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亚历珊德拉全家都穿上了出远门的灰色袍子,这种袍子是棉线和魔兽布吉兔毛编织的,非常耐脏,还不易破。母亲和亚历珊德拉几天来把贵重物品都塞进了她的丝绸魔法小包,却还是收拾出来了两个装日常物品的大箱子。昨天母亲已经给女仆莉莉结了这个月的工资,说他们家要出远门回老家。

    亚历珊德拉以为以父亲这么抠的性格他们估计会租个马车,一路从北境前往冯·沃索利奇公爵领。结果这次他真的下血本了,也让亚历珊德拉人生第一次体验了传送魔法阵。

    加西亚要塞的传送魔法阵是萨克森法师塔修建的,就在伯爵官邸的后面,父亲和魔法阵旁边的卫兵亲切的道好,卫兵也向父亲行了个礼。魔法阵刻在一块平整的白色石头上,但是这种石头和旁边的白色大理石石柱的光泽不一样,微微泛着银光。法阵非常大,密密的刻着精妙绝伦的绿色图案,看久了图案就容易头晕。亚历珊德拉跟着父母站到了法阵上。

    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是一年,亚历珊德拉一出法阵就扑到旁边大吐特吐。

    “呕.......”她的胃翻江倒海,早上吃的莉莉昨天做的面包全吐掉了,整个人冷汗不止,那股子天旋地转的感觉在脑子里不断重复,仿佛坐了大摆锤在里面转了九九八十一圈,整个人七荤八素。

    父亲也在旁边跟亚历珊德拉一起吐,反而是母亲和没事人一样,还给他们俩递手帕和热水。

    “你不是出去经常坐传送阵吗......哦,我可怜的亚历珊德拉.......”母亲嘴上可怜,实际上她也嫌脏,只肯拍拍亚历珊德拉的背。

    喝下热水缓了一会,那股子苦味还在喉咙里,怎么喝水也咽不下去。

    “魔法阵是这样的吗......救命......”怎么比游乐场的过山车大摆锤还猛。

    父亲比亚历珊德拉更快恢复过来,他露出一个苦笑,拎起两个大箱子:“我以前在法师塔历练的时候坐传送阵就是这样,一直都晕,亚历珊德拉一定是随了我。”

    “这就是冯·沃索利奇公爵领?”亚历珊德拉撇撇嘴,只有魔法阵那一块是石板地,有卫兵驻守,其他地方比加西亚要塞还要破败,放眼望去全是烂泥地和稻草房子。

    “当然不是,加西亚要塞是没有直达冯·沃索利奇公爵领的魔法阵的,我们还要从金雀领走到索米尔城堡,那里才有魔法阵可以到冯·沃索利奇公爵领。”母亲雪白的手搭在亚历珊德拉的肩膀上,母女俩看着父亲提着箱子和路旁边的小商贩搭话,商贩看到他袍子上的法师徽章后点头哈腰,父亲回头示意她们跟上。

    亚历珊德拉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言。母亲在家从来不做家务,即使在北区生活拮据她也会花几个铜子雇隔壁的婆婆来家里做饭洗衣,有次甚至被婆婆偷光了家里的银钱。在利奥家玩的时候,亚历珊德拉听到他家的下人窃窃私语:“这就是那对私奔夫妻的女儿......”

    父亲或许是出身卑微却靠自己的魔法天赋和不懈努力成为冯·沃索利奇法师塔的初级法师,但是母亲却是个毫无施法能力的大小姐——这一对组合也难怪大家都觉得他们是私奔的,哪怕父亲编了一个冯·沃索利奇法师塔图书管理员父亲也没用,民风保守的加西亚要塞可没见过从来没有亲戚上门的家庭。

    母亲的手确实符合她的大小姐身份,雪白柔软,毫无劳作痕迹,比需要在教会苦修的光明学徒玛格丽特女士保养的还要好。

    父亲是怎么骗到大小姐嫁给他的?

    亚历珊德拉审视的目光停留在父亲头顶日益稀少的褐色头发(天爷啊不要遗传给她),落到他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和即使人到中年依旧坚持锻炼的健硕身材。父亲和艾哈德男爵出门,可以把富态的艾哈德男爵甩十条街。

    而且父亲确实对母亲很好。加西亚要塞民风保守,有点地位的男人都会在外面养情妇,哪怕是玛格丽特女士这样厉害的男爵夫人一个接着一个给艾哈德男爵生儿子,连生了三个儿子,大腹便便的男爵还是会在外面和年轻女仆拉拉扯扯。加西亚伯爵据父亲说是一百年来加西亚要塞最好的一个领主,把领地打理的井井有条,和帝都打机锋也丝毫不落下风,每年魔兽潮都亲上城墙征战,还是有五六个情妇。

