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大门没有关,虚掩着。

    吴翠哈本来想敲敲门,看着大门已经半开着,就缩回要敲门的手,径直走进去。

    刚迈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即刻停住了脚步,侧耳仔细听。

    “分灶,以后分灶做,各做各的!”柳丁媳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利。

    “分什么分,一直都一起吃,多了两个孩子就分开,你什么意思?”柳丁气囔囔地吼着。

    “大舅,以后我做饭!”李秀战战兢兢地抢着说。

    “不用,孩子,回屋待着去,没你们的事!本来也不用她做,都是你姥姥做的,就是没事儿闲的!起什么幺蛾子!”

    “我起幺蛾子?你说我起幺蛾子?姓柳的!你给我听好了!你姐的孩子,我没有抚养义务!你也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出去这些年,孩子还能弄回来养,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凭什么?凭柳条是我亲姐!我姐没了,我现在就有这个义务!告诉你,这个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打今儿起,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要养他们到成人!谁都管不着!”柳丁说着话,把盆扔到了地上,“乓”的一声。

    “哎呦!活不了了!我可不能活了!让我死在这儿吧!”

    接着就听见扭打起来的声音,吓得她不知道是进去还是出来了。

    “舅,我们走了!你和舅妈别打了!”李亮的声音,带着哭腔。

    “孩子,你们能去哪儿啊?快别走了!再和你舅妈商量商量!”柳丁母亲苍老沙哑的声音。

    “商量?商量个屁!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柳丁媳妇非常坚决地大喊道。

    “你说得对!有他们没有你!你赶紧走吧!这个家没有你!”

    “好,我这就走!你别后悔!后悔是王八!”

    一个人影闪电一般窜出来,撞到了吴翠哈的身上,硬邦邦的脑袋撞到她的下颌,上牙和下牙“咔哧”咬住了舌头,一股热乎乎的血冒出来,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哎呀!谁?你要撞死我啊?”柳丁媳妇撞得也很用力,肯定是撞疼了!捂着脑袋大叫。

    “我,我,我是来还盆子的!”吴翠哈快被这个突发状况吓死了,磕磕巴巴地说着。一张嘴,血还带出来了。

    柳丁媳妇看清是吴翠哈以后,撸了撸两只衣袖,眼睛恶狠狠地,快能撇出刀子来。

    “吴翠哈,你一个算命的,老往我们家跑啥?你有啥想法啊?听说是你和那个死鬼把两个孩子弄回来的,你要养啊?要是不养你忙乎个什么劲儿?你一天不好好算命,是不是只惦记人家的男人了?难怪那么小就被人强奸,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吴翠哈真的要被气晕了!这个婆娘满口喷粪,好好的就把过错都赖到自己身上,还专门把刀子往伤口上插,她的心翻江倒海,气血冲上头顶,举起手上的盆迎面打过去,现在只想打得那张嘴闭上。

    “咣当”一声,盆砸在了柳丁媳妇的脸上,柳丁媳妇没想到对方会用手里的盆打她,毫无防备,正在说得来劲,鼻子被盆子砸中了,冒出血来。

    柳丁媳妇一看出血了,一脑袋顶过来,她的个子比吴翠哈矮,正好顶住脖子下方,吴翠哈被她顶得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处于劣势了。

    该慌没慌,因为吴翠哈知道慌没有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异常冷静。() ()

    吴翠哈为了让自己快速站住,一定要找到可以依靠的地方,她顶不动的时候,自己才有反击的机会。想到这儿,她稍微调整了一下两只脚的方向,女人顶着她后退的方向就有了变化。

    很快,离墙根儿不远了,吴翠哈整个身子突然向后倒去,心里已经预估出自己和墙根的距离,向后倒去不会彻底倒下,但是她会趴下,果不出所料,吴翠哈的突然倒去,让顶住她的女人失去了重心,趴在自己面前。

    吴翠哈不费吹灰之力,让女人自己倒下,心里暗自窃喜,抬起一条腿,踩上她的后背,让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没事吧?”柳丁冲出来问。

    “翠哈阿姨!”

    “阿姨!”

    “吴翠哈!快松开,你要踩死她啊?坏东西!哎呦!摔坏了吧?孩子他妈!”柳丁的母亲颤颤巍巍地推开吴翠哈的腿,蹲下扶起趴在地上的女人。

    “一家的坏坯子!都没安好心!松开我!我这就走!再也不回来了!”柳丁的媳妇用力甩开柳丁母亲的手,还故意用手肘撞了一下老人,老人被她一撞,失去重心,仰面倒下,女人夺门而出。

    柳丁的母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平静得像是躺在家里的炕上,只是眼睛睁着。

    “妈!妈!你怎么样?快帮我扶一下你姥姥!”柳丁边喊边扶着老人的一只胳膊。

    吴翠哈吓得手足无措,蹲下身子,去扶老人的一条腿。

    “翠哈,你别动!李秀!你扶住姥姥的胳膊,我们俩一起站起来!”

    柳丁和李秀两个人一使劲儿,把老人扶着站了起来。老人还对着吴翠哈笑了笑,我打了一个冷战。

    低头看看地上,老人躺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一点血迹都没有。可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是涣散的。

    “我们扶着姥姥回屋!”柳丁对着李秀喊道。

    看着他们一下一下地挪,直到挪进屋,吴翠哈都一动不动,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转眼又结束了。吴翠哈打心眼儿里希望,自己没有过来还盆子,没有踏入柳家半步,然后就是所有的事都不曾发生过。

    她捂上耳朵,跑出柳家的大门,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柳丁家,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暗下决心,永远都不会再进来了。

    回到自家院内,把大门关得紧紧的,大锁头锁上,飞奔进屋,看见西屋炕上的母亲,扑上去大哭起来。

    母亲只是用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后背,叹了一口气。

    “妈,刚才我要是不去柳丁家就好了!”吴翠哈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委屈地说。

    “孩子,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应该发生的事。应该发生的事谁也挡不住!这也不是你造成的,你跟着哭什么啊?有人泼你脏水,那是她自己脏,清者自清的。坏人不是谁一句话就能说坏的,好人也不是谁一句话就能说好的,孩子,以后面对这样的事,就当成渡劫,谁的人生也不会是一马平川的!”丁红之望着窗外,嘴角有些上扬。

    吴翠哈忽然想起来李方翠说的那只会笑的公鸡,这么看,怎么觉得丁红之和那只公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内在联系呢。到底是那只鸡像她,还是她像那只公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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