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落定,虞娘子第一个反驳,“此物若经常服用,不利自身,四位公子不是蠢笨的无知小人,怎会傻到每日服用?”

    穆止风记起方才那本完整《医经》上记的一个方子,“他们被凶手的骗了。”

    那方子写的是:「男子若有泄阳之症,可每日服用固阳丸,连续服用一年,可使阳气再聚。」

    四个无法无天的恶人,有一日突然发现自己身子日渐衰败。他们想过找大夫来治,可转念又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大夫知晓后将消息散播出去,背后讥笑他们之人成群结队,他们哪还有脸活。

    思来想去,他们找到了凶手或者凶手主动找到了他们,一瓶又一瓶被动过手脚的固阳丸,被四人甘之若饴,日复一日的吃下去,只等毒素累积,慢慢毒发。

    甄耀宗有心疾,深夜在城外毒发产生幻觉,将草人认成无脸女鬼,活生生被吓死。武禛和武禧面和心不和,在幻觉的影响下,定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而刘文举刚开始,也许真是因食用庵罗果而引发了赤白游风,凶手知晓这一点后,将庵罗果放进固阳丸中,刘文举不疑有他,病中估计也坚持在服用固阳丸,这才一直治不好。

    服用药丸一事,他们定不会与旁人说,所以即使家眷发现固阳丸的存在,也会当成他们偶尔一吃的回春丸。

    解开此间毒物谜题,穆止风再想到一个人,许笑风。

    虞娘子大呼不可能,“他与他们四个无冤无仇,常一起鬼混,杀他们作甚?”

    辛辞也觉得许笑风不会是凶手,“他不是才遇袭吗?总不能是故意刺伤自己,迷惑我们吧?”

    袁满拍拍穆止风的后背,“木头,我知你心悦我,但莫要因我一时挂念笑风,便恨上他。”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说穆止风因爱生恨,二说许笑风脑子空空,哪能想出这般毒计。穆止风被三人连番奚落,心中气闷之下,提议去许笑风遇袭的地方看看。

    到了才知,许笑风遇袭的地方与甄耀宗死亡的地方隔的不远。

    当日的村人见到他们,欣喜地跑来,问袁满可是来找他买平安符的。

    袁满眼巴巴地看身后的穆止风,“木头,不如我给你买一个吧。”

    “好啊,那你帮我买,我要最贵的。”

    “那你先借我点银钱。”

    “......”

    一番讨价还价,袁满以十文钱的价格买了一张平安符,美其名曰帮穆止风保管,一把揣进了自己的衣袖。

    村人临走前夸赞袁满会过日子,“这位公子,这般好媳妇,你可得多加珍惜。”

    袁满面上娇羞,说自己还没过门,穆止风嘴角一抽,叹气离开。

    三人在许笑风遇袭之地四处搜寻,并无特别的发现。

    枯草上还留有斑斑血迹,若许笑风真是凶手,为了迷惑他们,找人把自己刺伤,何须来此荒郊野岭。万一无人发现他,岂不是白白流血死去?

    辛辞道:“若真是他,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穆止风反问:“可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袁满有不同见解,“有没有一种可能,杀他的不是凶手,而是别的人,为了劫财,又或者笑风得罪了谁?”

    穆止风思忖后觉得有可能,眼见天色已晚,三人便准备原路返回。

    不曾想,走着走着,迷路了。先是走在最后的穆止风想着案情,拐进了百竹林,后是袁满为了追穆止风,也去了百竹林。

    等辛辞发现身后二人不见时,已为时晚矣。

    望着那片黑沉沉的竹林,辛辞赶忙朝远处有灯笼亮光的村子跑去。

    袁满一路走一路喊,路过一处坟墓时,被地上伸出的一只手扯住裙角。她霎时不敢动弹,大气不敢出一声,好言好语地求饶,“这位鬼姑娘,我是好人,你别拉我...还有我长得丑,我郎君长得貌美,不如你去找他?我把他让给你!”

    “鬼姑娘说了,瞧不上你郎君,只瞧得上你。”

    “木头,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因为你!”