    之前他不舍得把亚历珊德拉送去伯爵家当侍女,也是因为上一个伯爵的情妇就是家里的侍女,年龄和伯爵的小女儿一样大。

    父亲被加西亚伯爵看重,被赐予了东区那栋宅子之后,家里着实热闹了一阵子,甚至还有上门找母亲给父亲介绍情妇的。母亲生了亚历珊德拉之后伤了身体不能有孕,这些阔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不能给父亲生儿子,父亲不和她离婚她就得感恩戴德了,还不得赶紧主动给父亲找情妇生私生子,以后亚历珊德拉也有个依靠云云。

    客人在母亲还能佯装镇定,客人走之后她就抱着女儿哭,亚历珊德拉泪点又很低,就和母亲一起哭,父亲下班回来发现老婆女儿一起哭,人都麻了。第二天不知道父亲晚上怎么哄的,反正母亲耳朵上多了一对蓝宝石耳环,两个人红光满面,又拉着手甜甜蜜蜜的下楼吃早餐了。

    亚历珊德拉: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那是亚历珊德拉唯一一次见母亲哭。

    更何况父亲如此博学多知,他的休息日都和母亲在家里看书。家里最大的开销除了母亲的瓶瓶罐罐,就是书了。父亲这人很节省,绝对不舍得在吃穿上多花钱的。

    马车很破旧,即使擦过犄角旮旯里也都是灰尘,灯芯草垫已经多年没换过了,表面的红布已经褪色。车里充斥着无法掩盖的味道,灰尘、马尿和霉菌混合着的气味中,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芳香——那是母亲身上的香气。

    坐上马车,父亲兴致又起来了,开始跟亚历珊德拉说起金雀领的故事。

    “金雀领,顾名思义,传说中这里是一片沃土,是旧神之一的兽神座下金雀神的诞生之地,所以生活了许多美丽的金雀,这些金雀的羽毛非常美观,还具有魔力增幅作用。诸神的黄昏之后兽神离开米德加尔特,”看着她迷茫的眼神,父亲补充道,“就是这片大陆的旧名,现在都不这么叫了,这个叫法是旧历的,主要是和神国阿斯加德做区分,用通用语翻译过来就是‘凡俗之地’。金雀神在诸神黄昏中死去了,金雀失去庇护,被人类大肆屠杀,基本上已经看不到野生的金雀了,现在贵族女人帽子上的金雀羽毛都是饲养的。”

    亚历珊德拉小时候是被母亲抓着背下来过欧特维尔帝国的地图的,金雀领已经是非常靠近帝都阿契美尼亚腹地了,这里以前居然是兽神的领地吗?那人类在旧历生活在哪里?

    “帝都阿契美尼亚是古神语,意思是‘人类王国’,旧历人类就生活在那里。”父亲说,“诸神黄昏之后,人类窃取了魔法的奥义,又出现了欧特维尔大帝这样的豪杰,才一路扩张到今天的这个地步的。”

    亚历珊德拉惊叹:“这你都知道!”

    父亲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这都是我在冯·沃索利奇法师塔图书馆看到的,你以后就可以去看了。”

    马车上的生活是很苦的,金雀领到索米尔城堡是没有石子路的,只有泥地。前阵子金雀领一直在下雨,即使这几天雨停了,泥地也没有干透。路边租来的马车没有任何减震措施,车上颠得要命,亚历珊德拉才颠一会就感觉胃又开始翻涌。转头一看,父亲也是一脸菜色。

    “我受不了了,”父亲埋怨道,叫车夫停下来。

    他翻出自己的笔记翻了一会,亚历珊德拉可以看到笔记本上用通用语写着“减震法阵”。然后父亲掏出他的魔杖,又从袍子里掏出一包银色的闪闪发光的粉末,非常小心的往车轱辘上倒了一点点,赶紧把粉末包好收起来。然后嘴里叽里咕噜的念起来了咒语,开始用魔杖在车轱辘上画起减震魔法阵。

    没一会功夫,车轱辘上就传出魔法阵形成的绿色光芒,父亲指挥车夫往前走几步,车里母亲细声细气的说:“不震了。”

    哇!亚历珊德拉发出欢呼!这也太神奇了!父亲居然还会画魔法阵!这不是高深莫测的炼金术嘛!

    “这总不能是冯·沃索利奇法师塔图书馆里的法阵吧?”亚历珊德拉看他,他说过冯·沃索利奇只对酷烈的咒语和破坏性黑魔法感兴趣,这也是冯·沃索利奇家族长盛不衰,在这个大陆上纵横至今的秘诀。

    “冯·沃索利奇法师塔远比你想象的更加神秘广袤。”父亲露出今天的第二个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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