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是回忆录内容一部分,何恬恬轻轻笑,头往他身边再凑近一些,抽出他攥着的手,伸向他的脸颊,捏了捏他的耳垂,刚才他睡着的时候就想上手。“我不知道,你听的时候可能要在心里默默数数。”她停顿一下,见他面色如常,给他打预防针,“我一直没有恋爱的想法,并不是身边的人不够好,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人?一个男生。为什么要谈恋爱?难道自己赚钱自己花,想去哪去哪不舒坦了?谈一场恋爱,组建一个家庭对我来说难度太大,跟要求我考进你母校差不多,我做不来。我不敢想和一个陌生人恋爱,结婚,生孩子,以后我要一边工作,一边教育孩子,我做不到。是我自私了,扎根在我心底的念头是保持单身,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房子,做好自己,想回家回家,想出门出门,妈妈年纪大了,接到我身边,互相照应。”她轻轻说,他静静听。“大学之前家里不允许谈恋爱,那会也没有心思想这个,大学之后我更是忙着读书,那些说上了大学就不忙的,都是鬼话。金俊熙,你忙不忙?每天早起上课,做实验,自习,还要准备各种考试,我还兼职打工。”话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倒是回想起之前的一些事,她涩涩地笑,有自嘲、有和解、有回甘。

    何恬恬一向语句连贯,很少有不连贯的时候,金俊熙不忍她再说下去,接过话,“我大学的时候也兼职,忙啊,每天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本部和实验基地之间,还要锻炼身体。”见她露出笑意,捏了捏她的脸,“你别笑,我们学校不是有个口号:健康工作五十年。每周打球,游泳,跑步,恨不得一天多两小时出来。兼职起先真没想过,也是受人所托去给一个初三孩子辅导物理,地铁转一趟坐半小时,出了地铁还要步行近二十分钟,时间安排得满,扫不到单车的时候都是一路小跑过去。那孩子上高中后我跟他时间都紧,有一段时间他妈妈给他送到我学校附近的咖啡店来上课。坚持三年,最后我给他介绍给我们学院的学弟才算结束。”

    很多话不消说出口,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学校过着近似的生活,其中的苦和累无需多言,深有感触。

    二人面对面,脸搁在桌板上,沉默地看着彼此,历经锤炼之后,眼底还是一汪清泉,彼此相视而笑,下面的手牵得更紧。

    “那年,玩得来的同学撺掇说去东北看雪,我想啊,等我们放寒假过去的时候你大概早放假回家,然后我们一商量说那会先去一趟,先感受下,等放寒假的时候再去感受冰天雪地。沈南也是那时候猜出来我对你的,他鼓动我,可那时候我除了有喜欢你的心,什么都没有。再说我记得你跟张希扬说过你不需要男生,那会太害怕,怕碰到刺尖上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什么时候听我和张希扬说过不需要男生的话?”

    “高三体测那会,你扭着脚,在医务室。”见何恬恬一脸茫然,他解嘲般笑笑,“恬恬,如果我因为没有对你表明心意失去你,责任全在于我,我就是这样的人,畏首畏尾,想得太多,没有行动。还好,你还在原地。”

    “我有太多的话想跟你说,从哪说起呢,你会不会烦?”他嘴角挂着笑,面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坦然。“我家里除了声声不知道我喜欢你,其他人都知道。”见她一脸惊讶,他无声笑笑,“他们鼓励我跟你表白,我妈甚至说你等啊等,等到恬恬有男朋友要结婚,一切都晚了。敏熙说我不表白是内心不坚定的象征。恬恬,晚不晚?”

    何恬恬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心,用拇指轻刮他的唇角,“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挺喜欢跟你相处的感觉,如果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有矛盾或冲突,你多包涵担待一些。”

    “嗯,我不想说太多承诺,做给你看。”说完兀自笑了起来,何恬恬不解地看向他,“我们俩倒像是在互相介绍自己,我是没想到你会认真跟我说这么多,像是解释,又像是表白,不太符合你的性格。”

    “去你的,我只是把一些话先说清楚,避免以后有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

    “暂时没有,只是打预防针!”

    “我不需要预防针。”

    “金俊熙!”

    “好好好!说不过你行了吧。”金俊熙凑近了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

    车厢里有小朋友来回跑动打断了这段隐秘又暖心的对话,刚才那段话被二人认真地珍藏起来,一个人静静地闭着眼,另一个目光盯着车厢内前方的某个地方,不知道想些什么。四只手狠狠地交缠在一起不放松。

    这是一趟崭新的旅程,开往未知的未来。

    何恬恬带的行李多,下了高铁叫了车过去实验所,司机是个中年大叔,胖墩墩的,面向和善,热情程度堪比外面的天气。上了车就开始问从哪里来?在实验所工作?看模样挺年轻,是刚毕业吗?哪个学校毕业的?是情侣吗?

