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盛焱查探跟踪,云尚南骐结交并不广泛,偶尔同几个世交之家的纨绔公子宴饮作乐,除此最常去的便是南离最好的青楼,环春阁。

    “他每次去只找绿柔?”

    盛焱点头。

    “所以你想从绿柔身上找线索?

    盛焱点头如捣蒜。

    花柒撇撇嘴,“那没有别的法子吗,非你自己去不可。”

    盛焱思索片刻,“扶雩去?”

    “别别别,”花柒忙摆手,“娇娇会将环春阁拆了的。”

    “我不再去了,或许云尚南骐只是去寻乐。”

    “那个绿柔没有异常?”

    “没有。”

    花柒不解,“那她为何给你下药?”

    盛焱只握住她的手,垂眸不语。

    “她……看上你了?”花柒恍然大悟,娥眉紧蹙。

    “别多想,我发现了茶水中下了药,装的,想探探自己是否暴露了身份,只是……”

    “只是没想到她根本不是怀疑你,而是看上你了。”花柒顿了顿,“也因此判断她同云尚南骐并无其它关联。”

    “是。”

    “所以我没有破坏你的计划?”

    “是。”

    花柒放下心来,嘟囔道:“那幸亏我及时出现,否则……”

    盛焱无奈,“没有否则,我不会允许她碰我的。”

    言罢,盛焱不禁按了按额头,似乎觉得这话有点怪。

    花柒则全然没意识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不过开心没一会儿,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就是说你一直在装睡?”

    “嗯。”

    “那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盛焱愣了一瞬,唇角缓缓扬起,“妹妹。”

    花柒猛地背过身去,将脸埋进了手心,太羞人了!

    温暖的手臂从背后抱住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妹妹该叫我什么?”

    花柒的脸快烧着了,手肘往后戳了一下。

    “嘶……”

    “撞疼了吗?”花柒慌忙转身查看。

    盛焱握住她的小手,“脸疼。”

    说到这个花柒顿时沮丧,她若再重一点估计他脸上就要留疤了。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盛焱将她揽进怀中,“逗你的,根本没感觉,连小梨花一半的力气都没有。”

    花柒贴在他胸口,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半刻后,她踮起脚尖,贴到盛焱耳畔,声音轻柔似羽绒,“哥哥。”

    ……

    晚上吃饭的时候,花柒一直低着头,菜也不夹,只一口一口吃白米饭。

    扶雩以为是不合她胃口,“小柒想吃什么,大哥吩咐人去做。”

    花柒摇头,“大哥不必麻烦,我只是不饿。”

    众人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盛焱淡定的夹了满满一盘子菜,拿过花柒手中的碗,拉起她的手,“不饿也要多吃。”

    “哎你们去哪?”桌上的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回房。”

    回到房中,花柒总算是敢抬起头来了,只见她嘴唇像是熟透的樱桃,红艳欲滴。

    盛焱笑着将筷子送到她手中,“好好吃饭。”

    在温柔的注视下,花柒红着脸将饭菜吃光。

    翌日,花柒几人便出去找寻秦萧口中的香果。

    南离的大街小巷,瓜果飘香,多是花柒从未见过的,但逛了一天,唯独没有看到绛紫色的果子。

    “城中没有,看来还是要去初次发现之地找找。”秦萧道。

    “师父记得那地方吗?”

    “记得,只是距离此处有些远,来回至少需要十天。”

    “好,明日我们便动身。”花柒道。

    扶雩“身体有恙”,不能同行,便留在城中继续盯着云尚南骐。

    花柒和盛焱同乘一骑,跑了一天后落脚客栈。

    这个季节的大盛正是春寒料峭,而此时的南离则是郁郁葱葱,繁花似锦。

    晚霞漫天,花柒和盛焱牵手在山间的小路上散步。

    “真美!”花柒由衷赞叹。

    “喜欢?”盛焱问。

    “嗯?”

