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笑完之后,齐齐看向那身衣裙。

    若朱少仲真养了一个外室在密室中,那事发之时,密室中或许有人。

    这个人,可能就是朱家灭门案的关键人证。

    穆止风去门外找县衙的衙役,让他们查查朱少仲自夫人陆芳堇离家后,与镇上的哪位女子有过接触。

    等至黄昏,衙役来报,说他们问了朱家周围的邻居和与朱家有过往来的人,他们都说朱少仲被陆芳堇伤透了心,又害怕外出被人嘲笑,已经半年多未出门。

    辛辞怀疑是朱家的丫鬟。

    张全指天发誓说不可能,“朱家的丫鬟,小人都见过,长得不大好看...莫说大少爷,纵使小人这种光棍,也决计瞧不上。”

    袁满拿着衣裙细闻,淡香素雅,用此脂粉的女子约莫是一位温婉的女子。看着衣裙上绣的堇花,她歪着头说了一句,“她会不会就是朱少夫人啊?”

    张全又说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朱少夫人?镇上多少人见她跟野男人跑了!”

    穆止风让他详细说说,张全也是上次朱少君回门时,无意间听朱家两个管家说的。

    陆芳堇原在桃春镇一家绣房做绣娘,长得貌美,被朱少仲瞧上后,八抬大桥娶进门。

    岂料,朱家小少爷长到六岁,陆芳堇生了不该有的心,常借拜佛祈福为由,去山上与一男子幽会。

    几次之后,她尝到甜头,在去年冬月,直接和奸夫跑了,“沈正和伍二道都说看见她和野男人驾着马车跑了,大少爷追了两个时辰都没追上他们。”

    袁满说他撒谎,“你方才还说是镇上的人看见的,怎么又变成朱家管家说的。”

    张全鼓着脸,一脸不开心,“袁姑娘,你莫管是谁说的,怎会有男子拿此事撒谎?两位公子,你们说,对不对?”

    穆止风和谢知章对视一眼,无奈又尴尬地点头称是。

    辛辞在旁说,“朱少仲可能只是思念陆芳堇,所以将她的衣裙放在密室中。”

    另外三人觉得有理,唯袁满坚持认为那件密室住过人,“我总觉着,有人在里面住过。”

    他们出府时已是晚间,穆止风拉着袁满去客栈,谢知章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

    “你跟着我们作甚?”袁满回头问他。

    “我们俩合作查案,万一你跟他跑了怎么办?要不然,你把另外半张黄榜给我,我自己去查案。”谢知章抱着手回她。

    事关银钱,袁满没了底气,只好任由他跟着。

    到了客栈才知,这人其实是没钱,想赖他们一间房。

    袁满:“我瞧你穿的不错,怎么会没钱?”

    谢知章:“别提了,就是这身衣服给我惹的祸。”

    据谢知章说,他不是什么陈留城神探,实则是陈留城辖管之地四河镇的一个秀才。好不容易凑够盘缠去盛京城赶考,路上遇到黑心客栈,见他穿着绸缎,在水中下了蒙汗药,抢了他的包袱。

    “这身衣服,是镇上一户少爷赏给我的,早知道穿我那身粗布了。”

    穆止风不信他的说辞,开口考了他几句学问,见他对答如流,甚至比不少朝中官员理解还透彻,也渐渐放下芥蒂,出钱帮他另定了一间客房。

    只是,袁满私下与谢知章说,她是穆止风的夫人,他为谢知章出的银钱,日后得从他们查案的赏金里面扣掉。谢知章一口答应,还夸袁满持家有方。

    夏夜闷热,许是要下雨,今夜的桃春镇风都无一丝。

    袁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来的路上,她曾路过一个小镇,镇上有人刚从彭城回来,与旁人说起彭城的那件大案子。

    他们说许笑风心狠手辣,杀一个人便算了,竟然谋害了四个人,实在是枉为人。

    袁满气愤他们诋毁许笑风,当场和他们吵起来,说死的那四个人做了很多恶事,许笑风是为民除害。

    有人反问她,“为报私仇举起屠刀,与杀人者何异?”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为何许笑风活不下去。

    因为他是好人,所以只能做到为蜚蜚杀人,无法做到如真正的恶人刘文举般,打死人后毫无负担地活下去。

    她不知道他的死亡能否唤醒彭城人,唯愿来生他与蜚蜚能再投生到一块,做一对真正的姐弟。

    错的不是双生子,错的是欲壑难填的人心。

    一夜反反复复的噩梦滋扰,等袁满睡醒时,其余三人已坐在楼下等她。

    在袁满喝粥的间隙,穆止风问小二是否与朱家相熟。

    小二是桃春镇人。据他所说,朱家人搬来镇上那日,镇上不少人都跟着他们的马车后面,“好多大箱子,小人还帮忙抬过一个,里面都是字画,沈管家赏了小人五文钱。”

