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完赌,周郁莱就去了厕所。

    没多久,一位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的男士来到吧台前,“来杯麦卡伦。”

    他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乔瑰意,理了理袖子斜倚在吧台上,双腿交叠,轻晃着酒杯,“美女,一个人?”

    乔瑰意看着那故意露出的金表:......

    她把周郁莱的酒杯推了过去。

    这位男士丝毫没觉得尴尬,“女士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寂寞的小羔羊。”

    乔瑰意觉得自己刚入口的酒都油腻了起来,她咳了两声,差点把酒呛进肺里,“你从哪看出我寂寞了?”

    “这大好的周末不去约会,而是穿得这么......”男人用手比划了一下,“花枝招展。”

    “在这酒吧,谁不是寂寞的人呢?”

    他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推到乔瑰意面前,“怎么样,我请小姐喝一杯,也算聊以慰藉、不负今宵。”

    “帮我来杯Cosmopolitan,谢谢。”乔瑰意对着调酒师说完,回头看向那位油腻男,“不用了,有的时候伏特加喝腻了,就喜欢一些清爽口味的酒。”

    怕他听不懂,乔瑰意补充道:“就像有的时候男人玩腻了,觉得一个人单身也挺不错的。”

    “美女,没必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抱歉啊,我鱼塘里的鱼太多了,管理不过来。”乔瑰意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判断他的价值,“像你这种品相的......”

    “也许我哪天突然眼光坏掉了,可能会考虑一下。”

    说罢,她转过座椅,不再搭理。

    男人自讨了个没趣,脸拉下来,又自持风度,愤愤地瞪她两眼便走了。

    周郁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我就离开一会儿,你又作什么妖呢?”

    “就你离开这会儿,够我拒绝多少油腻男了。”

    周郁莱看着那浮夸的背影,酒吧里,无非就这么点事,“我在这也不影响有人来找你搭讪吧。”

    “不过,你真决定为了一颗草,放弃这整片森林了?”

    乔瑰意被浓重的古龙香水味熏得头疼,她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门,突然有些怀念程辞安身上的皂角香,“没,只是最近觉得有点腻歪。”

    “这里的人谈来谈去,无非就这么点东西。”乔瑰意拨弄着手里的酒杯,“味道大同小异。”

    “你看——”

    乔瑰意示意的那个方向,那位搭讪而不得的油腻男,正晃着酒杯和其他人显摆,“这种女生玩玩就可以了,谁会娶回家啊。”

    “得不到就开始造谣。”周郁莱冷笑,“真是一坨垃圾。”

    看着乔瑰意突然拎了一瓶红酒起身,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帮我叫程辞安过来。”她轻敲着瓶身,“就说我喝醉了。”

    周郁莱匆匆忙忙打了个电话,乔瑰意已经来到油腻男身前,看起来醉眼惺忪,“帅哥?”

    刚还大放厥词的男人立马转身,“怎么了美女?要我帮忙吗?”

    乔瑰意突然勾唇一笑,“你说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娶回家?”

    男人看着她精致的脸庞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只觉得心脏狂跳,他舔了舔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瑰意却突然把整瓶红酒泼在他头上,唇边的笑卸下,那双往常漂亮含笑的双眼敛去暧昧的目光后,像锋利的刃一样扎在人身上,“那你觉得我怎样比较好?温柔贤惠,宜室宜家?”

    乔瑰意内心嘲讽。

    男人都喜欢温驯的、乖巧的、主动的,像是养小动物一样,将她们圈养在自己的后花园里。

    而一旦她们露出攻击性,甚至是稍微独立自主一点,就会被毫不犹豫地丢下。

    嘴里还要念叨着:“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谁给他们的能耐去定义女性的?

    男人惨叫一声,旁边的人慌忙拦住乔瑰意。

    被泼了酒的男人甩了甩头上的酒珠,推开周围人递过来的纸,“我说的有问题嘛!也不看看你自己穿得什么德性,哪家的好男人会看上你?”

    “真是婊子还要立牌坊,装什么贞洁妇女啊?”

    “啪——”

    酒瓶应声而碎。

    乔瑰意玩弄着裂开的瓶口,

    “谁稀得在一群玩物面前装啊?”

