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花柒在静花巷的宅子里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秦萧。

    几人相谈甚欢,秦萧讲了不少游历中遇到的趣事,听闻花柒考入了御医署后震惊不已。

    “早知你这小姑娘不简单,却不想竟如此不简单。”

    “师傅教得好。”

    “我可当不起你师傅。”秦萧笑着摆手。

    “自然当得,我若没有这一手针灸之术怕是连御医署的门都进不得,更不要说考医官了。”

    秦萧叹气,“说你命运不济吧你又总能死里逃生因祸得福,悬崖坠了两次,一次学得了医术,一次考得了医官。”

    “那是因为我总能遇到救星啊,第一次遇到师父,第二次遇到额……斗笠男子。”

    “斗笠男子?”

    “恩 ,是个戴斗笠的人,是他将我们从水中救上岸,还为我们熬了一副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得亏你身子底子好,竟经得住如此损耗。”

    说到这个,花柒和柳元同时想到了重要的事,几乎异口同声。

    “师父知道阿柒的嗅觉是如何恢复的吗?”

    “师兄知道阿柒的嗅觉是如何恢复的吗?”

    秦萧愣了,“嗅觉恢复了?”

    “是,同师兄分别后回到宫中没多久便恢复了,”柳元道:“阿柒那段时间都是在服师兄的药,所以我们猜测是师兄的药起了效用。”

    沉思片刻,秦萧道:“阿柒这嗅觉之症是假柴胡所致,难道我配的药中有哪味恰巧对症?”

    花柒点头,“孟家庄村民或许都有救了,师父可还记得药方?”

    “嗯。”

    齐英英拿了纸笔出来,秦萧只回忆片刻便将当初给花柒开的方子写了出来。

    三人凑在一处看了又看,是常见的安神顺气的方子没错。

    “是这其中哪味药对症了呢?”柳元道。

    秦萧也束手无策,“恐怕要一味一味的验证。”

    花柒盯着熟悉的药名,觉得不太对劲,这些药熬出来应是很苦的,但她记得当时喝进嘴里是有甜味的。

    “师父熬好药后加了蜂蜜吗?”

    “加了香果蜜。”

    “香果蜜是什么?”

    “是一种甘甜微香的果子熬制的,这副药很苦,我每次放入一勺香果蜜,你喝起来容易些。”

    “那香果蜜师父可带在身上?”

    “只一罐,早吃完了,”秦萧道,“难不成那香果还有治病解毒功效?”

    “不是没可能。”柳元好奇,“师兄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

    “那一年去南离国,偶遇一小贩所卖果子清香宜人,口感独特,一时贪吃便买多了些,赶路怕坏掉便熬成了蜜状,竟比蜂蜜更多香醇。”

    又是南离国?花柒讶然。

    “师父能否画出那香果?”

    秦萧几笔便在纸上画了出来。

    柳元举着画瞧了半晌,“师兄,除了是个樱桃大小的圈,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世上长这样子的果子数不胜数吧?”

    “自然不同,它是绛紫色泽,果皮莹润有光,这种颜色的果子你多见吗?”

    “不曾见过,大盛朝的果品自是同南离比不得。”柳元道。

    花柒回忆起那年南离使团来朝敬献贺礼,果品确实罕见,东宫每年也都会吃到皇上赐下的各种南离果品,但秦萧所述的这种果子从未见过。

    “师父在南离随处可见这种香果吗?”

    秦萧摇头,“我走了一月有余,再不曾见过,那小贩也说是深山中稀罕物,很难摘得。”

    三个人陷入沉默,难道真是这香果治好了花柒的嗅觉?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时,一直静静地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王老伯开了口:“我来试药。”

    “爷爷!”王小朗跑过来阻拦,“我来。”

    “你没病如何试得出,再说这都是治病的药又不是毒药,若能确信那果子可治我的病,庄里的乡亲们就有救了。”

    “可是……”

    “就这么定了,秦大夫,就照着你的方子抓药吧。”王老伯不顾孙子的反对,态度坚决。

    秦萧笑着摇头,“凡药三分毒,不可乱吃。”

    “老伯且安心,我们自会有法子的。”花柒道

    “是啊。”柳元也附和着。

    遭到众人反对,王老伯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齐英英做了一桌饭菜,几人闻到香喷喷的味道顿觉饥饿,花柒想要扶着王老伯去吃饭,老伯说要去房中喝口水,便自己回屋了。

    待听不见几人的脚步声后,王老伯马上露出头,拄着拐杖摸索着走回石桌,将上面的药方藏进了自己怀中。

    午膳过后,盛焱来接花柒回宫。

    回去的路上花柒将香果的事讲了,同她一样,听完后盛焱说了句“又是南离?”

    又是南离,毒药、假药似乎都同南离沾了边,虽然还不确定二者同南离之间到底有何干系,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

    “此前我已派人暗中查过负责采买南离药材的官商,无异常可以排除,毒药和假药若真源自南离,传入大盛必是暗中通道,很可能是私商,查起来需要费些时日。”

    花柒知道,也只能如此。

    “你受累了。”

    盛焱摇头,“惭愧。”

    “锦衣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大盛人口众多,疆域广大,那些人做见不得光之事定会隐藏得很好,我们又毫无线索,要找到蛛丝马迹无异于大海捞针,你莫要自责。”花柒安慰道。

    是的,他们目前没有丁点头绪,几乎一切都是猜测。

    “自那日说好后你总有公务要忙,今日我休沐,回宫为你施针吧。”