    “喜欢南离?”

    花柒点头,说不清缘由,她莫名喜欢这里的一切。

    盛焱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插在她头上,“好看!”

    花柒眼珠一转,采下一朵插在了他耳边,坏笑道:“好俊!”

    姑娘笑颜耀眼如花,这一片霞光山色不及她散落的一根青丝。

    盛焱捧起她的小脸,仿若捧着稀世珍宝,印下一个轻吻在她额间。

    二人对视着,望进彼此眼中。

    “阿燕。”

    “柒儿。”

    “你愿意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吗?”

    盛焱揽她入怀,“只要有你。”

    “太子已经应允放我出宫,待洗清爹娘冤屈,我们便离开皇宫,可好?”

    “好。”盛焱看着远方的红云,眼睫轻颤。

    半晌宁静,盛焱喉结微动,“你……讨厌皇宫还是……讨厌太子?”

    “讨厌皇宫,太子嘛……”

    “如何?”盛焱似乎有些紧张。

    “他是储君,我是个民女,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罢了,若说讨厌……他该是讨厌我吧,否则……”

    “他不讨厌你!”盛焱脱口道。

    花柒仰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如何得知?”

    “我……”

    “不必安慰我,不喜欢我的人多了,我若在乎这些那便没一天好日子过了,我是讨厌皇宫,但我离开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想同你在一起。”

    “那……若我们在皇宫也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呢?”盛焱盯着她清亮的眼睛。

    “怎么可能……”

    “若是能呢?”

    花柒讶异,举得他有些奇怪,“你……”

    不过话未出口,便被人打断了。

    客栈的小伙计急匆匆跑来,说林娇在客栈跟人打起来了。

    花柒和盛焱回到客栈,瞧见林娇正将一个黝黑的男人踹倒在地。

    “娇娇!”花柒拉住她,“怎么回事?”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即刻扑上去,嚎啕大哭:“没天理了,光天化日,打死人了,没法活了!”

    林娇气的小脸通红,嚷道:“若不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连你一起打!”

    妇人哭得更凶了,“偷孩子不成还打人,青天大老爷啊,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住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围了一圈,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出来,“大姐别哭了,快去报官吧。”

    “是啊,官府正四处抓人呢。”有人附和道。

    “就是啊,人心惶惶的。”

    “听说官府重金悬赏呢。”

    “传那偷婴大盗是个身材矮小的,很可能是个女子。”

    “飞檐走壁,来去无踪,定是个功夫高强的女子……”

    看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还偷偷地瞟林娇。

    “你们……她在胡说,诬陷我!”林娇急道,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抱孩子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将怀中婴孩抱得死紧,“姑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夫妻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农人,同姑娘素不相识,谈何诬陷?我身子不好,烧香拜佛八年才得了这个孩子,姑娘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妇人说着还磕起头来。

    “你……”

    “娇娇。”花柒拉住林娇,“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林娇委屈极了,眼泪汹涌而出,“是她敲咱们房门,说店小二粗手粗脚,她要自己去后厨给孩子弄米汤,求我帮着照看一下,我原本是拒绝的,那婴儿好小,我根本不敢碰,她就软磨硬泡,说放在咱们床上我看着就行,我心软便应下了,谁想到他们再回来时竟诬陷我偷了他们的孩子,说要么报官,要么给银子了事,那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还动手动脚,我便打了他。”

    原来如此。

    花柒将林娇拉到身后,问那妇人:“你说她偷了你的孩子,空口白牙,可有证据?”

    “我亲眼见到我的孩子就在她床上躺着,还要何证据?”

    花柒摇头,“她说是你亲手将孩子送上门的。”

    “她说谎!”妇人嚷道。

    “为何不是你在说谎?”

    “我……”

    “当时只有你们二人,谁能证明不是你在说谎?”花柒看了眼楼上的几间房,“我妹妹还未及笄,襁褓中的婴孩还是头次见,她如何做的了这种事?官府重金悬赏的偷婴大盗功夫高强,我妹妹若有那般身手又怎会让你们随便抓到?”

