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小主……”

    花柒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快醒醒,小主快醒醒……”

    艰难睁开眼后,看到的是无数摇摇晃晃的黑影,在惨白的月色中冲着她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便要缠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小主你怎么样?”

    花柒转过头,柳元正满脸焦急地看着她。

    “这是哪里?”

    柳元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我们被人绑到了山里。”

    “什么?”

    刚醒过来的花柒脑子还有些混沌,柳元一说她才发现自己背靠着一颗大树,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绑着。

    “嘘……他们在里面。”

    顺着柳元眼神的方向瞧见了油灯的光亮,借着月色,花柒看到一个木屋,门扇半掩着,细听能听见里面杯盏碰撞的声音。

    “他们是什么人?”花柒小声道。

    “臣猜测是……孔家。”

    花柒水亮的眼睛倏然睁大,愣了半晌后,渐渐平静下来,不禁翘了翘嘴角:“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元咽了咽口水,小主竟然还笑得出来,放在旁的女子身上,眼下这情形多半会吓哭。

    她现在真真是撞死的心都有了,身为臣子,将一国太子妃置于如此险境之下,已经够上杀头的罪了暂且不提,如今她悔死了,客栈里外都被成大人安排了人,为何不等回到客栈再让明风去官府,小主年纪轻尚不知世道险恶,可她这二十多年也是白活了。

    花柒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凑过去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若他们真是孔家人,如今便是不打自招,岂不是好事?”

    看着娇花般的小姑娘,柳元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臣无能,没保护好小主。”

    花柒没说话,盯着木屋的方向瞧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便悄声道:“学正,你试试你能转过身去吗?背对着我。”

    “恩?”

    “我看看能不能解开你手上的绳子。”

    “……”柳元震惊过后便依靠腰力一点一点蹭着转过身子,将后背对着花柒。

    她只听到细微的窸窣声,然后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手上的绳子,过了一会儿,手上的禁锢感突然散了,绳子解开了!

    “小主你是怎么……”柳元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只见花柒的嘴唇红肿,还破了皮,“小主是用牙?”

    “我这本领厉害吧。”花柒咧着嘴笑道。

    “这算什么本领。”

    “当然算,我同林娇就是这么从拐子那里跑出来的。”

    柳元心中一阵酸涩,伸手去解花柒手上的绳子,在指腹碰到那双小手的时候被冰凉凉的触感惊了一下,柳元忙摸了摸她的胳膊,一样的凉,还有些轻微的发颤,唉,怎么会真的不害怕,毕竟只是个才刚及笄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嘎嘎”作响。

    吓得二人慌忙停止动作,紧紧地靠在一起,眼见着两个拎着酒瓶子的壮汉越走越近。

    花柒的心慌乱地撞击着喉咙,仿佛一张嘴便要跳出来,她用力咬着牙,全身紧绷。

    “醒了!”高个的壮汉眯起眼打量花柒二人,“还是两个美人儿!”

    矮个壮汉同他对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先办正事,然后……”

    这令花柒和柳元同时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孟家庄?”矮个壮汉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花柒大着胆子反问。

    “我们?”矮个壮汉哈哈笑了两声:“我们是你们惹不起的人。”

    “废那么多话干什么,”高个壮汉不耐道:“小美人儿,你们最好乖乖交代,咱们可是不懂怜香惜玉的粗人。”

    说着伸手要去摸花柒的脸。

    “我们是过路的游医!”柳元急急说道。

    “游医?”

    “是,我们姐妹俩医术不精,只是四处走走给人看点小病混口饭吃,近日路过孟家庄,本打算明日就走的,不想被二位绑来这里。”

    矮个壮汉威胁道:“说假话的下场可是很惨的,这荒郊野岭,你们死在这里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绝对是真话,我们怎敢诓骗二位壮士。”柳元道。

    高个壮汉突然拔出刀,用刀尖抬起了花柒的下巴:“小美人,你说。”

    此时柳元紧张得汗都下来了,那抵着花柒脖子的刀闪着摄人的寒光。

    花柒的心跳几乎停滞,指甲几乎抠进了手心的肉里,在疼痛的刺激下,她竭力稳住心神,慢慢开口:“我们姐妹给一些村民诊了脉,但他们都没什么病,此处也不是富足之地,看来赚不到吃喝,我们便不想再待,包袱都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就走,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位?”

    “说假话的下场方才都听清了吧?”高个壮汉手上用力,刀尖即刻陷进花柒颈间的肉里,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妹妹!”柳元惊呼:“求壮士放过她,她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花柒用尽了所有力气保持镇定,尽管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

    高个壮汉又用刀刃拍了拍花柒的脸,然后起身指着矮个壮汉,只是他还没开口,矮个壮汉便抢了先:“你去!”

