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的许如风趴在青虹塔陈旧的朱红大门上无力地拍打:“空观大师!空观大师!大黑山有异!快快救人!”

    他因透支体力而五感衰弱,自以为声音洪亮,实际上虚乏无力,几不可闻。

    “空观大师!请救救我的朋友吧!”

    门外喊了好久,塔中始终无人应答,许如风支撑不住,顺着大门滑落,跪倒在地。

    他的精神和他的身体一样濒临崩溃,垂丧着头,散落的头发遮住视线,掩住他眼底汹涌的愤怒。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许如风紧了紧拳头,猛然仰头,眼神骤然狠厉,大声宣泄着心中的愤懑:“空观!你见死不救!逃避责任!算个什么狗屁大师!”

    扫地僧顿了顿,继续扫地。

    许如风凭着一口怒气爬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塔顶骂:“空观!你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再不出来,我砸了你的塔!”

    扫地僧停住扫帚,慈祥地望着塔前破口大骂的少年。

    许如风骂了好一阵,后来实在是骂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老僧,他又爬起来,拖着疲惫地身体走到老僧面前,放低语气道:“老师父,您认识空观大师吗?”

    老僧:“九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如风:“空观大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老僧反问:“施主觉得呢?”

    许如风:“空观大师渡众生苦厄,不可谓不大善。”

    月色如练,老僧微笑不语。

    许如风又愤然道:“可是大师又纵兽吃人,如今我的朋友因此深陷险境,空观大师见死不救,实在可恶!”

    老僧:“大师终究不是真佛,还有贪嗔痴,无法断舍离。若你是他,面对如今的局面,该当如何?”

    许如风:“既然造成了恶果,就要想办法补救,一味逃避,岂不是一错再错?”

    老僧闭目合十:“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施主光明洞彻,与我佛有缘。”

    “不不不!”许如风连连摆手:“我不当和尚。”

    当和尚可是不能娶媳妇儿的!

    老僧睁开眼,定定望着他,谜之微笑道:“施主助我了尘缘,我赠施主一菩提。”

    许如风摸不着头脑:“老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需要我帮助你吗?”

    疑惑间,一阵清风,老和尚连同他的扫帚随风消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与此同时,“啪嗒”一声,青虹塔双开大门上的青铜锁自动脱落下来,朱红大门缓缓打开,像是在无声地邀请许如风进入。

    许如风黑云压城的心情终于迎来了一道曙光,他一心要见空观大师,不做多想,跨步进塔。

    古塔中充斥着旧书的味道,厚重的灰尘呛得他咳了几咳,腐朽的木梯盘旋着直通塔顶,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响。

    如水的月色从结满蜘网的镂空砖雕中倾泻而入,形成道道光柱,飞扬的灰尘在光柱中旋转飞舞,纷纷扰扰,乱如尘世。

    许如风借着月色,摸索着往上爬。

    _

    阿香腹内,腐蚀液积蓄成池,三个少年人挤在黑袍子里,悬于不离剑上。

    池将离站在中间,紧紧贴着右手边的江映雪。

    林君渐粗重的呼吸落在耳边,烫得她耳根发热,尽管池将离极力想躲,却仍避不开他不断散发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江映雪被她挤得站不住脚,忍不住提醒:“别挤了,我要掉了。”

    池将离:“哦。”

    答应了,她却不动。

    江映雪:“?”

    江映雪:“你往那边挪挪。”

    池将离:“……”

    她仍不动,江映雪偏头去看,这才注意到那旁林君渐的异常。

    他面上可疑的绯红,滚滚而下的豆大汗珠,颈间不断涌动的喉结,无不昭示着他正陷在一种十分痛苦的境地里。

    江映雪蹙眉问:“林君渐,你怎么了。”

    林君渐扯了扯衣领,露出一小片精壮的胸膛,烦躁道:“热得很!”

    池将离不敢看他,更不敢说话。

    江映雪眼瞧着一滴热汗从他锁骨处滑入衣襟里,心里咯噔一下,突然顿悟:“回灵丹!”

    林君渐侧头看向她,不解道:“回灵丹怎么了?”

    “……”

    江映雪面露古怪,缄口不言。

    她话说一半,林君渐疑惑更甚:“嗯?”

    池将离低头盯着脚尖,硬着头皮道:“回灵丹大热大补,吃多了会发热症的!”

    林君渐:“!!!”

    林君渐:“你怎么不早说!”

    难怪他的脸这么热!心跳得这么快!

    原来是她的药有问题!

    “哎呀!我以为你知道这个的呀!”池将离急急忙忙摸出一颗蓝色的丸药喂到他嘴边:“你把这个吃了。”

    林君渐皱眉避开道:“这又是什么?”

    池将离:“冰魄丹。”

    江映雪:“!!!”

