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娃子!嚷嚷什么!”

    门外看守的村民走进祠堂,两人环顾一圈后看向“万全”,其中一个黑胖老汉凶道:“你在跟谁讲话?把大爷我的发财梦都给吵醒了!”

    池将离连忙乖巧地坐回蒲团,乌溜溜的眼珠跟着他们转,抿唇不语,害怕一说话露出马脚。

    站她身旁,穿宝蓝色织金长袍的瘦高青年踢了踢池将离:“六大爷问你话呢?刚才在嚷嚷什么?”

    池将离抬头,眼前两人虽衣着光鲜,但毫无富贵气质,佝腰缩背,形容猥琐,一身华服套在身上,却像是偷穿主人衣服的小厮,不合身份。

    “我在和老爷爷讲话。”

    瘦高个儿左右瞟了瞟,神色严肃起来:“哪里来的老爷爷?”

    池将离有心作弄他们,指着上方的灵牌道:“就是上面的老爷爷呀。好多好多老爷爷,有一个和六大爷长得很像呢!”

    两人闻言心里发毛,身体不自觉挨到一起,刚才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顿时烟消云散。

    胖老汉瞪一眼池将离,故作镇定地凶道:“你这娃子!瞎说什么!想吓你六大爷?没出息的死娃子!”

    “六大爷,是真的!”池将离看一眼灵牌,而后对着胖老汉嘻嘻一笑:“老爷爷说晚上去找你!”

    胖老汉慌了神,作势要打池将离:“死娃子!还敢瞎说!看我不打你!”

    瘦高青年吓得两股战战,扒着胖老汉的胳膊往外拉:“爹!咱们到外面去吧!可不敢在老祖宗的地方放肆哩。要是老祖宗晚上真的来……”

    胖老汉反手一巴掌呼他脸上:“没出息的东西!这些个祖宗都死了多少年了!还能从土里爬出来不成!瞧瞧你这不禁吓的熊样!哪里像是我的儿子!”

    瘦高个儿吃痛,放开他老子,正欲出门,膝上平白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人大力踢了一脚,整个小腿筋断骨裂,直痛得他杀猪般嚎叫,抱着膝盖金鸡独立,一边往外跳一边高喊着:“有鬼!有鬼!有鬼啊!!!”

    胖老汉见他行状怪异,也不敢多留,对池将离凶道:“老实待着,别吵吵!”

    池将离拍手笑:“嘻嘻!老爷爷生气了,他要打你屁股。”

    隐身的许如风十分配合地飞起一脚,胖老汉“啊”的一声跳起来,捂着屁股四处张望:“谁?谁打我?!”

    视线落在正前方的灵牌上,胖老汉扑通一声跪下来,双手合十拜了又拜:“祖宗在上!祖宗在上!小辈冲撞了祖宗,罪该万死!”

    说到“死”字,胖老汉吓得一激灵,眼睛陡然睁大,重重磕头道:“不不不!我不能死!您可千万别来找我!祖宗保佑!保佑我平平安安!”

    这黑胖子着实滑稽,许如风忍不住笑出声。

    “噗哧……哈哈……哈……唔……”

    少年隐忍的笑声如冰泉冷涩,断断续续,在空旷的祠堂中显得分外诡异。

    胖老汉僵住了,颤颤巍巍道:“什?什么声音?”

    池将离忍住笑,故作严肃道:“六大爷,胖爷爷说不想看见你,让你赶快出去,不然晚上就去找你,带你去阴曹地府。”

    “我出去!我马上出去!”胖老汉哆哆嗦嗦,手脚并用爬起身,嘴里念念有词:“老祖宗别生气!别来找我!我不去阴曹地府!我不去!”

    说着连滚带爬跑出内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老头儿也太胆小了吧!哈哈哈哈哈~”

    胖老汉出了祠堂,许如风放肆大笑,江映雪寻声判断出他的方位,轻轻拍了拍他:“小声点儿,别再被外面的人听到。”

    池将离也趴在蒲团上笑得直不起腰:“没事儿,六大爷以为是他祖宗呢!”

    林君渐泼来一盆冷水:“这里不是笑的地方。明日送你进魔窟,你在里面尽情地笑,没人拦着。”

    回想起那个阴森恐怖的山洞,池将离一下子笑不出了。直觉告诉她,明天会有一场恶斗,以她的修为,很难全身而退。

    而她的安全,系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她的人——林君渐身上。

    思及此,池将离坐不住了,她起身,从储物戒指中祭出一幅纸笔。

    符纸灵蕴光含,悬定池将离眼前,她小手抓着灵笔,在符纸上翰动若飞。

    隐身的三人来到她身后,盯睛一看,只见符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

    “兹有风清池将离,明日身处险境时,其同参林君渐对其有救助义务,义不容辞!如有违背,孤寡终生!