    朱家人出手阔绰,很快便成了桃春镇数一数二的大户。

    贴黄榜的张家是广平县的大户,想与之结亲者数不胜数,若不是朱家声名远扬,张老爷断不会让张允德娶朱少君。

    袁满放下碗筷,问起与人私奔的陆芳堇。

    方才还兴致勃勃讲着朱家秘事的小二,哑然没了声音,借口收走碗筷后便不再出现。

    出了客栈,一连问了几人,闭口不谈陆芳堇。

    有一妇人在集市偷听到他们在问陆芳堇,跟了他们一路,等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上前与他们攀谈,说她认识陆芳堇,“我们是同乡,都是桃园村人。八年前,奴家与她一起来桃春镇赶集,采买成亲之物。”

    四人听后面露疑惑,“陆芳堇和谁成亲?”

    那妇人说是陆芳堇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同乡,叫吴永丰,“她和永丰从小定的娃娃亲,那天来镇上买红烛,被朱家大少爷看上,派人把永丰打了一顿,逼陆叔毁了与吴家的婚约,强娶芳堇入府。”

    袁满强忍着压住心中的怒火,“我就说朱六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人,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恶棍!”

    四人追问后来之事,妇人说她去年听闻陆芳堇与人私奔,一直不信。

    元宵那日,她与郎君在镇上逛灯会,恍然看见朱少仲和陆芳堇在一辆马车中,陆芳堇从吹起的帘幕缝中看见她,不停朝她挥手。

    可惜,她准备细看时,马车跑远,哪还有人影,几月过去,她也自当自己眼花看错。

    “她生完孩子后,奴家曾入府见过她,朱少仲瞧着对她体贴,可奴家看芳堇十分怕他,”妇人回忆翻飞,“芳堇连朱家大门都出不去,怎会与人私奔?”

    袁满问她说的出不去是何意,妇人解释说是朱少仲不准她出门,走哪都跟着。

    谢过妇人后,四人聚在一块,袁满笃定密室中的女子就是消失的陆芳堇,“朱少仲这个变态,不准她离开朱家还不够,还要把她囚禁在密室里,真不是人!”

    穆止风道:“陆芳堇私奔一事,都是朱家人在传,到底有没有私奔,镇上的人并不知晓内情。”

    谢知章想了一会,对他们说:“假设密室中的人是陆芳堇,她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八年前,被强拆姻缘,嫁给朱少仲。

    八年来,受尽折磨,被逼着消失,还被关在密室里折磨。

    她的动机,比任何人都要充足。

    袁满想起朱常安,他才七岁,陆芳堇再恨朱家人,也不至于毒死亲儿子吧。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陆芳堇。她可能是凶手,也可能是最后的人证,我们得赶在凶手发现她之前找到她。”

    怎么找?

    辛辞方才听妇人提过桃园村,建议道:“不如去桃园村问问。陆芳堇家中还有一位老父,她若真的逃离朱家,是走是留,没准会去见亲爹一面。”

    桃园村离桃春镇要半日的路程,四人回客栈收拾包袱,买了些干粮上路。

    路上碰见来找他们的张全,借口有线索要查,要明日才会回来。张全不疑有他,叮嘱他们几句便走了。

    “唉,上一个案子的凶手是好人,这一个案子的凶手是可怜人,我怎么查个案,越查越不想查...”一路上,袁满有诸多感慨。

    “那这个案子查完,你回袁家村?”穆止风见缝插针,三句不离要送她回家。

    袁满正在伤感,听到此语,更是气恼他给她下药,想送走她,“烂木头,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成亲。”

    谢知章:“合着你不是他夫人啊,客栈的钱,我就不用给你了吧。”

    袁满:“不行,我日后定会当他的夫人,不信你问他。”

    穆止风:“......”

    吵闹间,越走越快。

    半日的路程,将将走了一个半时辰便到了。

    桃园村在一片山清水秀之地,竹林掩映间,炊烟袅袅升起。

    他们循着白烟找到了一户人家,一听是找陆家,热心为他们指了指村尾的那户人家。

    陆芳堇的爹陆老头独自在家,坐在屋檐下喝粥。

    不大的院子,收拾的却干净。

    “大叔,有茶水吗?我们赶了太久的路。”袁满隔着篱笆与他攀谈。

    “进来吧进来吧。”陆芳堇的爹见他们四人风尘仆仆,热情招呼他们进来坐,又端来白粥与小菜给他们。

    吃完后,四人状似无意地闲聊。

    “桃春镇朱家不知招惹了谁,一家子全死了。”

    陆老头一听这话,颤巍巍跑来问他们,“你说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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