑问强烈到如有实质,瞬间迸发出来叫陈仲因接收到,只是陈仲因也是满腹疑惑,不知道杜宣缘在奇怪什么。

    ——一声不吭、大费周章把人拉进屋子里摁下来,折腾半天只为叫她喝上一碗加了蜂蜜的姜汤,喝完就跟渣男一样撵人走,杜宣缘不满头问号才奇怪吧?

    陈仲因觑着杜宣缘的面色,迟疑着开口:“你不是说你累了吗?”

    杜宣缘这才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她看着陈仲因认真的神色,忍不住笑道:“木头脑袋。”

    说完,杜宣缘自起身甩袖回去了,徒留陈仲因端着碗茫然无措。

    .

    即便得太后青眼,杜宣缘在太医院的工作也是“勤勤恳恳”地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她一如往常,准时来到太医院应卯。

    刚推开门,就瞧见一双幽怨眼睛直勾勾望向她。

    杜宣缘:……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坐在书案旁的张封业悠悠叹道。

    她干笑一声,扯开话题道:“承绩兄昨日住在谨行所的?”

    张封业虽在宫外有去处,但在谨行所中也有一间房,有轮值时便住在谨行所——有时他与张渥又生龃龉,也会住在谨行所。

    否则张封业断没有这大清早出现在太医院的时候。

    “如若不然,怎么能第一时间堵到这负心汉呢?”张封业哼笑一声,上前勾着杜宣缘,又道,“从实交代,昨日散值和陈三跑得那样快,去做什么了?”

    杜宣缘一脸正色,长叹一声,道:“陈三晋升有喜,可他囊中羞涩,只请我一人稍聚,特意叮嘱不要告知他人,才瞒了承绩兄,改日小弟定单独宴请承绩兄,赔礼道歉。”

    她一向张口就来,面上一派无辜,张承绩被这副模样骗过无数回。

    不过大抵是骗局未被揭穿便算不得骗,张封业此时还天真地信了她,小声嘀咕着:“陈三这厮忒抠门了些。”

    “阿嚏!”宿醉醒来的陈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一大早就来迷迷瞪瞪地点卯而后,下意识往太医院后边走,还是同僚急忙喊住他,他才想起自己已然是医使了。

    昨儿文书下来的时候已经到散值时间,即便是升职加薪的事情,也不可能拦住打工人下班的步伐,于是乎关于新任的陈医使何去何从,今早院正那儿才给下安排的调令。

    陈三一边在一群“说好的共患难,你小子居然自个儿悄摸飞升”的目光凝视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腹诽着:陈仲因这家伙真是面善心黑,居然将醉酒之人直接留在酒楼,自己吃饱喝足不用结账,跑得比谁都快。

    他是不知道,杜宣缘此时还在做更“黑心”的事情。

    .

    今日请脉,太后颇为轻快地交代了杜宣缘一些事情,比如太后需要的是哪些情报、如果在苍安县遇到与那位杜姑娘相关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

    杜宣缘一面把脉,一面乖巧地应下,直到太后令人取来一副画像交给她。

    太后说着:“这是那妖女的画像,你一向和光同尘,恐怕不识得此人,将画像拿去,也好依做辨认。”

    说完又令人将画像展开。

    杜宣缘心道: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杜宣缘”了。

    画像展开,只见花团锦簇的湖石下画着一位体态风流的女子,柳叶般细长的双眼,小巧鼻尖,樱桃般的嘴唇,以及一个完美的大圆盘脸,是当下最时兴的女子画法,可以指着这张画说她是任何话本传记里的插图,就是叫杜宣缘本人都认不出来是她。

    杜宣缘:……

    她看向太后,却见对方面不改色。

    杜宣缘忽然觉得,如果不是该死的系统从中作梗,凭借大成画师的画技,只要她成功逃离,那简直是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就是从这张画像前大大方方走过去杜宣缘都不带怕露馅的。

    太后端详片刻,命人将画收起递给杜宣缘,道:“画像总有失真,不过也有几分神似,想来你若是见到此人,定能认出她来。”

    杜宣缘:……

    太后娘娘最多五十来岁,这眼神怎么就差成这样了呢?

    不过看着画上女子柔弱不失风情的模样,杜宣缘顿悟了——她在太后心目中是这等形象,倒也不怎么稀奇。

    杜宣缘捧着这卷画回太医院,刚刚放下画卷,闲来无事的张封业便推门而入。

    他自找了椅子坐下,目光扫向桌子上那突兀的画卷,手欠地轻碰一下,道:“这是什……”

    话没说话,本就未曾封好的画卷突然散开,卷轴滚落在地,将画中人全数展现出来。

    “你打哪儿弄来的那位杜姑娘的画像?”张封业奇道。

    杜宣缘:?

