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合法取得的钱，顾知衡松了口气，“不，这些都是你的钱，我会帮你好好保存起来的。”
葛今颜指了指他衣摆，“高中没毕业能做的兼职，都是辛苦廉价的工种，赚不到什么钱，你投入的时间成本对于未来收益来说，不成正比。”
顾知衡顺着她的手指，看见衣角一小块油渍，懊恼地搓擦了两下。
“上次市高中全年级联考，你考得怎么样？”
顾知衡听了先是迷茫了一下，而后视线飘忽，“啊……”
葛今颜了然，轻轻叹了口气，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继续这样，你只会在现有阶层原地踏步，永远从事底层劳动，你的债，要花一辈子才能还清，这样，十分不理智也不划算。”
顾知衡沉默了。
“现在这笔钱，可以盖涵我们的生活费用，你暂停打工，好好学习。利用读书，进入更好的平台，得到更多机遇，甚至跨越阶级。”
从来没有人给他说过这些，分析过这些，为生存奔波，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迷惘而晦暗的人生，仿佛升起了一盏明灯。
顾知衡脸颊有些发红，一半是为她循循善诱的劝诫，一半是为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
“可是，我落后太多了。”
葛今颜一点也不惊讶，新湖高中，升学率不足40%，全市最差的高中，学习氛围可想而知。
“我教你，你把兼职都辞掉，好好上学，放学回来，我给你补习。”
顾知衡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熨烫的，充盈的，有如潮汐般填满心脏。
葛今颜的执行力，让顾知衡叹然，当下说完，就开始了摸底检测，规划教学计划。
一时顾知衡所有兼职停摆，万珊以为出了什么事，反复问了他几遍。
得知葛今颜在教他读书，万珊不由想起第一次去景兰，气派的布告栏上，一长串关于葛今颜的获奖荣誉。
眼神黯淡了一瞬，她应该为他高兴，可心中的酸涩徒增不减。
“读书？读了就能挣大钱？”
尖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珊睁大眼睛，仿佛从没认识过自己一样，下一秒立刻紧闭嘴唇，不敢去看顾知衡的反应，几乎落荒而逃。
不管身后的顾知衡怎么呼喊，也不回头。
她强装镇定，但步伐凌乱，险些被楼道堆积的垃圾杂物绊到。
万珊狠狠啐了一口这该死的房子，同时心底溢出委屈，暗骂了一声卑鄙。
却也不清楚，这声卑鄙，是在骂顾知衡，还是自己。
她心中的想法，就像脚下又脏又乱的楼道，阴暗无比，见不得光。
明明一同生长在这片灰暗混乱的街区。
明明一样贫穷，一样迷茫，一样没有未来。
他初来乍到，无所倚靠，她心生怜悯，庇护这个弟弟，从不觉得负累。
她想，就算他们的人生和这里的房屋一样，灰扑扑，失去颜色，风吹雨打中摇摇欲摧，也没关系。
能相互陪伴，像垃圾场里的垃圾一样，永远堆在一起，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难道不是吗？
可是自葛今颜出现，一切都变了。
她从另一个世界降落，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神秘而强大。
从第一眼见到葛今颜，万珊心中就升起危机，这种无法控制的变量，让她不安。
几次三番的针对，想要逼走她，让一切恢复如前。
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顾知衡的债务危机，她不得不向葛今颜寻求帮助。
而后再次在顾知衡家中看见她时。
万珊意识到，或许是介怀自己插手顾知衡的事，所以在她去请求的时候，拒绝了她。
她明白的，有钱人的占有欲，葛今颜撇开她私下帮顾知衡偿还债务，是合理的。
还了债，还住进了顾知衡的家。
那么一切不言而喻。
从那天起，万珊一直在回避着两人。
她想，葛今颜看上了顾知衡，帮他还了债，索取回报，是理所当然的。
她不需要嫉妒，也不需要着急。
富家小姐游戏人间，时间久了，或许兴趣就淡了。
等葛今颜厌倦了，就会抛弃顾知衡，从他们的世界消失。
到时候一切会回到从前，两人依然是彼此依靠陪伴的姐弟。
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但，最令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漫不经心问顾知衡为什么不再兼职时，答案，令她如遭雷击。
顾知衡本应该和她一样，读完高中就辍学，这一辈子，一眼望得到尽头，一起在新湖区生活一辈子。
可现在。