    穆止风进入百竹林后,发现不对劲便想往回走。快找到出口时,听见袁满在林中焦急喊他,他怕她出事,折返回来找她,不料一脚踩空摔倒,刚起身又被只顾找人的袁满绊倒。

    两人相互搀扶在林中寻路,今夜乌云遮月,天上地上都无一丝亮光。

    唯林中流萤聚散,在竹间穿梭飞舞,点点微光引着二人走出寂静无声的百竹林。

    正巧,出口之处正是甄耀宗死亡的那处田地。

    漆黑的一片夜,偶有风过,只看得清轮廓的草人随风摇晃,袁满在心中嗤笑被草人吓死的甄耀宗,胆子实在太小,晚上的草人还不如白日的草人瞧着可怕。

    恰在此刻,辛辞带村人赶来,一瞬的亮光照到草人。半明半暗间,草人的脸似那话本里的无脸恶鬼,阴森森黑乎乎一张脸,把袁满吓得大叫,躲在穆止风怀里,说有鬼。

    “能有什么鬼?一个草人而已。”

    一句话说完,他觉不对,也抬头看那个草人,有几只流萤绕着草人在飞。

    辛辞拿着火把,看他们二人定在原处,以为他们中邪,推了一把袁满,“你们怎么了?可是在林中撞了邪,我听他们说,那个林子里传说有夜叉鬼,会吃人。”

    穆止风没有动作,只让跟来的村人找一些花蜜涂到草人身上。

    不到一炷香,有村人找来一罐花蜜涂到草人身上,特别是脸上。

    半个时辰后,萤火虫从林间飞出,接二连三落到草人身上,村人们熄了火把,灭了灯笼。

    在微弱的萤萤之光下,草人幻化成吃人的恶鬼,破烂的衣角飘来时,像是索命的手誓要掐住人的脖颈,将作恶之人拖入十八层地狱。

    袁满回望来时路,“他有心疾,若孤身从林中跑到这里,真的会被吓死。”

    林中引路的萤火虫,于他们是引路人,于甄耀宗却是勾魂使者,一步步将他引进黄泉路。

    “走吧,会见素医馆再说。”

    穆止风拿起火把,向村人道谢后,带着二人离开。

    甫一进门,便是焦急万分的青黛,拉着袁满哭诉,“白束回来了,提着剑不知去了哪里!”

    白束是在晚间出现的,趁青黛收拾碗筷的间隙,拿了剑偷偷走了。

    袁满大惊失色,“她难道想去救吴挽娘?她笨死了,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四人正要去找白束,她却大摇大摆从外面回来了,只字不提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辛辞猜测,“她看来是去见真凶。”

    穆止风想去找白束问点事情,袁满不放心,跟他一起去。结果白束又躲进白芷的身体里,留下看着桌上的剑一脸惊惧的白芷。

    “她可真是机灵!”

    昨日雨过,今日天晴。

    早间起床闷热难耐,白芷与袁满说起昨日许家的药膳,穆止风急着跑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是凶手的挑衅之言,上面字迹清晰地写着:

    「三日,若再找不出我,你要的线索将尽断于我手。」

    袁满看着书信,“哪有凶手杀了人,巴不得我们找到她啊!”

    书信用一把匕首插在穆止风的房门前,青黛说匕首是白束之物,猜她昨日忽然消失又出现,应是为了帮凶手带信。

    事到如今,容不得他们拖延下去。

    穆止风去武家,辛辞去刘家,而袁满则去了甄家。甄禄见到她,追问他们昨日去城外做什么,袁满老实回答,说是去买平安符,还把衣袖中的平安符拿给他看。

    甄耀宗的院子已来来回回不知被人搜过多少次,袁满转了一圈,便告辞离开。

    路上见烟照楼一如往日的热闹,高兴地跑进楼,“虞娘子,你们不走了吗?”

    虞娘子面上仍有淤青,戴了一层面纱,笑着应她,“不走了,旁处也有权贵,还不如留在彭城,好歹甄大人贪财,我送些银钱讨好他便好。”

    知袁满爱吃,虞娘子留她在楼中用饭,说是从鲜满楼叫了一桌子菜。

    离午时还尚早,袁满在楼中逛起来,听妓子们唱曲抚琴。一曲听罢,她满意下楼,迎面撞上一位喝醉的男子,骂骂咧咧作势要来打她,旁边扶着男子的妓子给她使眼色。

    她赶忙上楼,另有一妓子听见声响,招手让她进来。

    进去才知,这房间原是蜚蜚的房间。妓子新来,不知这房中死过人,只说每日外间吵闹不休,准备找虞娘子换一间房。

    毕方在楼下叫妓子下去弹琵琶,房中只剩袁满一个人。

    因上次穆止风发现宽缝处的云梯,衣柜被移开,挪到一边,露出原本的一扇小窗。

    妓子说的吵闹声便是从窗外传来的,她开窗往外看,是一户人家的后院,有一个男子正挥笔在院中作画。

    她挥着手,大声叫他,“许笑风!”

    他眼中有片刻的惊诧,仍抬起头笑着回她,“袁满!”

    袁满在窗户关掉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记起来了,她从未告诉过许笑风,她叫袁满...可他第一次见她,就在烟照楼门口写下「袁满」二字。

    外间楼中乱哄哄一片,房门被打开,是一脸震惊的穆止风。

    “木头,笑风好像是凶手。”

    “小满,蜚蜚是许笑风的双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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