    “为什么你一眼就能认出画中人是谁?”杜宣缘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

    “画得这么像,谁认不出来?”张封业反问起来,“我曾经远远瞥见过那位姑娘,虽看不清面貌,但风姿绰约,这幅画惟妙惟肖,将她的神韵都画了出来。”

    杜宣缘:……

    不是,你们是集体做了眼科手术吗?为什么会觉得我是这副柔弱无骨的模样?

    她现在怀疑就算张封业当时看清过自己的脸,再将现在的陈仲因牵到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这张脸。

    杜宣缘心念一动,随口应付张封业几句,将人送走后便打开系统界面,抽出源代码界面,在那些晦涩的字符里仔细搜寻着,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关闭界面。

    .

    将杜宣缘暂调进安南军充作疡医的诏书很快便下发太医院。

    没人觉得这是个舒坦的肥差,随军为士卒处理外伤远比照顾宫里这些主子麻烦得多,更何况一路奔波,即便有马代步,要跟上行军的速度,那也是熬人极了。

    不过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随军出征总也算是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好机会。

    军中疡医一般都是常驻军营的,即便有从太医院调度过去,那也多是军医生变,调有威望、有学识的太医去镇场子。

    换而言之,太医院过去军营里的疡医,基本就是直接空降领导。

    至于太后娘娘是如何让皇帝松口将“陈仲因”这个既没有丰厚履历,又没有过人才学,且显而易见是太后探子的小小医使安插进皇帝往苍安县派遣的军队里,杜宣缘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用系统扒皇帝墙头看“现场直播”有点耗蓝。

    这还是杜宣缘翻出源代码后发现的一个隐藏条件,原来系统这玩意的一切功能都会消耗能量,它虽然会自动恢复,但如果短期内使用过多功能,会导致系统“没电关机”。

    和陈仲因互换身体的时候系统接触不良关机了一次,更改“男主条件”源代码的时候系统因为数据庞大产生长时间卡顿,现在更是叫杜宣缘发现:这玩意就是个用劣质充电线充电的破手机,只要使用过度它照样掉电给你看。

    昔日系统那无所不能的强大形象在杜宣缘心目中日渐坍塌。

    果然,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当能弄清它的原理时,就会发现,这玩意只是个高级点的设备。

    这两天杜宣缘一直在忙活进安南军的事情。

    安南军军首穆骏游,字旗奔,在陈三将穆旗奔的名字透露给杜宣缘时,她就知道这次派遣去苍安县的是安南军,且,皇帝的剿匪还是在哄鬼,他就是冲着找“杜宣缘”才派这兵的。

    安南军是穆骏游一手带出来的兵,一贯在南方地形复杂的险要处作战,看着倒是和藏在崇山峻岭里的苍安县匪寇专业对口,但穆骏游和苍安驻军的军首苏勤是故交,不论怎样,安南军此行都不可能大捷,驳了苍安驻军的面子。

    充其量敲山震虎,抓几个杂鱼了事。

    真是让人恼火。

    很难说当夜杜宣缘喝多了酒后的失态,有没有几分这个原因在里头。

    睡一觉后杜宣缘也清醒多了,反正只是一个跳板,杜宣缘不在意这块板子够不够结实,实在不行上车后就拆,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是咯。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以这两天杜宣缘一直在了解安南军的情况,调令已经下来,她进出军营也不会受阻。

    只是这军营中的情况,与她所想的一样麻烦。

    前日月下扒着陈仲因说得那些在杜宣缘看来很是矫情的话,早就被一觉睡醒后的杜宣缘重新埋回心底,青天白日里再难出头。

    假如“埋”这个字儿有切实的动作,那杜宣缘恐怕还使劲在上边蹬了好几脚,生怕土不够结实,叫那些无用的感怀伤秋再度钻出来作祟。

    只是没想到七月半那日给了半天假,杜宣缘一回到家中,便瞧见陈仲因已经准备好金银纸元宝、纸钱,足足装满了两个麻袋,还请来一座纸扎小楼,摆放在院子里。

    “咱们家好像缺个祠堂。”陈仲因琢磨着,“还有烧纸钱的炉。”

    杜宣缘琢磨着他的话,笑道:“咱们家不讲究这个,寻个池塘边,找口旧锅,反正香火是烧给先人吃的,用锅盛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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