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柒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午后,醒来时扶雩正在为她诊脉。

    她回想了下昨日的事,“大哥,是谁打晕我的?”

    “额……”扶雩一时语塞。

    “是黑面具,”林娇端着点心进来,“他点了姐姐的睡穴。”

    花柒不解,“大哥,太子殿下为何要点我睡穴?”

    扶雩蹭了蹭鼻子,解释道:“太子殿下是怕此事横生枝节,不得已让小主睡上一日,他还可以小主惊吓过度身体有恙为由,暂推几日后的合发礼。”

    “那太子也觉得孟轻婉并非下毒之人了。”

    “是,但如今物证人证俱全,孟轻婉就是凶手,若不是小柒你闻出此毒非彼毒,连大哥我都信了,可见幕后之人手段了得又心狠手辣,太子殿下担心你若冒然将此疑点揭开,只凭闻味又无铁证,恐会引火烧身,被反咬一口扣上构陷之罪。”

    扶雩不禁暗自擦汗,这一通听起来比较好接受的说辞真真是煞费他的脑筋,那挖坑不埋的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问盛焱既然也判断孟轻婉不是凶手,那为何不让小柒去找皇上说明毒药之事,盛焱面色冷如冰霜,只说了五个字——她不该死吗。

    孟轻婉就算不是下毒之事的真凶,她对花柒的所作所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盛焱想要她死。

    扶雩明白他的想法,他更担忧的是隐藏在暗处之人,不知那人为何要害花柒,但可以确定的是,危险已经笼罩住了东宫。

    “我自有安排”,盛焱临走前如是说。

    花柒吃了几口林娇端来的粥,纳罕道:“大哥你怎么出汗了?”

    “额没事,穿、穿得有点多。”扶雩忙转移话题,“太子已禀明皇上说你身子不适,又同皇上讨了旨意,命锦衣卫成大人入东宫日夜守卫,这些时日你便安心吧,什么事都不必管。”

    “那孟轻婉她会有事吗?”花柒问。

    扶雩摇头,“孟轻婉自幼由皇家教养,又有个大将军爹,皇上自是要权衡的,否则以皇上对宫规礼仪的看重,犯下如此大错,怎会只关进端礼殿了事。”

    闻言,花柒放下心来,她不关心孟轻婉,但她关心真相,不论如何她都要找孟轻婉问上一问,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呢。

    睡了这么久她着实是饿了,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吃饱喝足后,脑子也一同灵光起来,她才回味起扶雩方才的话。

    “大哥,你是说合发礼不行了?还有成大人要来东宫之内当值?”

    “是。”

    花柒的大眼睛瞬间明亮起来,起身便往外走,“我要去谢谢太子殿下!”

    “哎……”扶雩将她拉回,“太子殿下已经回北疆去了。”

    花柒愣了片刻,不以为意道:“那我给他写信吧。”

    扶雩失笑,心想那人若是看了你的信不知作何感想,估计又要自己吃自己的醋了。

    说话间,花柒已经铺开纸,提笔起字了。

    扶雩兀自摇着头,没有阻拦。

    巧的是,花柒的信刚刚写好,盛焱便来了,身份自然是不戴面具的锦衣卫副指挥使成大人了。

    花柒将信塞给扶雩,“劳烦大哥派人将这封信送去吧。”

    扶雩咳嗽了一声,看向盛焱,“成大人手下的锦衣卫都是日行千里的高手,劳烦成大人派人送会更快一些。”

    花柒看着盛焱,美眸晶亮,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那成大人可否方便?”

    “好,送往何处?”

    “送去北疆给太子。”花柒道。

    盛焱接信的手顿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塞进了袖中。

    “成大人日后是要在东宫内当值了吗?”花柒问。

    “是。”

    成大人的俊脸一如往常淡然,花柒却扬起了唇角心中欢喜。

    看着看着她突然想到件事,一时有些迟疑,不知如何开口。

    盛焱垂眸瞧她,“有何事?”

    “就……”花柒低着头,声音很小,“我想去见一见孟轻婉。”

    锦衣卫领命看守端礼殿,只有成大人能帮她进去。

    “好。”盛焱几乎没有犹豫,一口应下。

    花柒抬眸,笑颜如花,“多谢成大人!”

    扶雩已经退了出去,那二人竟都不曾发现,可怜的南离世子出了宫门还在感叹女大不中留,某人也是重色轻友。

    入夜,花柒跟着盛焱来到了端礼殿,殿前锦衣卫大概被盛焱支开了。

    “不要久留。”盛焱嘱咐道。

    花柒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花柒并不陌生,只是这次跪在殿中的人不是她。

    孟轻婉闻声转过头来,形容憔悴狼狈,妆发早已凌乱不堪,全然没了往日的张扬气势。

    花柒有些讶异,孟轻婉这样的高门贵女,娇美如花,不可一世,但若失了锦衣玉食的滋养,竟顷刻之间失了颜色和生气,泯然众人。

    孟轻婉茫然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突然抓起一只垫子扔过去,“你想来看本小主笑话,做梦!”