他会在葛今颜的帮助下好好学习，然后考上大学，进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和她截然不同，难以触及的世界。
万珊焦躁的心绪简直无法掩饰，脱口而出的那句酸讽，将她的丑态暴露无疑。
她想着，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她把顾知衡当弟弟爱护，但她无法容忍他变得更好，离她而去。
万珊匆匆离去后，顾知衡变得总是心不在焉。
连续两天后，葛今颜终于忍无可忍，暂停了辅导，“如果你实在无心学习，倒也不用浪费我的时间。”
意识到葛今颜生气了，顾知衡肉眼可见地变得无措起来，羞愧地向她道歉，“抱歉，我没有不想学……我只是在想，能不能也教一下珊姐？”
顾知衡有双清澈澄净的眼眸，恳切直直望着你的时候，像一汪潺潺清泉，映照溶溶月色般，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拒绝的话到嘴边，始终无法开口。
葛今颜托起咖啡，抿下一口，“只能加她一个，再多不行。”
得了葛今颜首肯，顾知衡喜悦而忐忑地去找万珊。
他不是个聪明的人，却意外敏锐地察觉了万珊的想法。
本担心需要多费一些口舌说服万珊。
可意外的，万珊答应的很快。
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露出欣喜的神情，“是吗？那太好了。”
就这样，一人的深夜补习班，变成了两人。
万珊学习的势头，出人意料的比顾知衡还要高，她说自己知学得早，基础太差，所以要更努力才能赶上大家进度。
几乎不分昼夜的学习。
早晨跟着顾知衡到新湖高中去听课，晚上等顾知衡接葛今颜回来，等葛今颜讲完课睡下，两人依然在客厅探讨。
又一天放学后，葛今颜和往常一样，在学生会处理完事务，和秦修弈一起回去。
会长室门口响起敲门声，随后纪西泽缓步而入。
葛今颜先注意到他没有再坐轮椅了，想来是腿伤已经好些了。
纪西泽开门见山，把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你妈让我带给你的。”
乔芸所有的资产都在葛霆的管制下，哪来的秘密银行卡？
葛今颜生了疑心，没有伸手接。
纪西泽垂眼隐隐有一丝不悦，“舅妈找人给你弄的，卡不在她名下，但这些小动作，舅舅未必不知道，从侧面说明舅舅对你的态度松了许多，你不如顺这个台阶回去。”
原来是这样。
葛今颜接过卡，“谢谢，劳烦跟我妈说一声，我很好，不必担心。”
纪西泽见她没有要服软的意思，有些恼，“何必置气到这个地步？”
葛今颜淡淡回他：“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指责别人。”
“那你有什么计划？”
葛今颜很惊讶，目光在他那张冰山脸上来回摩梭，想探出他的目的。
毕竟，她的这位哥哥，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可惜，很遗憾，她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采取了反问，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怎么？你要帮我？”
纪西泽漆黑的眼睛微闪着光，“说说看。”
“让我爸亲自接我回。”
纪西泽以外葛今颜有意为难他。
于是，他不出意外的甩手离去。
葛今颜不紧不慢穿好外套，拿起围巾和书包，向外走。
无意间看见落地窗外划过几道雪线，恍若幻觉。
脚步顿了一下，朝窗边走去。
冬季特有的鼠灰色天空，空茫一片，没有云朵，也没有飞鸟，透着股万籁俱静的死寂。
她把手掌伸出窗外，一粒雪花在风中悠然落下，划着优美弧线掠过她指尖。
转瞬即逝的冰凉。
“下雪了啊……”葛今颜呢喃道。
昨晚的天气预报并没说今日有雪，这雪下得实在猝不及防。
她恍惚了一阵，骤然想起什么，猛地撇下手上的东西，向外跑去。
秦修弈正巧在门外，俊逸的脸上和声音中满是惊喜，“外面下雪了！”
“是啊……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葛今颜匆匆而过，朝着暖廊跑去。
透明的玻璃暖廊是个观雪的好地方，视野开阔又清晰，雪花从天降落在玻璃顶上，仿佛就在头顶落下，洋洋洒洒的，漂亮得无以复加。
而这薄明的雪白中，纪西泽双膝跪倒，垂着头，浑身紧绷，无法抑制地颤抖、喘息。
雪，是纪西泽无法磨灭的恐惧。
雪掩埋过他。
夺走至亲的生命。
无孔不入的雪，汹涌而来，再次将他掩埋包裹，掠走他的体温，凝固他的血液。
耳边一片嗡鸣。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他的脸……