    “不过——”乔瑰意将瓶口抵住男人的下巴,“你要记得,我们女孩子不能自由的穿衣,是你们男人的问题。”

    “所以,麻烦你们多反思一下自己,如果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把肮脏的大脑送到自来水厂去清洗一下,我们也可以早点实现穿衣自由。”

    酒吧的安保匆匆来迟,避开满地碎开的玻璃,“小姐——”

    乔瑰意却突然用手扶住头,“啊,我喝醉了嘛。”

    “酒鬼是没有理智的,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嘛~”

    乔瑰意见过不少见色起意却冒充酒精上头的人,一句“喝醉了”解释了多少腌臜事。

    “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啊。”

    保安看向欸泼了酒的男人,男人脖子上挂着红色的水滴,一时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周郁莱冲过来,用手机怼着他的脸,“你应该有老婆孩子吧,不想把事情闹到你老婆孩子面前,我劝你住手。”

    男人啐了一口,牙都咬碎了但还是狠狠憋住了,“我的衣服,还有表,都被淋了,这不该赔偿嘛?”

    乔瑰意轻笑一声,抬起手,周郁莱会意地把包放到她手上。乔瑰意从里面抽出一沓现金,拍了拍男人的脸,“就一块好表吧。”

    “赶紧拿去修修,省得下次装不了逼。”

    两人从闷热的酒吧里出来。

    乔瑰意将这个脑袋搭在周郁莱的肩上。

    周郁莱耸了耸肩,“演戏还演上瘾了是吧。”

    乔瑰意没有动,“马上程辞安就要来了,这出戏总得演到底。”

    况且也不全然是演戏。

    经历了刚才那场闹剧,她只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加厉害,大脑像是被充了气,胀得快要冲破头皮,唯有后脑处突突得疼,像是有人在凿壁偷光。

    程辞安来得很快。

    乔瑰意才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被人接了过去,靠近一处坚实的臂弯。

    乔瑰意松了口气,放任自己放下力气。

    程辞安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要告别,然而转身时,看到乔瑰意的手。

    白皙的指尖沾满了红色的不明液体,他眸色一深,转头问周郁莱,“怎么回事?”

    周郁莱只得简单把刚才酒吧里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加了不少修饰的那种。

    故事里,乔瑰意简直就是一朵被骚扰后坚强反抗的白莲花,而那男人就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乔瑰意闭着眼,听着她鬼扯,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阻止她别编了,程辞安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德行。

    但动了动嘴又觉得好累,听着周郁莱讲得神采飞扬看起来沉溺其中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上了车。

    乔瑰意感觉自己被妥帖的放置在座椅上,椅背被调低,空调温度不高不低,身上染着清新香气的衣服盖过了酒吧里刺鼻的香味,让愈演愈烈的头疼缓解不少。

    某个红绿灯路口处,温热的掌心覆过额头,一触既分:“不舒服?”

    乔瑰意抓住那只逃离的手,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程辞安正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她,“闻起来酒精味不算重,应该不至于到让你喝醉的程度。”

    就知道骗不过他。

    乔瑰意挪了挪,把自己陷进座椅里,头轻轻拱了拱他的掌心,程辞安掌心一跳,乔瑰意却抓着他的手:“别动。”

    “被那个傻逼气得头疼。”

    这几天任由乔瑰意动手动脚,程辞安的耐性都提高了不少,忍了忍等到红灯变绿才松开手。

    乔瑰意也不想出事,放开手,又想到那个傻逼说的那句“哪家的好男人会看上你”,她突然想问程辞安,“这件事你怎么看?”

    程辞安没有立刻回答。

    等下一个红灯,他从车厢里抽出一张湿巾,将乔瑰意手上的酒渍擦干净,露出手背上几道红印。

    脆裂的酒瓶终究是划伤了手,程辞安皱了皱眉。

    “没有人愿意每天竖起刺来面对这个世界,这只是我们保护的手段。”

    “要反思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让我们竖起利刺的世界。”

    这话几乎和乔瑰意当时在酒吧说得几乎一样,她心一动,又听到程辞安继续说:

    “玫瑰一定是带刺的,如果有人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因为他自己被扎了手,但这是偷花人的错。”

    “真正喜爱玫瑰的人,是会把她的刺也好好收藏的。”

    “至少,我更喜欢带着刺的玫瑰,因为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乔瑰意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窝在沙发里,看着车窗外,拥挤的车潮向着城市最繁华的地方涌去,红色的汽车尾灯汇成长河,两岸霓虹晃晃,像是他们的初遇。

    只是彼时,一个人坐在车内,看这另一个人在车外,无言地为她守候了一段黑夜。

    程辞安图她什么呢?她不知道。

    可是怎么会有人心有所图,却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呢?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清浅的呼吸交融,乔瑰意将头伏在程辞安的肩上,点亮了家里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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