    花柒扬起唇角,轻笑道:“我是来看你笑话的,但这不是梦。”

    “你……”孟轻婉怒目而视,但很快竟又露出得意之色,“你不过是小人一时得志,本小主出身尊贵,皇上又极为倚重我父亲,淑妃娘娘更是疼爱我,将本小主关进这里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倒是你,也不知做了什么龌龊之事,引得旁人除之而后快,真真是祸害。”

    “哈……”花柒故意用话刺激她,“那个旁人不正是你吗,嫉妒我得了白孔雀,嫉妒我调香比你好,嫉妒二殿下喜欢我,只可惜你诡计落空,不仅没能毒死我,还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就算你能重回德庆宫,日后皇上,淑妃娘娘,还有二殿下,会如何看你?杀人犯!”

    “你诬陷!”孟轻婉双眼通红,气得似乎要发疯,近乎嘶吼道:“我要撕了你!”

    花柒毫不在意,进一步挑衅道:“再下一回毒?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本小主的嗅觉已经恢复,而且异于常人,什么毒药的味道都瞒不过我哦。”

    “你想的美!本小主才没那么蠢笨,让你悄无声息的毒死简直太便宜你了,本小主要的是你受尽活罪,生不如死!”孟轻婉阴恻恻嚷道。

    看她那一副不搅得天翻地覆不罢休的模样,花柒心中已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目的达到,她多一刻都不想多待,直接转身推开了门,将那人恶狠的威胁关在了里面。

    现在可以确定指使阿灵下毒的人并不是孟轻婉。

    孟轻婉为人飞扬跋扈,最喜当众给人难堪,三番几次找她麻烦都是想要她在人前丢脸,山匪那次也是想要她失了清白后被众人厌弃,正如她方才所说,她要让她受尽活罪,生不如死,像下毒这种暗中手段是不能让她满足的。

    至于从孟轻婉房中搜出来的灭鼠毒药,是孟轻婉让薛文衍寻来的,还是薛文衍撒了谎,无从得知。

    她只是突然想到当时的薛文衍,淡定的神情,微扬的嘴角,看孟轻婉的眼神尽是冷漠,联想到此前听说的孟轻婉对自己庶姐的苛待欺辱,有些事就难说了。

    不过这些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同花柒毫不相干,她只想找出真凶,查到毒药的来处。

    “在想什么?”走在身旁的人突然问道。

    “啊……”花柒被拉回神,偏头看着盛焱,小声道:“成大人,你说那个想要害我的人还会再出手吗?”

    盛焱只看着前面的路,沉声道:“我会护你周全,不怕。”

    花柒翘了翘唇角,随即摇头,“我不怕,我只怕那人不再出手。”

    “为何?”盛焱顿住脚步。

    “那样才能找到毒药的线索。”花柒随口道。

    向前走了几步后,花柒发现盛焱还在看她,迟疑片刻,她慢慢挨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气声,“我娘亲之死同此毒相关。”

    身旁之人静了一瞬,随即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帮你。”

    花柒慌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盛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不想麻烦我?”

    “自然不是!”花柒不假思索道。

    “那是为何?”盛焱追问。

    凡事淡然的成大人突然有些急切,花柒很意外,呆呆地看着他忘了说话。

    等了半晌,盛焱垂下眼眸,“走吧。”

    瞧着他加快脚步前行,花柒终于回过神,小跑着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我不想你陷入险境。”

    盛焱僵住了,却是没有回头,只不容置喙地重复那三个字:“我帮你。”

    夜深人静,花柒爬上床,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房中少了什么。

    她知道,少的是日日为她铺床的阿灵。

    她做了梦,梦中阿灵的脸忽隐忽现,总在重复一句话,说她造孽太多了。

    睡得不安生,翌日醒来已快午时,林娇也还在睡着。

    花柒抹了把脑门的汗,下床倒水喝。

    这时,门外响了一下很轻的敲门声,成大人沉静的声音传来,“小主起了吗?”

    “啊起、起了。”花柒四下寻找自己的衣服。

    “孟轻婉死了。”

    花柒手中的外袍猛然滑落,她顾不得仪容,跑过去打开了门。

    “你说什么?”

    一身白色中衣,素面初醒的花柒像一株晨间顶露而开的小荷,美得清新脱俗。

    盛焱怔了半晌,随即将她推进屋中,关好房门,拾起地上的外袍披到她身上。

    “孟轻婉死了,一个时辰之前。”

    “她……怎么死的?”

    “撞石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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