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瑰意向小道长要了三柱香。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心更诚些,她照着小道士的方法,燃香,将香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拜下去,她脚步一旋,却是对向了程辞安。

    程辞安本来垂着手立在一边,不明所以地受了一拜,下意识扶住了她的手。他一脸莫名,小道士却吓得慌忙跑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不是觉得......”她举着香,“要是程居士遂了我的愿,我便不必劳烦神仙了。”

    小道士哑然地张大了嘴,但程辞安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她的胡说八道,只是将香往外斜了斜,“拿得太直会被落下的灰烫到。”

    看着手臂上落下的灰烬,乔瑰意慌忙将香拿远了点,“抱歉,我......“

    想要帮忙掸灰的手被避开,乔瑰意一怔,眼里流露出丝不知所措,只得干巴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手臂上的灰其实一抖就掉了,程辞安缩手的动作顿住,对上乔瑰意担心的双眼,无奈浅笑地指了指她手中的香,“再不许愿的话,香就要燃尽了。”

    乔瑰意这次没再作妖,老老实实地跟着小道士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姻缘殿。

    她向来不缺男友,以她那薄情花心的样子,她都担心自己进姻缘殿会被月老打出来。

    但没有。

    真正进入殿宇的那一刻,安静的树林里响起清脆的鸟鸣,悠扬的钟声在山谷里回转,乔瑰意心里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反而被涤荡了个干净。

    她举着香,跪在神像前,心里忽而释然。

    她心里默念:“如果您能真的显灵的话,就保佑妈妈每天都能尽早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吧。”

    然后虔诚地拜了三拜。

    她不信爱情,但还是希望信爱情的人可以得到幸福。

    -

    出了庙,程辞安正倚着寺庙的栏杆等她。

    乔瑰意走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山的翠绿新黄,“你真的不去拜拜吗?”

    中国人旅游讲究的就是一个“来都来了”,连她这样的都敢去见月老了,程辞安居然只是在殿外转转。

    程辞安的眼神从树上飘舞的红绸缎上收回,“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尚未尽人事,只听天命,总觉得有些过于心不诚了。”

    “程辞安,”乔瑰意看着他的侧脸,“你这样的已经不需要尽人事了。”

    她自小浪迹于风月场,深知一副好皮相在这种场合下所带来的便利。人们虽总说不要以貌取人,但又总不能免俗地被好皮囊所吸引。

    程辞安突然伸出手,在即将落到乔瑰意身上的时候又顿住,只指了指她的肩,“衣服上落了些香灰。”

    香灰落的地方有些巧妙,正正好在肩膀后,乔瑰意伸长了脖子也没看见,只好背过身,“程居士行行好,你不让我帮你,你帮帮我总可以吧。”

    身后半天也没个动静,乔瑰意正打算胡乱拍一拍,一根修长的手指先她一步拂过肩颈。

    程辞安的动作很轻,但正是因为很轻,反而带出一阵酥麻。

    乔瑰意闭了闭眼,努力忘记背后的氧意。同时,程辞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像乔小姐这样的人,不也去了姻缘殿。”

    “我是因为谁?”乔瑰意没好气道:“这不是‘尽人事’没成功吗?”

    “能让你进姻缘殿求,已经算的上是‘尽人事’了。”

    异样的感觉升起,乔瑰意没动,只笑着说,“是你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

    “是乔小姐看得起我。”

    乔瑰意一愣,才反应过来,程辞安是在回应她刚刚那句“你这样的已经不需要尽人事了”。

    “好了。”程辞安收回手,“香灰落在肩头,看来你刚刚在殿里许的愿可以被实现。“

    “哦?”乔瑰意转过身,”我求我们可以顺顺利利幸福美满,也可以实现吗?”

