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误会了。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没有恶意的。”男人抹了抹头上的汗,居然从那张黝黑的脸上看出几分憨厚来,“那天我不小心伤了你们,我给你们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们要对巧巧不利,我才那么做的,如果你们要什么医药费的话,我可以给你们赔。”

    “我只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说着,他就将手往兜里插去,被程辞安一把抓住,“别动。”

    男人一怔,随即拼命摇头,“我没想拿什么,你们要是不信,你们可以自己掏,随即他大大方方地将兜露出来。

    乔瑰意和程辞安狐疑地对视了一眼,程辞安才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个——

    芭比娃娃。

    乔瑰意:......

    程辞安:......

    男人解释道:“那天,巧巧说想要,但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她就和她妈妈走啦。”

    乔瑰意顶着那只再普通不过的芭比,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梦华不是不想看到我吗?她不想见我,就不见咯。”男人用袖子抹了把脸,“我想着你是她舍友,你能帮我把这个给巧巧。”

    “我上次也看出来了,你们两个是好心人,也是担心巧巧,有你们帮我照顾点梦华,我也能放心点。”

    乔瑰意还是有些不信,“让你不见你就不见,你上次怎么没这么听话?”

    “我没想到我的事,对梦华的伤害有那么大。”

    “我以为我出来了,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们一家三口还能想以前一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他叹口气,腰又弯了几分,“我在里面那么努力地学习、改造,争取减刑、假释,就为了让团聚的时刻可以早点到来。”

    “我从她一次没有进来探望过我,我就该想到的,是她不想见我了。”

    乔瑰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之前她那么地讨厌他,可如今居然也开始有些同情他。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杀人?你在杀人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可他娘的那个狗娘养的居然欺负梦华,他还想欺负、欺负......巧巧。”他情绪又一下激动起来,“要是你,你能忍?”

    程辞安的脸一下拉了下去,他冷冷地看着男人,“我刚刚就想宰了你。”

    “......”被程辞安的眼神震住,他的情绪又平复下来,“总之,我到现在也不后悔宰了那个杂碎。”

    “但如果我知道这件事会对她们母女两个产生那么大的伤害,我会想得更多点。”

    想起梦华说的那句,“我在外面都说你死了”,他自嘲一下,“至少先假装我死了。”

    男人大概是很久没有遇到知心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等她走后,乔瑰意心情复杂。

    “你说,他们一家三口再也没有团聚的可能了吗?”

    程辞安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一开始做错了事,真的要用一辈子来惩罚吗?”

    她知道程辞安的意思:

    因为一开始他以欺骗的手段接近她,所以他们就真的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吗?

    可乔瑰意没办法回答他。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又怎么能去回答呢?

    两人无言地走到家门口。

    乔瑰意手伸进帆布袋里,却先摸到了那只芭比娃娃。

    路边摊上的芭比娃娃做得很粗糙,荧光粉的衣服,乱糟糟打结的头发,可这也是一位父亲磨破了手换来的。

    他说他很努力地在里面学了一门手艺,可以养活自己。可如今的手工艺人,除了靠时间和口碑积累出来,其他的都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

    她握紧了手中的芭比娃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房东母女。

    她踟蹰片刻,转身拉住程辞安的袖子,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先在你家住一晚。”

    至少让她做一天的鸵鸟。

    程辞安一愣,随即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光,“当然可以!”

    -

    车上,两人安静地听着歌。

    程辞安的指尖都随着音乐轻轻地打着节拍,高潮时,他随意哼唱了几句。

    乔瑰意想到那天广场上程辞安的歌声,激昂欢快的音乐,充沛的感情,乔瑰意一度被渲染进他的色彩里,但又被他的歌声给逼了出来。

    太像诗朗诵了。

    乔瑰意一度怀疑究竟是不是程辞安唱的,他那温润磁性的声音是怎么能唱得如此平而无调的?

    但看到程辞安脸上的笑意,她就确信了。

    程辞安是真的不会唱歌。

    照理说,这样真的很让人下头。

    乔瑰意就曾经因为她的前男友老是给她发长达60秒如魔鬼穿耳的歌声,而和他提了分手。

    但到了程辞安这样,她居然还觉得他挺可爱。

    又是一个被唱得工工整整的高潮,乔瑰意嘴角不禁勾起点笑意。

    她打开林愈矜的微信,好奇:【程辞安知道自己唱歌没有调吗?】

    一直以来,程辞安都以一个近乎完美无缺十项全能的面目示人,但凡他知道这一点,那天可能也说不出来“他要去学吉他”这种话来。

    【他是在唱歌向你示爱吗?如果是这样,那你拒绝他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他是我朋友,虽然你甩了我。】

    【但人类不该遭受如此酷刑。】

    一个能帮兄弟偷自己表弟手机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乔瑰意挑了挑眉,【你听过?没和他说吗?】

    程辞安余光扫到,不由地问:“在和谁聊天呢?”