    林君渐:“……”

    冰魄丹,究极寒毒,一般用来冰封尸体,活人吃一颗立马归西。

    拈住冰魄丹的两指被冻得结上一层冰霜,池将离急道:“你吃太多回灵丹了!只能靠寒毒压制热症,以毒攻毒。”

    “回灵丹能有多毒?”林君渐不屑,并对自己的抵抗力很是自信:“我扛得住。”

    “哎呀!不是,你……”池将离欲言又止。

    江映雪红着脸,表情纠结:“你还是吃吧。”

    林君渐垂眸,瞧见池将离冻伤的手指,不再坚持,低头叼住冰魄丹,舌头一卷吞入腹中。

    指间传来舌头温软的触感,池将离眸光一掠,快速收回手藏进广袖中,心中黯然:我喊你吃你不吃,江映雪喊你吃你就吃是吧?

    呸!双标狗!

    _

    青虹塔内,许如风已爬上塔顶,塔尖处的暗阁,正是空观大师的闭关之所。

    凌绝高空浮云缭绕,一轮明月当空,面前一扇古朴的木门。

    许如风扣了扣门:“空观大师。”

    无人应答。

    许如风复扣:“空观大师?”

    一如既往的静默。

    沉沉的夜,杜鹃声声啼叫,哀转久绝。

    许如风的心怦怦直跳,他伸手轻轻一推,木门缓缓打开,月色从身后倾泻入户,在眼前拉出一道细长的人影。

    影子里,赫然端坐着一架披着袈裟的骷髅。

    清风拂动鲜红的袈裟,骷髅手中托着的宝珠显露出来,暗阁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许如风心口猛得一滞,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怎么会?

    半步大乘的空观大师,怎么可能寂寂无声的死在这里?

    没了空观大师,谁去无底洞救他的同伴?

    许如风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碎成一瓣一瓣的声音。

    传音玉牌震动。

    江映雪:“许如风,找到空观大师了吗?”

    池将离:“许如风!快带大师来!我的皮都要被蒸化了!”

    林君渐:“没用的家伙!慢得要死!”

    许如风这才回过神来,拿起传音语牌,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江映雪的声音略显担忧:“许如风?”

    许如风话音轻颤:“我在。”

    江映雪:“你怎么了?”

    女孩的问候柔如月光,许如风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回答。

    怔忡间,手中的传音玉牌猝然飞离,悬停于骷髅面前。

    一时佛光大盛,骷髅背后出现了一轮光圈,光晕流转中,僧人的面貌逐渐显现。

    赫然就是方才塔下的扫地僧!

    许如风这才明白,那扫地僧正是空观大师残存的一缕神识所化。

    难怪空观大师对万家村“祭祀山神”一事无动于衷,原来大师早已圆寂于此,成了一架骷髅。

    大师的灵魂苦苦等待,期盼有缘人为他化解千年前的冤孽。

    与此同时,江映雪手中的传音玉牌也自动飞悬于空中,爆发出耀眼的佛光。

    金色佛光压制住阿香肚子里笼罩的一层血光,洞中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肉壁也开始停止分泌腐蚀液。

    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是主人的气息!主人!你终于来看我了!”

    阿香的声音从狂喜化为委屈:“主人~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不要阿香了对不对?”

    池将离一把掀开头顶的黑袍,喜道:“太好了!看来许如风已经见到空观大师了!我们得救了!”

    “嗯。”江映雪也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唯有林君渐仍皱着眉,紧紧盯着眼前的玉牌不说话。

    佛光虽盛,然而力量虚而不实,很不对劲。

    玉牌上浮现出空观大师的虚影,大师笑的宽容而释怀,轻声呼唤他的爱宠:“阿香。”

    阿香愣住了。

    主人的气息太过淡薄,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试探着开口:“主……主人?”

    这缕苦撑八百年的残魂终于见到了他此生唯一放不下的凡尘执念,至此可以瞑目。

    空观大师闭目浅笑,缓缓开口:“阿香,我在阿鼻地狱等你。”

    一生功德无量的空观大师,死后拒绝真佛的召唤,毅然堕入地狱的最深处,只为了与阿香重逢。

    大师的虚影缓缓消散。

    池将离的笑容逐渐消失。

    “主人!”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简直要将人的耳膜贯穿,空间剧烈震荡,滔天的魔力在阿香体内汹涌澎湃,不断往三人所在的空间聚集。

    黑乎乎的魔气在空间中不断盘旋缠绕,聚成一团圆滚滚的黑云,而且越滚越大!

    江映雪大骇:“他要自爆!”

    完了,这下全完了!

    池将离被魔气创倒在地,大喜变大悲,左右是活不成了,她干脆直接摆烂,躺下等死。

    魔气形成的黑雾很快填满阿香的腹腔,丝丝血红的煞气游弋其间。

    池将离望着流窜的魔煞血气,多希望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指望——死后能回到现实世界里去。

    正满心希冀,林君渐一把拽住她衣领,将她从粘液里拉起来:“你干什么?这就等死了?”

    池将离抬头望向他,澄澈的琥珀瞳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林君渐,我要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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