葛今颜指了指他衣摆，“高中没毕业能做的兼职，都是辛苦廉价的工种，赚不到什么钱，你投入的时间成本对于未来收益来说，不成正比。”
顾知衡顺着她的手指，看见衣角一小块油渍，懊恼地搓擦了两下。
“上次市高中全年级联考，你考得怎么样？”
顾知衡听了先是迷茫了一下，而后视线飘忽，“啊……”
葛今颜了然，轻轻叹了口气，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继续这样，你只会在现有阶层原地踏步，永远从事底层劳动，你的债，要花一辈子才能还清，这样，十分不理智也不划算。”
顾知衡沉默了。
“现在这笔钱，可以盖涵我们的生活费用，你暂停打工，好好学习。利用读书，进入更好的平台，得到更多机遇，甚至跨越阶级。”
从来没有人给他说过这些，分析过这些，为生存奔波，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迷惘而晦暗的人生，仿佛升起了一盏明灯。
顾知衡脸颊有些发红，一半是为她循循善诱的劝诫，一半是为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
“可是，我落后太多了。”
葛今颜一点也不惊讶，新湖高中，升学率不足40%，全市最差的高中，学习氛围可想而知。
“我教你，你把兼职都辞掉，好好上学，放学回来，我给你补习。”
顾知衡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种熨烫的，充盈的，有如潮汐般填满心脏。
葛今颜的执行力，让顾知衡叹然，当下说完，就开始了摸底检测，规划教学计划。
一时顾知衡所有兼职停摆，万珊以为出了什么事，反复问了他几遍。
得知葛今颜在教他读书，万珊不由想起第一次去景兰，气派的布告栏上，一长串关于葛今颜的获奖荣誉。
眼神黯淡了一瞬，她应该为他高兴，可心中的酸涩徒增不减。
“读书？读了就能挣大钱？”
尖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万珊睁大眼睛，仿佛从没认识过自己一样，下一秒立刻紧闭嘴唇，不敢去看顾知衡的反应，几乎落荒而逃。
不管身后的顾知衡怎么呼喊，也不回头。
她强装镇定，但步伐凌乱，险些被楼道堆积的垃圾杂物绊到。
万珊狠狠啐了一口这该死的房子，同时心底溢出委屈，暗骂了一声卑鄙。
却也不清楚，这声卑鄙，是在骂顾知衡，还是自己。
她心中的想法，就像脚下又脏又乱的楼道，阴暗无比，见不得光。
明明一同生长在这片灰暗混乱的街区。
明明一样贫穷，一样迷茫，一样没有未来。
他初来乍到，无所倚靠，她心生怜悯，庇护这个弟弟，从不觉得负累。
她想，就算他们的人生和这里的房屋一样，灰扑扑，失去颜色，风吹雨打中摇摇欲摧，也没关系。
能相互陪伴，像垃圾场里的垃圾一样，永远堆在一起，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难道不是吗？
可是自葛今颜出现，一切都变了。
她从另一个世界降落，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神秘而强大。
从第一眼见到葛今颜，万珊心中就升起危机，这种无法控制的变量，让她不安。
几次三番的针对，想要逼走她，让一切恢复如前。
但，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
顾知衡的债务危机，她不得不向葛今颜寻求帮助。
而后再次在顾知衡家中看见她时。
万珊意识到，或许是介怀自己插手顾知衡的事，所以在她去请求的时候，拒绝了她。
她明白的，有钱人的占有欲，葛今颜撇开她私下帮顾知衡偿还债务，是合理的。
还了债，还住进了顾知衡的家。
那么一切不言而喻。
从那天起，万珊一直在回避着两人。
她想，葛今颜看上了顾知衡，帮他还了债，索取回报，是理所当然的。
她不需要嫉妒，也不需要着急。
富家小姐游戏人间，时间久了，或许兴趣就淡了。
等葛今颜厌倦了，就会抛弃顾知衡，从他们的世界消失。
到时候一切会回到从前，两人依然是彼此依靠陪伴的姐弟。
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但，最令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当她漫不经心问顾知衡为什么不再兼职时，答案，令她如遭雷击。
顾知衡本应该和她一样，读完高中就辍学，这一辈子，一眼望得到尽头，一起在新湖区生活一辈子。
可现在。
他会在葛今颜的帮助下好好学习，然后考上大学，进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和她截然不同，难以触及的世界。
万珊焦躁的心绪简直无法掩饰，脱口而出的那句酸讽，将她的丑态暴露无疑。