    金俊熙挑着问题回答了最后一个,是情侣。说话间握着何恬恬的手显摆给司机师傅看。

    师傅见状哈哈笑,“小伙子看样子是青年才俊,姑娘,你没看走眼!”

    可真是说到某人心坎上,那傻笑的样子,堪比外面的阳光,耀眼、灿烂。倒是一向冷清的何恬恬愣是把江浙沿海的夹生普通话听成乡音,天南地北跟师傅聊得起劲,是不是咯咯笑上一阵,惹得金俊熙握着她的那只手时紧时松。

    下了车司机师傅隔着车窗冲他俩喊:“工作顺利,祝你们幸福!”某人一手一个行李箱,肩上还背着大书包,扭过头也冲他喊:“谢谢师傅,祝你出入平安。”何恬恬走在他身后,勾着头笑。

    甬州生物实验室大楼从外看毫无特色可言,院子不大,灰不溜秋的一栋主楼,后面还有一栋体量小几号的砖红色的楼,主楼是实验楼,用了数字做代号,砖红色小楼是所有工作人员的宿舍楼。本地人把核研究所和生物实验室并称为101、102所,间隔得并不远,照金俊熙说,步行二十分钟的距离。

    王老师提前通知了其中一名助手过来带路帮忙,见到何恬恬之后自我介绍叫陈启,毕业于N市理工大学,早她几个月过来,对整个院子已经熟门熟路。见她身边跟着金俊熙自来熟地打招呼,得知金俊熙在101所工作,直呼大神。他将二人带到宿舍之后甚至跟他的大神说床是所里配的,标准一米二,如果觉得小了,可以自行买回来换。惹得何恬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某位大神笑得阳光灿烂。

    何恬恬住在三楼上楼梯后转角第一间,室内布局堪称极简风中的极致。倒是标准的一室一卫,卧室里一个空调,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卫生间除了镜子、马桶和洗澡的花洒一些必要的硬件设施之外什么都没有。陈启走后,何恬恬靠在桌边,不知道要从何处下手收拾,看这室内的样子大概也不需要收拾什么。

    她拿出电话打给李菲,告诉她安全到达。金俊熙看着她的背影,垂着头,手在桌子上胡乱地写写画画,对着电话撒娇,连连点头说知道,那一刻心被她填得满满的。

    她挂断电话,转身见他盯着自己,想着刚才妈妈交代的话,居然有一丝害羞。

    “还好来得早,马上我陪你去买些东西,先收拾行李吧,看看还需要什么。”金俊熙环顾一周,说话间忍不住笑,需要的东西太多,果然研究所和研究所之间的朴素生活气息是相通的。

    何恬恬笑,之前实习阶段还是跟人合住在一间里,眼下能住单间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头。她拿出手机,一边念叨一边在备忘录里记下需要的东西,从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到抽纸卫生纸,女生到底是心细,想到的东西多,她甚至琢磨着腾位置,买个小冰箱放在角落里。金俊熙听着挠头,他压根不知道护发精油是什么玩意,更想不到买个冰箱在宿舍干嘛用。

    二人的视线齐齐回到那张一米二、只有一块木板的床上,金俊熙半垂着脑袋屈着手指连连地擦过鼻尖,想要掩饰一些笑。

    “金俊熙,你脑子里的想法赶紧让它们滚!”何恬恬秒懂他的笑意从何处来。

    “恬恬,也可以是换我宿舍那张一米二的床。”

    天呐,这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厚,她瞪圆了眼,带着恼羞的表情,却没有半点震慑,金俊熙见她涨红了脸,笑。原来何恬恬是纸老虎,他欺身凑上前,把她圈在桌边,端起那张可能因为忙碌也可能因为害羞红了的脸,从眼角到唇边细细地吻。何恬恬被他滚热的体温一再烫晕了头,向来怕热的她因为那细密的吻一再贴近,伸出手臂环在他的脖颈里,他身上有一种阳光洒在潮湿的大地上的味道,包容又安全。空气里静下来,只剩下口唇相连时绵密的声音。

    直到金俊熙察觉到身体的某一处烫得吓人,硬到发胀,他不敢再贴近她,从她的唇舌间抽离,又舍不得离去,弓着身子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处。何恬恬一个搞生物实验的人即便丝毫经验没有也知道那一处意味着什么。她侧着脸,用脸颊轻轻地蹭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深深地呼和吸气调整自己。在这一刻她头脑发胀,人被亲吻的有些晕,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别的,只想好好感受那山呼海啸般的浓情蜜意,明知道有些东西在一点点发生了转变,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滑去,也便随他去。

    金俊熙搁在她肩窝里的脸久久不离去,何恬恬甚至猜测他会不会呼吸不畅憋着自己。

    金俊熙一直很疑惑,何恬恬是不是涂了什么在身上,那种沁人心脾的茶香中带着雪后的松枝上的味道,温润肆意又凛冽坚毅,像极了她本人。到底是先动情的人,也是用情至深之人,他抽离不出自己,只能低声唤着“恬恬,恬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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