    “而且楼上八间房,住满了人,房间隔音没有多好,不会没人听到你们的对话,不如将隔壁的住客请来问一问。”

    顺着花柒的目光,众人看向唯一房门大敞的那间,里面的人也是唯一没下来看热闹的。

    “你们是一伙的!”妇人尖声道:“进客栈的时候我就瞧见了,你们两男两女,定是挨着住啊!”

    “你瞧得可真仔细。”花柒意所指道,“不过,隔壁那间先住了人,是吧掌柜?”

    躲在后面的店掌柜吓了一跳,忙点头,“是、是住了人,在这四位来之前。”

    “那掌柜可否去请一下房中住客?”

    店掌柜一脸为难,“这……”

    “不必请了。”清脆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只见一位身着戎装的姑娘站在栏杆后面,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俏丽,利落精致,令花柒不自觉想到盛锦。

    众人见之似乎很是吃惊。

    姑娘扭头冲着房中说了句“我下去啦”,便蹦蹦跳跳地下楼来。

    走至近前,姑娘绕着妇人转了两圈,然后抬脚在装死的男人身上踢了一脚,“打轻了。”

    妇人脸色煞白,耷拉着头不敢说话,男人则顺势继续装死。

    姑娘看了眼围观众人,斥道:“一群没脑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么拙劣的手段你们也信?坏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都能被你们放走。”

    众人弓着身,不敢言语,这架势仿佛见到了皇上。

    “本姑娘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事实正如这位林姑娘所言,而他们……”姑娘指着妇人和男人:“用此手段已经勒索了不少人。”

    “偷婴大盗一事令人惶惶不安,官府破案心切重金悬赏,于是便有歹人借机生才,官府已经收到了多起报案。”

    姑娘掏出一块腰牌给店掌柜,“去趟府衙,衙差会来押人的。”

    闻言,妇人瘫坐在地上,哭的悲痛欲绝,“郡主明察啊!民妇冤枉、冤枉啊!”

    被称呼郡主的姑娘抱胸看着,“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不要本郡主亲自动手,将你藏在怀里的迷药搜出来?”

    迷药?众人面面相觑。

    花柒同盛焱对视,盛焱微微点头。

    妇人眼神闪烁,仍是嘴硬不肯承认,“民妇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天大的冤枉!”

    郡主哼了一声,“这里有大夫吗?来看看她的孩子为何安静得像个木偶。”

    妇人吓得紧紧抱着孩子,警惕地看着众人。

    盛焱近前几步,抬手点了妇人的穴位,妇人登时定住了,瞪着眼睛惊恐万分。

    只见几个月大的婴儿紧闭双眼,脸蛋白的吓人,花柒诊过脉后娥眉紧蹙。

    “孩子中了毒。”

    郡主点头,“他们给这孩子灌了迷药,免得孩子哭闹给他们惹事。”

    花柒震惊,“虎毒不食子,你们为何如此狠心!”

    “因为孩子是他们偷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难道这就是神出鬼没的偷婴大盗?

    郡主摇头,“不是。”

    妇人还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一直装死的男人明显在颤抖,看样子吓得不轻。

    不多时,衙拆匆匆赶到将民妇二人带走了。

    围观众人纷纷散去,花柒同郡主道谢:“多谢郡主直言相助,请问郡主,那婴孩会如何安置?”

    郡主似乎有些难过,“都寄养在府衙,由几个老妈妈照顾。”

    “有很多?”

    “嗯,六个了。”

    话音刚落,一个少年从楼上走了下来,胳膊上搭着件衣服。

    郡主笑着迎上去,“出去散步吗?”

    “嗯。”少年将手中外袍披到郡主身上。

    走过花柒身旁,少年冲她点头以示招呼。

    花柒顿觉奇怪,因为她心头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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