    立契人:池将离

    受约人:

    证人甲:

    证人乙:

    癸卯年申庚月丁卯日立”

    原来是一张契约符纸。

    修仙界的契约立于特定的符纸之上,受灵力加持,违约者会被咒术反噬。这种实质性的后果促使契约双方遵守契约,是一种十分保险的约定方式。

    池将离停笔,招呼队友:“你们过来签个名。”

    林君渐:“无聊。”

    江映雪:“大可不必。”

    许如风:“……江映雪说的对。”

    “别呀!”事关生死,岂能马虎?池将离转身,极认真道:“林君渐,我要你承诺保护我。”

    林君渐语气淡然:“我说过,保你不死。”

    不死?这样的保证就很微妙。

    只要有口气在,都是不死。若是重伤,断手断脚,半身不遂啥的,她找谁说理去?

    “我信你。”池将离弯腰,双手托着泰山玄铁制成的灵笔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所以咱们结个契吧!”

    林君渐:“……”

    “我说你也真是的!”许如风觉得她事儿多,想当然道:“你的安危,林君渐怎么可能不上心呢?写保证书什么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池将离寻声刀他一眼,内心崩溃:你知道什么呀!别在关键的时候过来和稀泥!

    不料手中一轻,池将离抬头,见符纸飞高,灵笔已立到符纸上,笔走龙蛇。

    她踮脚去看,受约人一栏填上了“林君渐”三个狂草大字,字迹很漂亮,行云流水而不失力道。

    池将离开心拍手:“林君渐!你最好了!”

    许如风和江映雪见此,也紧随其后,在证人甲、证人乙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许如风一边签字一边嘟嘟囔囔:“两口子还要来这套,真是多此一举。”

    池将离拿到契约书,宝贝似的捧在手心抱在怀里,拿脸贴贴:“我安心了!明天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不带怕的!”

    -

    第二日,天刚麻麻亮,祠堂进来了好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上来就扒池将离的衣服,要给她洗澡。

    她虽然是小男孩儿的形态,但脱光了衣服也是万万不能的。池将离不从,老鼠一样满祠堂乱窜,香烛灵牌撞倒一地,险些酿成火灾。

    婆子们抓不住池将离,出去请了老村长进来。

    老村长一进内堂,见到满地狼藉,差点晕过去。

    不倒翁一样晃悠了一阵,老村长定神,招来十多个彪形大汉一起抓小孩儿。

    双拳难敌四手,池将离终被逮住。

    老婆子们要给她洗澡,池将离张牙乱咬人,小手紧紧抓着领口不肯松手。

    磨了好多,天边已现鱼白肚,眼看就要耽误祭祀山神的吉时,婆子们只得放弃了清洗祭品这一步骤。

    池将离还听到那些婆子们互相安慰:

    “没事的!不洗也没关系,山神就喜欢臭小孩儿,越臭越好!”

    “对对对!山神自己就很臭!洗没洗山神跟本吃不出来!”

    婆子们将池将离抱出祠堂,祠堂外已经围满了人,个个手里拿着麻袋,脸上带着狂热的兴奋,贪婪地盯着池将离。

    天空未放晴,垒块儿的积云推在头顶,秋雨将落未落。

    池将离沐浴在村民赤裸裸的目光中,一股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她感觉眼前这些人类的皮囊下隐藏的都是吃人的怪物。

    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老村长为身为祭品的“万全”披红,在她身前和头顶各扎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花,把她包装得十分喜庆,放到一顶四人抬的露天轿子上。

    村民抬着“万全”,前方乐队开路,一路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上了山。

    山路崎岖,池将离在轿子上颠得头昏脑涨,生理十分不适,只盼着能早点下轿子。

    终于到了山神庙,轿子平稳落地,不等池将离下轿子,那厚重的石门一打开,浓重的臭气像只吞人的魔兽一样朝人张牙舞爪,法术攻击拉满,池将离来不及屏息,扶着轿子的边缘,“哇”得一声吐了满地。

    现场很多人吐了,但没有人后退远离,六七个白发老头儿蹒跚着进了庙,其余人争着往庙前挤,为占位问题吵吵嚷嚷。

    “让开!前头的位置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本来就是我在你前面!”

    “哎呀!别挤!老子的鞋都被踩掉了!”

    “……”

    村民都想离神庙近一点儿,方便待会儿捞金。

    “安静!”老村长重重杵了杵拐杖,犀利的眼神扫视人群,闹腾的人群平息下来。

    “今天是我们村子里的大日子,大家要团结一心,共同致富!”

    男女老少纷纷附和村长,村长继续发话:“祭祀仪式正在准备,你们现在就可以跪地祈福了。祈福时靠前靠后都一样,只要诚心求财,每个人都能装满麻袋!”

    村民闻言,也不嫌弃脚下泞泥,乌泱泱跪倒一片,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目祷告,口中念念有词。

    村长满意点头,提着池将离进了庙,将她放在石庙中的供桌上,从怀中掏了支毛笔出来,蘸着血红的颜料,在石制地板上写写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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