她想着，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她把顾知衡当弟弟爱护，但她无法容忍他变得更好，离她而去。
万珊匆匆离去后，顾知衡变得总是心不在焉。
连续两天后，葛今颜终于忍无可忍，暂停了辅导，“如果你实在无心学习，倒也不用浪费我的时间。”
意识到葛今颜生气了，顾知衡肉眼可见地变得无措起来，羞愧地向她道歉，“抱歉，我没有不想学……我只是在想，能不能也教一下珊姐？”
顾知衡有双清澈澄净的眼眸，恳切直直望着你的时候，像一汪潺潺清泉，映照溶溶月色般，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拒绝的话到嘴边，始终无法开口。
葛今颜托起咖啡，抿下一口，“只能加她一个，再多不行。”
得了葛今颜首肯，顾知衡喜悦而忐忑地去找万珊。
他不是个聪明的人，却意外敏锐地察觉了万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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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意外的，万珊答应的很快。
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露出欣喜的神情，“是吗？那太好了。”
就这样，一人的深夜补习班，变成了两人。
万珊学习的势头，出人意料的比顾知衡还要高，她说自己知学得早，基础太差，所以要更努力才能赶上大家进度。
几乎不分昼夜的学习。
早晨跟着顾知衡到新湖高中去听课，晚上等顾知衡接葛今颜回来，等葛今颜讲完课睡下，两人依然在客厅探讨。
又一天放学后，葛今颜和往常一样，在学生会处理完事务，和秦修弈一起回去。
会长室门口响起敲门声，随后纪西泽缓步而入。
葛今颜先注意到他没有再坐轮椅了，想来是腿伤已经好些了。
纪西泽开门见山，把一张银行卡推到她面前，“你妈让我带给你的。”
乔芸所有的资产都在葛霆的管制下，哪来的秘密银行卡？
葛今颜生了疑心，没有伸手接。
纪西泽垂眼隐隐有一丝不悦，“舅妈找人给你弄的，卡不在她名下，但这些小动作，舅舅未必不知道，从侧面说明舅舅对你的态度松了许多，你不如顺这个台阶回去。”
原来是这样。
葛今颜接过卡，“谢谢，劳烦跟我妈说一声，我很好，不必担心。”
纪西泽见她没有要服软的意思，有些恼，“何必置气到这个地步？”
葛今颜淡淡回他：“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指责别人。”
“那你有什么计划？”
葛今颜很惊讶，目光在他那张冰山脸上来回摩梭，想探出他的目的。
毕竟，她的这位哥哥，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
可惜，很遗憾，她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采取了反问，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怎么？你要帮我？”
纪西泽漆黑的眼睛微闪着光，“说说看。”
“让我爸亲自接我回。”
纪西泽以外葛今颜有意为难他。
于是，他不出意外的甩手离去。
葛今颜不紧不慢穿好外套，拿起围巾和书包，向外走。
无意间看见落地窗外划过几道雪线，恍若幻觉。
脚步顿了一下，朝窗边走去。
冬季特有的鼠灰色天空，空茫一片，没有云朵，也没有飞鸟，透着股万籁俱静的死寂。
她把手掌伸出窗外，一粒雪花在风中悠然落下，划着优美弧线掠过她指尖。
转瞬即逝的冰凉。
“下雪了啊……”葛今颜呢喃道。
昨晚的天气预报并没说今日有雪，这雪下得实在猝不及防。
她恍惚了一阵，骤然想起什么，猛地撇下手上的东西，向外跑去。
秦修弈正巧在门外，俊逸的脸上和声音中满是惊喜，“外面下雪了！”
“是啊……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葛今颜匆匆而过，朝着暖廊跑去。
透明的玻璃暖廊是个观雪的好地方，视野开阔又清晰，雪花从天降落在玻璃顶上，仿佛就在头顶落下，洋洋洒洒的，漂亮得无以复加。
而这薄明的雪白中，纪西泽双膝跪倒，垂着头，浑身紧绷，无法抑制地颤抖、喘息。
雪，是纪西泽无法磨灭的恐惧。
雪掩埋过他。
夺走至亲的生命。
无孔不入的雪，汹涌而来，再次将他掩埋包裹，掠走他的体温，凝固他的血液。
耳边一片嗡鸣。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捧起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