    乔瑰意下意识阖上手机,“没什么。”

    程辞安看穿了她眼底的心虚,眼里的光暗了暗:“我不会打扰你的社交的。”

    “我只是有些羡慕,他可以让你这么开心,而我不行。”

    乔瑰意:“......”

    “我不聊了。”她把手机扔在腿上,“副驾驶怎么能让司机分心呢。”

    腿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一直勾着她可怜的好奇心。

    她瞥了眼认真开车的程辞安,小心翼翼地打开微信,扫了眼最上头的消息:

    【我委婉问过他小时候他有没有上过音乐课。】

    【他说:没有。学校招收语数外老师已经很艰难了,实在没有余力招收其他老师。】

    好熟悉的话术。

    显然,一句话让一个男人为他愧疚了一辈子。

    “你可以聊的,我没关系。”

    乔瑰意被程辞安的话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甩飞了出去。

    她慌乱地接住手机,“我没有。”

    “真的,只要你能开心,哪怕让你开心的人不是我,我也是乐意。”

    “是吗?”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甘心,她故意道:“就上次那个吉他手你还记得吧,我就想问一下,成年人要学成他那样,得多久。”

    一个急刹,手机最终没能逃离劫难,滚落到了座位下。

    乔瑰意:......

    说好的乐意呢。

    她捡起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手机,装作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程辞安切了歌,音响里那首摇滚曲被舒缓的轻音乐代替,“马路这么宽,怎么有人偏偏要插队呢。”

    “就是,也太没有公德心了。”乔瑰意附和了一句,“说起来,那天我还是先遇见的他,才在酒吧见到你的耶。”

    “可惜那时候有点烦年下,不然——”

    程辞安再也听不下去,十字路口处,他停下车,侧过半个身子看向她,“所以呢,你现在又喜欢年下了?”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乔瑰意也扭过身,对着他一字一句道:“直白地把自己的欲望和不满说出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喜欢我和别的男人聊天,你可以直说。”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程辞安的脸隐于半明半暗间,幽幽地望了她一眼,

    “可是你喜欢的样子一天一变。”

    这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和委屈,乔瑰意明明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好像又觉得自己确实不该。

    程辞安脸颊处还贴着创口贴,是那天被菜刀划过留下的伤痕,她手轻轻从创口贴上拂过,“还没好吗?”

    “是不是刀上有什么细菌所以感染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已经好了。”

    程辞安坦诚道:“但这段时间你一直喜欢看我侧脸发呆,所以我就没有揭。”

    “......”也不用这么直白的。

    她松开手,没再看手机。

    很快,车就回到了熟悉的小区。

    站在房门口,一年前的画面比以往要更清晰。那个沉默的、阴郁的男人渐渐和正在开门的程辞安融为一体。

    看着程辞安拉开门后转身欲走,她心一紧,下意识拉住了他,“你去哪?”

    “我回去开个会。”程辞安看向那只微颤的手,反手将她握住,“确实好几天没回来了,我先带你看一看,熟悉熟悉。”

    知道程辞安是误会她害怕没开灯的房间,但乔瑰意却没法反驳,只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等他检查过所有的角落,她才将人重新送回门口,“你会还没开完啊。”

    “那你中途跑出来,股东们不会生气吗?”

    “本来就是达不成统一意见才吵那么久的。路上我和秘书通过电话了,我让他们吵出结论再来找我。”

    “哦。”乔瑰意点了点头,没再挽留,“那你路上小心。”

    客厅的时钟渐渐划过11点,乔瑰意坐在沙发上,电视剧换了一部又一部,困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强打起精神走进浴室,洗完头出来时已经过了12点,然而门口仍然没有动静。

    她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忍不住吐槽:

    “这些狗资本家真是不做人,一个个大晚上的还开会。”

    她擦了擦头发,又想到程辞安开着会就跑出来的样子,忍不住想到:

    “为什么程辞安的会就可以接电话,乔清许就不行呢?”

    “都是开会,怎么他就能来了呢。”

    她抬眼看了下时钟,又忍不住担心:“程辞安刚回程家,他不会被那些老油条为难吧。”

    她柜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她踱步到程辞安的房间。程辞安房间的东西也少了不少,她随手挑了一件睡衣,边穿边往床上走去。

    不知踩到了什么瓶子,脚下一滑,她眼疾手快地扶住墙,稳住了身体。

    她惊魂未定地蹲下身,捡起那个让她险些摔倒的罪魁祸首。

    一个空了的药瓶。

    他生病了?

    程辞安很爱干净,除非病得特别严重,否则不会把药瓶随意丢在地上。

    她心提起来,眯着眼打量着药瓶上的字——

    “盐酸帕罗西汀片”。

    这是什么?

    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乔瑰意一喜,小跑着来到玄关处,随手将“盐酸帕罗西汀片”输进了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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