    程辞安望过来的眼神清润透亮,像是能看穿一切,“能让乔小姐进殿求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乔瑰意闭上了嘴。

    想到刚刚那句“妈妈每天都能尽早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心中兴味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乔瑰意没再追问,看了眼泛黑的天际,“看起来要下雨了,我们先去集合点吧。“

    有兴致的时候可以穷追不舍,没了兴趣就立马抽身,实在是过于渣女行径。程辞安回头看了眼不远处树上随风起舞的飘带,跟着下了楼梯。

    -

    山中的天气总是多变,上午还晴空万里的天,顷刻间乌云密布,伴着隐而不发的雷声,湿热的空气像是无孔不入的蛇,堵得人心头发慌。

    乔瑰意不得不在群里通知,返程时间提前。

    山间的阶梯受天气影响,变得湿滑起来。乔瑰意低头发着消息,浑然不觉不远处跑来的红色身影。

    冒失的身影像是横冲直撞的炸弹,眼见着两人就要相撞,程辞安三两步冲上前,一把拉住了乔瑰意。

    乔瑰意被拉开,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程辞安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本就极淡的唇色愈发的苍白。

    乔瑰意刚想细问,就被六神无主的木木妈一把抱住,“木木,木木不见了!“

    乔瑰意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走,“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木木不见的?”

    木木妈像是抱住了浮木,“有人托我去买符,我就叫木木坐在石凳上等我,但我回去的时候,木木已经不见了!”

    “您让一个4岁小孩自己一个人坐在石凳上?”乔瑰意现在觉得,木木妈是真的心大。

    “木木很乖的,我和他说过陌生人和他说话不要理,他之前每次一个人都会乖乖地看书,我不知道这次怎么......”木木妈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暴雨顷刻间落了下来,湿意透过叶间,带上了秋天的凉意。

    一把大伞挡在了乔瑰意的头上,遮住了瓢泼的雨点,“我和乔小姐刚从山上下来,没有看到木木,况且木木才4岁,一个人爬那么高也不太可能。”

    “我去山下找找人,你们两个先去保安室。”

    “别担心,可能是我们团的谁见小孩子一个人坐着,先把他带走了。”

    “我在群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见过木木,您先别急。”乔瑰意安慰了下木木妈,又看向头顶唯一的一把伞,对程辞安道:“这是我的职责,要不还是我去找——”

    “由你去和保安说会比较清楚。”程辞安把伞塞进了乔瑰意的手里,“况且,我更了解木木一点。”

    想到木木今天一看到她就往人身后躲的情况,乔瑰意犹豫了一瞬。

    眨眼,程辞安已经匆匆离开。

    伞上尚有一丝余温,她抓住想要跟着冲进雨里一起找人的木木妈,“木木妈,我们去请保安帮忙。”

    -

    保安室里,木木妈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只能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着,木木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他平日里有多乖,以及最多的,“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

    乔瑰意在群里问了一圈,一无所获。她顺着木木妈的话,补充了些木木的特征,几个人大致划分了几块区域,就又回到了雨里。

    暴雨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寺里观光的游客散了个七七八八,少有的几个被大雨堵住躲在屋檐下避雨,也都说没有看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也随之一点一点地被吊起。

    木木妈的嗓子早就喊哑,脚被高跟鞋磨出一个又一个的水泡,又被鞋带磨破,鲜血顺着鞋跟往下滑,又被大雨冲刷,但她早已没了知觉。

    分散寻找的保安又重新聚在了一块,却只带回一声声叹息和摇了摇头,等程辞安归队,寺里的每一个殿都已经被找遍。

    可仍旧没人看到木木。

    寺里的广播一遍一遍地播放着通知,乌泱泱的人群再一次扩大了范围去找,在某条竹茵遮掩的小径上,保安大队长忽然开口:

    “你们看,那像不像小孩的鞋。”

    木木妈连滚带爬地走了过去,抓住那只鞋翻来覆去地看。

    眼泪和大雨模糊了视线,她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有一只就还有另一只的,对吧。”

    她恳求地望向大家,“我们找找第二只,可以吗?”

    在座的人都清楚,小孩掉了一只鞋,多半是被带走了,尤其是像木木这样爱干净的小孩,更不可能在没了一只鞋的情况下跑远。

    可没人出声,打破她的幻想。

    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重量。

    几人拖着木木妈往前继续找,没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帝王树广场的大殿前。

    别说孩子,连人的身影都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保安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警察,还有山林救援队,乔瑰意和程辞安守着木木妈,生怕她想不开。

    空气仿佛凝滞,所有的时间都被停留在孩子走丢的那一刻。

    程辞安突然开口,“好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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