    “凭啥又是我?也该你小子跑跑腿了!”高个壮汉粗声嚷嚷。

    “因为你是老爷面前的大红人呐。”

    “滚蛋。”高个壮汉啐了一口,转头盯着花柒,满脸的下流色相,“头回见这么嫩的小美人,老子要好好享受享受。”

    “老爷等信呢,回来踏踏实实玩多好,”矮个壮汉猥琐的眼神刮过花柒和柳元,“随你玩多久。”

    高个壮汉最终被说服,猴急地走了,矮个壮汉一同走到木屋旁就一直站在那里目送。

    “小主伤得严重吗?”柳元的嗓音压得极低,却能听出其中的颤抖。

    “没事,只是破了点皮。”花柒的声音哑哑的,听得人揪心。

    柳元还想说什么,却见那个矮个壮汉回来了。

    那人快步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堵住了花柒和柳元的嘴,然后扛起花柒往木屋走。

    花柒“唔唔”地拼命踢打,根本无济于事,仿佛待宰的鱼肉一般被粗暴地扔到了床上,梆硬的木板磕得她一阵眩晕。

    矮壮汉站在床边扒他自己的衣服,一双通红的死鱼眼仍死死地盯着花柒的脸,龇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五官扭曲丑陋,笑得下流,声音更是让人作呕。

    花柒手脚被绑着,嘴被堵着,丝毫动弹不得,更别说反抗了,这一刻她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只求上天开恩让她马上死掉。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乞求,那壮汉不知怎的碰倒了油灯,屋里瞬间陷入黑暗,只听那人骂了一句便朝着花柒摸索过来,但他的手在花柒眼前突然停住了,紧接着“咚”的一声,人砸倒在地上。

    泪水模糊间,借着洒进来的月色,花柒看见柳元手里举着一根木棍。

    宛如死里逃生,花柒虚脱地闭上了眼。

    二人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只拼着命地往林子里跑,所幸盛焱送的这件男子便服结实又厚实,否则花柒就算逃出魔爪恐怕也会被冻死。

    想到成大人,花柒方才想起信笛。

    二人找了处隐蔽的草丛藏身,花柒放出了信号。

    “这个小东西真的有用吗?”柳元有些怀疑。

    “成大人说只要放出信号他就能收到,”花柒坐在地上,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咱们躲在这里等成大人应该行吧?”

    “跑了这么久,这里又隐蔽,应该没问题。”

    “恩”。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刚刚经历过劫难,两个人身心俱疲,恐惧、无助、绝望仍死死缠着他们。

    花柒抱着腿蜷缩着,方才的一切像噩梦一般,是她意气用事考虑不周,害得柳元同她一起陷入此般险境,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现在回想,连那丁点大的小女娃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那孔家怎么会看不出蹊跷,他们毫无忌惮地卖假药这么多年,怎么会是省油的灯,或许自从他们踏进孟家庄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了,只是眼下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一行人的身份……

    正想着,身边的柳元突然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

    花柒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

    柳元深深蹙眉:“有人过来了,脚步声很重。”

    “是……”

    “小主,”柳元突然拉住花柒的胳膊:“我的真名叫柳烟,烟花的烟,能同小主有这些年的师生之谊,我之幸事,小主要保护好自己,凡事尽力便好。”

    花柒心慌意乱:“你为何说这些?”

    “小主,我在静花巷有处小宅子,巷口往里数第六家便是,那里有小主喜欢的东西,还有,请小主帮个忙,宅子里养着一只雀,小主把它放了吧。”

    柳元话音刚落,便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耳中,并且快速靠近。

    追来了!

    花柒一惊,突然间明白柳元为何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已经晚了,柳元低声扔下一句“不要让我白死”便起身跑了出去,快到她的手只来得及划过柳元的衣角。

    壮汉很快追着柳元的方向从她们藏身的草从前窜了过去,花柒咬着手背才忍住不让自己出声。

    然而想不到的是那噩梦般的脚步声又折返回来了,一直在发抖的花柒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粗暴的踹了一脚。

    “妈的,挺能跑啊,敢打老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矮个壮汉咒骂着,丑陋的五官更加扭曲,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

    花柒被踹趴在地,嘴角流出了血,她怕极了更恨极了,柳元的脸在眼前闪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抽出头上的木簪冲着壮汉的眼睛插了过去。

    趁着壮汉捂着一只眼杀猪嚎的间隙,花柒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那骇人的嚎叫却一直紧追不舍,壮汉声嘶力竭地吼着要将她撕成碎片……

    直到被逼到悬崖边上,花柒知道自己终于逃脱了,终于可以去同爹娘团聚了,到了那边给爹娘磕头吧,没能替他们洗冤报仇,女儿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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