    盛焱看着她愣了一瞬,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花柒心知他还是不情愿,她决定狠下心推他迈出第一步,只有迈出了第一步,他的顾虑才能慢慢消散。

    太子书房内,盛焱正襟危坐,低眉垂目。

    花柒又好笑又心疼,准备好后便俯下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趁着他走神的瞬间手指灵动,银针入穴。

    “有感觉吗?”花柒看着他,笑眼弯弯。

    “好了?”盛焱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恩,这是第一针,还有五针。”

    花柒说着直起身,手中的银针再次找准穴位,只是还没落下便被攥住了手腕。

    “你不是试过了,不疼啊。”

    盛焱将她拉至自己眼前,低声道:“那是因为有药引。”

    “什么药引?”花柒不明所以。

    只见盛焱缓缓挑起一边唇角。

    花柒渐渐明白了,脸颊不禁染上绯红,咕哝道:“你这人……是给你治病你还这么多要求……”

    盛焱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花柒无奈了,在他唇上又印下一个轻吻。

    如此这般,花柒施了六针,亲了盛焱六次。

    从书房出来,盛焱若无其事的问了句,“下次施针是何时?”

    花柒红着脸,手中抓着针灸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看心情。”

    翌日。

    花柒在御医署门外被禁足思过许久的盛荣拦住了,春猎一事之后皇上对盛荣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大概是因他在危急时刻只顾自己逃命吧。

    “阿柒,你竟考了医正,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啊!”

    花柒不想同他费唇舌,只道:“我该做什么不需二殿下费心。”

    “我自然要费心,怪就怪在太子对你不理不睬毫不关心,否则怎会逼你做出这等事,金尊玉贵的小主怎能混在此等尽是药臭和男子之处!”

    “让开。”花柒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想离他远远的。

    盛荣却近乎偏执地挡在了御医署大门前,“我去同父皇说,你不要再来这里了,好生待在房中,只管吃喝玩乐好不好?”

    “让开。”

    “阿柒……”

    “臣林潘见过二殿下,见过花医正。”

    不知林潘从哪冒出来的,正俯身行礼。

    盛荣蹙眉看着他。

    花柒趁机道,“林师傅来的正巧,我正要找你讨教,昨儿为皇后娘娘开的药要熬几个时辰为好?”

    林潘也很机敏,一脸淡定的胡编:“这副药熬起来很是繁琐,臣须详细说给花御医听。”

    “那快些吧,免得误了娘娘用药的时辰。”花柒说着便走上了台阶。

    提到皇后,横在门前的盛荣似乎心虚了,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

    花柒径自走过他,迈步进了御医署,林潘紧随其后。

    到了药房门口,花柒转身看着林潘,“多谢林师傅相助。”

    林潘低下头,不敢同她对视。

    这么多次下来,花柒想明白了林潘动不动脸红的原因,她只装作不知,同僚相处,如此才是最好,免了尴尬。

    直到人的脚步声听不见,林潘才抬起头来,眼睛只抓到前面拐角处最终消失的一抹裙角。

    有人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一早就丢魂了。”

    陈暄霂抱胸看着他,一脸不快,“方才门口的事我都瞧见了。”

    林潘讶然,“师兄瞧见了?”

    “哼,一大早正是上值的时辰,公然在门口同小叔纠缠不清,是生怕人看不见吗?”

    “不是,我看的清楚,是二皇子一直缠着……”

    “住嘴!”陈暄霂冷声斥责:“你是鬼迷心窍了吗?”

    “我……”

    “我最后警告你,离那个女人远点。”

    陈暄霂拂袖而去,恨不能指着花柒鼻子大骂,一个东宫小主不安守本分,非跑到御医署来招摇不说,还到处招惹男子,迷得他师弟整日失魂落魄,竟连二皇子都不放过,真是有失妇德!他要上书皇上!

    贤真帝将一本奏折扔到花柒面前的时候她反应了好半晌,原来奏折是这个样子,原来当官随时可能被告状。

    “儿臣犯了何错,请父皇明示。”

    “自己看。”

    花柒一字一句将奏折细细看完,心下震惊,不知是哪位大人的手笔,文采斐然,将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头头是道,若是去写话本子怕是要砸掉不少人的饭碗。

    “父皇信了?”花柒看着贤真帝,淡定道。

    贤真帝哼了一声,“当了官就要时时处处谨言慎行,严律己身,敢参奏东宫小主是需要胆量的,你若不给人送上机会,别人如何能参你。”

    花柒思忖片刻,“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

    “去端礼殿跪上几日吧。”

    “是,多谢父皇。”

    出了御书房,花柒正琢磨着到底是何人参奏的自己,被追上来的喜公公叫住了。

    “小主莫要怪皇上,皇上自然是信小主的,但若不做做样子难以堵人之口,小主日后在御医署怕是很难学到真东西了。”

    花柒自是懂的,“劳烦公公同父皇说一声,阿柒心中感激他对阿柒的爱护。”

    喜公公欣慰地笑了,“小主是明白人。”

    同样是跪端礼殿,这次却与上次大不同,皇上没有派任何人看守,她若能不被人发现溜回东宫去睡觉都没问题。

    盛焱一直陪着她,她看书累了便同他说说话,吃吃点心,没有御医署内事物缠身,自在得全然不像是在受罚。

    这日夜里,端礼殿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盛曦?你何时回宫的?”花柒惊喜。

    陪同母亲去庙中祈福走了好些时日的盛曦满脸焦急之色,“阿柒,我想请你去看看秦小主。”

    “……四皇子宫中的秦小主?”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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